随笔二题

2009-04-17 09:33
散文百家 2009年3期
关键词:杭州作家创作

雪 静

祥者丹增

中国作家协会杭州创作之家位于灵隐寺的后门,与北高峰遥相对应,站在北高峰顶,领略“杭州一望空”的时候,会清晰地看到掩映在绿色中的古典小别墅,这就是中国作协杭州创作之家,据说这幢别墅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作协的领导花两千多元从当地一位富商的手里购来的,叫“梦庄”,现在看来,当年的领导是多么富有市场投资眼光。

本人承蒙江苏省作协的特别关照,于2008年10月21日至30日有幸在这里小住十天,每天与同行们攀爬北高峰,焚香于灵隐、永福、灵顺等名寺,回来在安静的房间读书写作,享受厨师刀下的美味,听窗外绿树上的鸟叫及草地上的虫鸣,真仿佛到了人间仙境,临别之时依依不舍在留言簿上写下“此地甚好!”忽然又觉语句太直白,但纵便翻找万千的语言,也难以描述这里的美妙。

更妙的是10月27日那天,就在疗养快结束的时候,一天黄昏,我于同行们一道在创作之家的门前散步,无意间抬头,竟看见万里蓝天之上有一条蜈蚣样的红色彩云,立刻指给同行看,正看着,又见彩云的右上方出现了一朵像鸡头一样的云,我自语“鸡要吃蜈蚣了!”这时创作中心的两位主任走了出来,我指给他们看天上的云,他们说:“这是龙凤啊,不知谁把吉祥带到创作之家来了。”到底是他们的眼界宽阔,竟把像蜈蚣样的彩云看成龙,把像鸡样的彩云看成凤,我定睛再看,真的是龙凤云,不由想起民间俗语:“神龙见尾不见首”,“神凤见首不见尾”,这两条像龙和凤一样的彩云,只显了龙身和凤首,这样的吉祥之云实在罕见。我急忙跑回房间,拿来相机拍照,对准天空咔嚓一声,我的相机竟没电了。

早晨翻看《钱塘晚报》,头版刊登了一大幅照片,一边的标题大意是“请看昨日黄昏杭州天空出现了什么云?”照片上的云彩极其绚丽好看,却没有杭州创作之家门前天空的那两朵龙凤云更具象,那是此地独有的云景啊!

上午,我正在房间写作新长篇,忽听窗外有人说话,好像是几个人,站起身探头一看,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慈祥、戴着花格小帽的长者正在窗外的绿草坪上跟几个人说话,我看他的时候,我们的目光正好对视,吓得我急忙缩回了头,没敢打招呼,早听说中国文联副主席和中国作协副主席丹增要来杭州创作之家,莫非眼前这位长者就是?

早在媒体看过有关云南旅游文化产业的报道,亦早听说过丹增在云南省任副书记期间,如何大手笔大眼界大开示把全国文坛名流纷纷请到云南,每人挥毫泼墨书写云南神奇而秀丽的山河,使丽江、大理、西双版纳这些大美之地成为世界闻名的风景名胜,从而拉动了一个地区的旅游经济,并成为云南的支柱产业,这是一个“酒香需要人吆喝”的时代,这样的智慧独具大概非丹增莫属吧。

又过两日,有天傍晚我到大厅翻看报纸,丹增主席恰好在此,跟他随便聊了几句,他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士听说我是满族作家,写过长篇小说《旗袍》,立刻邀我陪同丹增主席去赴宴,路上得知他是浙江横店影视城总经理助理杨夷平,公司拥有200亿资产,他却闭口不谈资产,而谈他所喜欢的俄罗斯文学,并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本俄罗斯作家的作品,作家名字的陌生让我感到他阅读的广泛,内心里立刻对有钱的读书人生出敬意,在我印象中大凡有钱人都不读书的,钱足可以支撑他的一切。

宴席在西湖边上,具体什么酒家已经记不清,一位女银行家做东,开饭之前,我发现摆在我面前的小碗里爬了一只蜘蛛,不由惊喜地喊:“快看,要有喜事了,喜蛛来了。”我一喊,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帮我换碗,我叮嘱放生蜘蛛。正说着,一只蛾子从窗外飞了进来,围着日光灯飞转,服务生欲打,丹增主席急忙阻止,“把它放走就行了,千万别打死它”。

席间,丹增主席谈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他说:“人就是要正直善良,其实人一辈子不必去做官,能把自己的家管好相当不容易,能当好省长的人未必能把家管好,省长可以坑蒙拐骗,而家不能骗,你也骗不了。如果以官场的标准来衡量家庭,那所有人都不对了,丈夫也不像丈夫,老婆也不像老婆了,做人很要紧……”

听着他智慧的话语,我内心深受启发,丹增长者现为中国文联副主席和中国作协副主席,同时又是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国际合作中心研究员,北京大学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研究中心顾问,美国路易斯安娜州佩敦罗治市荣誉市长,印度亚洲电影俱乐部终身会员,在此之前他还担任过云南省委副书记,可谓高官与学者集于一身,他却有着普通人的情怀,大凡智慧就是因这样的情怀而生吧。忽然想起那天杭州创作之家天空出现的“龙凤云”,是丹增主席把吉祥如意带来了吧。

名编杨志广

我在鲁院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时,与杨志广见过一面,大约是同学的一次聚会,他盛情难却准时赴宴,那天我正好在场,席间大伙儿谈笑自如,竟唱起京剧来,他的声音最洪亮,嗓门也最大,唱的是样板戏《沙家浜》里郭建光的著名唱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给我的感觉他高大威猛,长相很酷,如美国男篮“梦之队”队员。

