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之中日古典文学意向析

2009-12-02 10:20
文学与艺术 2009年9期
关键词:樱桃花古典文学意向

国 蕊

【摘要】热爱自然风物,寄植物来托情言志是东方文化的特征。同日本古籍中大量颂咏樱花一样,在我国古典文集中,也时常会品味到赞美,寄思于“樱”的诗词曲赋。本文以此为出发点,以我国汉诗和日本古典和歌为参照,来探究“樱”在中日文学中似同非同的文学意向。

【关键词】櫻;中日古典文学;意向

虽然在中日古籍中出现的 “櫻”,译成现代汉语时同是 “樱”,可其在中日两国古典文学中所指的文学对象却截然不同。无须多言,日本古典文学中的“樱”是指日本的国花“樱花”。樱花原产于日本,从《日本书记》开始,几乎在每部古典文学作品中都有对樱花的大段描写。日语中有句谚语说:“花といえば櫻”(说花即樱花)。樱花不仅围绕日本人的日常生活,更似一种文化,深植到了日本人的精神之髓。在古典和歌文学中更是表现出了日本民族所特有的文学意向。而与此相对,虽然中国也有日本式的樱花,但是笔者通过大量查阅认为,在中国的古典文学中出现的 “樱”指的是自战国起就因其观赏及食用价值而被普遍栽种的樱桃花。每年二月中旬,樱桃花叶萌发,花姿清美淡雅,而花团紧处却又着艳妖娆。樱桃花期之后,果实便挂满枝头,是观赏性,食用性和药用性都很强的植物,所以从我国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杜甫到寻常百姓家都有种植。本文作者以此为落脚点对“樱”进行了深入研究。

二月里的“红雪”在我国的古典诗文当中,樱桃花除了以自身词出现外,还多被诗人美化的描写为“青樱,朱樱,红树,红雪”等等。这种在《诗经》中并没有被提及的植物,在两汉魏晋时期常被诗人托以高洁的文学意向。魏朝曹植的《美女篇》: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樱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诗中以美女来喻君子,表君子有美行,愿事明君,即使怀才不遇也不委身屈从的高洁情操。可以说这是曹植的身喻。“青樱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在有意暗喻诗人高洁情操的诗文中,选择青樱来作家宅的标志,突现了樱桃花高洁的文学意向。此外,樱桃花在唐朝以前的作品中还多表达作者咏春,喜春,赞春的自然情怀。

如果说樱桃花的文学意向在两汉魏晋南北朝时得以起步的话,及至唐朝它就发展到了鼎盛。除继承外,这个时期樱的文学意向更有了新内涵,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愁苦。这种 “樱愁”主要表现在怀旧人;感伤逝;叹无常。

“怀旧人”表达的是对旧知故乡的留恋怀念。这里的樱桃花是友谊的信物,别离的纪念,思乡的象征。诗中多是睹物思人怀乡,以赏花寄托自己的相思之苦。温庭筠的《二月十五日樱桃花盛开自所居蹑履吟玩竞名王泽章洋才》常被称为此等赏花怀旧的绝篇:晓觉笼烟重,春深染雪轻;静应留得蝶,繁欲不胜莺。影乱晨飙急,香多夜雨晴;似将千万恨,西北为卿卿。诗写的是一种含蓄的思乡怀人之情。前四句写樱桃花的香,色,形;后四句诗人化用曹植杂诗 “西北有织妇,绮缟何缤纷”之典,由樱桃花的缤纷想到了绮缟的缤纷,由花及物伤情,想到亲人故乡,写出了一腔思归之情和拳拳怀念。

“感伤逝”主要表达的是叹春,留春不住及由此感发的慨叹年华易逝,青春不再的情感。如双璧之绝:《和乐天宴李美周中丞宅池中赏樱桃花》(刘禹锡):樱桃千万枝,照耀如雪天;王孙宴其下,隔水疑神仙。宿露发清香,初阳动暄妍;妖姬满发插,酒客折枝传。同此赏芳日,几人有华筵;杯行勿遽辞,好醉逸三年。诗前半以热烈笔致勾画出樱桃花的鲜艳繁丽,并以此与主人的富贵荣华相比,气氛热烈。而在后半中诗人由花移人,叹时光易逝,韶华不在,不胜感慨。