以后再没什么联系,我也没在《中国作家》发过小说,那时他正担任《中国作家》副主编,发稿权还是有的,可惜我从来不会利用关系发稿,足见我在这“活动变人形”社会的呆滞。

此次在杭州创作之家,又遇见了杨志广,跟他打招呼,他竟把我忘了,不知是在哪里见过面,问是否在湖南的一次笔会?我竟哑语,一时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思想了半天才忆起是鲁院的一次聚会。他仍然显得壮硕,只是头发略微有了白点,因剃得过短,也看不出一片苍茫。闲聊时得知他已不再担任《中国作家》副主编,问询原由,竟回答得了重病,继续追问病种,得到的答复是肺癌,我惊愕,半晌以“此病现在能治”安慰之。

知情以后的日子总处在替他身体的担忧之中,1956年出生的他患上此病实在是太年轻了,正值人生的盛年,可以为中国文坛做许多有益的事情,而他在担任《中国作家》副主编期间挖掘了很多年轻的作者,刊发了多部有影响的作品,许是工作太劳累太投入所致,谁能阻止他将工作时间未看完的稿子拿回家继续看,夜晚的灯下以吞云吐雾的香烟打发疲劳,病魔或许就在积劳成疾中悄然侵袭上身吧。

好在杨志广生性乐观,去乌镇的时候,其夫人也来了,言之比杨志广小一岁,看上去年轻有姿色,穿中式服装,身材也保持得如淑女,夫人在乌镇购买薄荷味的手工糖及扎染衣物,吃糖的时候嗲嗲地说:“真好吃,我早就想买了,可他不让买!”人到中年的女性能有如此娇态,一定是享尽了丈夫的百般呵护,而婚姻女人的年轻和姿色不减,也来源于丈夫无微不至的体贴。

杨夫人走后,来杭州创作之家疗养的几个人不时结伴散步,路上时有当地百姓豢养的家犬跑出来,天性怕狗的我惶恐得止步不前,这时总是杨志广挺身而出遮蔽狗的视线,或者原路折回,免去我的惶恐之惊。

杭州的北高峰在我们驻地的对面,听创作之家的人介绍,当年伟人毛泽东曾三上北高峰,并留下光辉诗篇,而且是独自爬上去的,不像现代人靠缆车爬山。同行的人决定攀登北高峰,杨志广先生总是行走在前,我则气喘吁吁跟在他们身后,登上山顶,虽大汗淋漓,但领略风光的喜悦却让自己看到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杭州,正如伟人毛泽东诗中所描绘的“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欢迎有晚鹰。”此时的杭州美景尽收眼底,山光湖色,好一派美丽的江南秀景。

更吸引我的是,山上有建于东晋咸和年间、由印度高僧慧理所建五灵之一的灵顺寺,距今已有一千六百余年历史。北宋初年,因寺内供奉“五显财神”故世间始称“财神庙”。逢庙必进的我,毫不犹豫进去烧了一炷香,求财求福?两者都有吧。

下山的时候,忍不住问杨志广为什么不烧香?他回答:“对我来说求财已经没用了。”声音中带着难以形容的苍凉,知他心中因病而带来的忧郁已很深,便劝他说:“要坚信自己的病会治好,要相信菩萨,菩萨是有求必应的。”

“从前我也是逢庙必进,后来发现烧香也没用。”他又说。

我无言,当人生的无常来临时,谁又奈若何呢?

为调节情绪,我们很快转移了话题,杨志广谈着他当编辑的体会,数年编辑生涯发了哪些好稿,为了一部不错的作品能发表,怎样巧妙成全的同时又不惹是生非,谈到作家胡发云对结发之妻的怀念,章诒和对亡夫的深情厚意,由于丈夫病逝的医院是在京东,自此她双脚不过四惠桥,两眼不看东方红;谈陈染的一组散文里的至理名言“一个国家是否现代化并不看盖了多少高楼大厦,而是看城市遭遇暴风雨时,下水道是否通畅……”;谈何玉茹一篇小说的立意新颖,城市虽然很现代化了,住在城里的人仍然喜欢见缝插针种庄稼……偶尔他还会对文坛的某名人十分传神地描绘,逗得一行人捧腹不止。

对于同样当过文学期刊的编辑和执行主编的我来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听说是农历初一,我决定再上北高峰的灵顺寺烧香,一行人爬上山顶,他们在伟人毛泽东题诗的碑亭前欣赏杭州,我转身进入灵顺寺,这回要代杨志广烧香祈求健康平安,毕竟他太年轻了,而且一个编辑的造就是相当不容易的,一要有天赋,二要有对文坛和文学作品的捕捉力和领悟力,三要经过长期对文学作品的阅读以训练自己文学思维的能力,与造就一个官员相比,造就一个名编辑需要相当长的周期,而官员可以速成,三五年就可做高官,而名编辑是绝不可速成的。

香火缭绕的时候,我跪在地臧王菩萨面前,心中默念:“大慈大悲的地臧王菩萨,请保佑名编辑杨志广健康平安吧,他是为天上下凡的文曲星保驾护航之人,对文坛有重要贡献,请赐他健康吧……”

从灵顺寺回来,将在地臧王菩萨面前的祈祷讲给杨志广听,他沉思一会儿,你的祷告就是一篇好散文,但愿能把它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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