“叹无常”多是借花的零落,昔开今败来喻自己生路坎坷及世态炎凉。此意向的诗文繁多,不予细举。此外,或许是承袭了两汉南北朝时高洁的文学意向,樱桃花还经常被赋予禅意出现在描写寺院庙宇的诗文中,如刘言史的:楚寺春风腊寒时,含桃先拆一千枝;老僧不语傍边坐,花发人来总不知。

盛开于生死之间的美学在日本文学中,樱花最先登场的文学作品是《日本书纪》。奈良时期,受中国赏花文化的影响,日本人以“梅”为颂。甚至有“梅的奈良时代”的说法。《万叶集》中有关樱花的和歌只有44首,仅占“万叶集植物人气排行榜”第8位。平安京迁都后,人们都很怀念樱花环绕的故都奈良,开始以樱花为题作歌,并大量种植寄托乡愁。加之当时朝廷废除遣唐使,日本得以发展自己的独特文化。这一时期的歌集《古今和歌集》被称为“樱花和恋情的歌集”正说明此时樱花已取代了梅成为日本花王,以国花的形象固定在人们心中。

在日本古典文学中,吟诵樱花的和歌不胜枚举,其表达的文学意向大致可概括为:盛开的美学;凋零的美学。

“盛开的美学”中,樱花是恋情,女性美,生命力的象征。《万叶集》中有大伴池主和大伴家持的双璧唱和之作,我们能从中感觉出的歌者所要表达的依恋,爱慕之情。大伴池主:山间开满樱花,只要能与你共赏,哪怕只看一眼,也了无遗憾;大伴家持:山边开满樱花,如果能与你共赏,哪怕只看一眼,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焦烦。

而下面这首藤原良房的和歌则主要在咏叹那足以让人忘却自身衰老的樱花炫目的美和蓬勃的生命力:岁月飞逝,年日已衰,今见樱花,却已忘忧。若依照良房当时的政治背景地位来解读此歌的话,不难想见,歌者正是借樱花的美来暗喻自己女儿明子(文德帝妃;清和帝之母)的美和荣华。

“凋零的美学”中,樱花是消逝,生与死的化身。这种“凋零美”的文学理念集中体现了大和族的价值观。樱花的花期只有短短七天。花期虽短却轰轰烈烈,凋零的瞬间与其说让人感到伤怀不如说让人感到壮烈。樱花的凋落在文学中被理解为消亡,逝去,也是深受禅宗影响的日本人“活得轰轰烈烈,死时毫不留恋”的生死观之体现。较之盛开,日本人似乎更喜欢这种凋零。据说在关于樱花的和歌中,叹咏凋落樱花的竟占有一半之多,而赞美樱花盛开的仅有13%。

“六个仙”之一的平安歌人小野小町有歌:樱花色渐退,春雨绵绵何其长,慨叹身凄凉,年华虚度红颜改,徐娘半老珠变黄。显而易见,此歌以樱花的凋零来隐喻自身的落败,慨叹红颜薄命,韶华已逝。樱花意取“消逝”;而在藤原俊成的歌中,樱花更似连接生死的使者,以其自身幻灭来象征新生:又是一度樱花赏,遍布郊野绵绵长,落花缤纷如飞雪,暗放春之光。在日本人眼中,生与死不是对立而是相互连接贯通的。在这种意义上,樱花更似“樱魂”行走于生死之间。

另外,就樱花的原始象征意思来说,具有一定佛学内涵。

日本农耕时期,人们认为樱花是掌管收成的神灵的栖所。故称其“佛花”,在祭祀时供奉。据柳田国男的考证,现在日本仍有很多地方保留这种原始风俗:把樱花的枝条插到先逝者的墓碑上,以此希望他们的灵魂会从天上顺着樱花枝再回人间。这种民俗中,人们寄予樱花的是感怀故人的美好愿望。而在文学中,真正赋予樱花禅意的是西行法师。他一生创作了二百多首礼赞樱花的和歌,也因此被称为“樱花歌者”:道吾终身愿,欣然死在樱树下,眠花伴春天,料峭阴历二月里,十五月圆闪光寒。如歌所述,西行盼望自己能在释迦涅磐日,月圆之夜,圆寂在樱花树下。而巧的是他正是在1190年2月16日传说中的释迦圆寂之日,月圆夜,樱花树下入灭的。

以上,笔者以汉诗和和歌为切入,浅析了“櫻”的两个分身——樱桃花、樱花在中日两国古典文学中所分别代表的意向。而笔者相信,随着题材的宽泛,其意义也定远于此。不论是樱桃花还是樱花定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宽广文学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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