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莎士比亚悲剧的互文性中国化书写

2012-04-09 13:15李伟民
关键词:李健吾莎剧麦克白

李伟民

(四川外语学院莎士比亚研究所,重庆400031)

《王德明》:莎士比亚悲剧的互文性中国化书写

李伟民

(四川外语学院莎士比亚研究所,重庆400031)

民国时期的戏剧《王德明》是李健吾根据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改编的本土化莎士比亚戏剧。无论是《王德明》文本还是黄佐临导演的《乱世英雄》演出都体现与《麦克白》的互文性。《王德明》与《乱世英雄》在解构了莎氏悲剧《麦克白》中蕴涵的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精神的基础上,建构了一种本土化形式的莎剧,其中既有对当时社会现象的平面移入,又形成了权力、阴谋、野心、鲜血等社会批判的变体。二者在故事安排上多具有相同或相似的模式,冲突的发展都指向了矛盾的最后解决;人物形象在中国化基础上显现出诸多互文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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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由李健吾编剧、黄佐临导演、苦干戏剧修养学馆演出的《王德明》(演出时改为《乱世英雄》)诞生于抗战时期的上海,是那一时期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演出的一次颇为成功的本土化改编演出。《王德明》是一部仅从剧名来看就非常中国化的戏剧。剧中人物王德明是中国历史上的真实人物[1],也是在改编外国戏剧的潮流中诞生的一部本土意识浓厚,以中国历史、文化、现实为背景具有明显互文性特征的中国莎剧。《王德明》对莎剧在中国的改编以及如何改编进行了可贵的探索,为莎剧在中国的传播作出了重要贡献,增加了中国人了解莎剧的机会。为此,本文将从互文性角度,从《王德明》及其演出中改名为《乱世英雄》中的内容出发,对该剧的中国化书写给予深入解析。

一、《王德明》互文性之意义

民国时期的莎剧演出主要有三种形式:第一种是幕表式的莎剧演出,第二种是中国化的改编演出,第三种是外国化的演出。民国时期根据莎剧改编中国化莎剧相对集中,个中原因值得研究。将莎剧改编为中国化的莎剧《王德明》则是在这类形式的改编中一部颇具影响力的莎剧。由于李健吾在改编中既是按照《麦克白》中的人物、故事、情节等元文本进行改编,同时也创造出具有浓郁中国特色的莎剧,而彰显于其中的互文性,也就成为莎剧在中国改编的一种可资利用的形式。这样一种中国化的改编,既是一部“针对即将覆灭的‘大东亚共荣圈’和南京伪政府的”[2]386,具有社会现实反抗、批判精神的“准政治隐喻剧”,也是20世纪中国话剧摆脱商业话剧模式,寻求发展,走“爱美的”(Amateur)戏剧道路的实践;还是戏剧界对不同文化背景中戏剧改编困难认识的不断深化;更是“‘孤岛’、‘沦陷’时期以苦干剧团为代表的一些戏剧团体将外国剧本改头换面,变成中国剧情上演的重要原因”[3];同时也与20世纪中叶以来世界范围内的莎剧改编形式潮流同步。这种中国化的莎剧改编,正是“孤岛”、“沦陷”时期戏剧家对莎士比亚的特殊贡献。正如李健吾自己在《以身作则·后记》中所表露出来的:“我梦想去抓住属于中国的一切,完美无间地放进一个舶来的造型的形体”[4]中去。改编莎剧是利用外来形式,为中国人服务,为中国现代戏剧的发展提供借鉴,为如何改编世界经典戏剧积累经验。显然,这可以视为《王德明》具有互文性特征的实践与理论的积极意义。

二、契合中的置换

《王德明》的互文性显示出,“互文性的引用支持一种元文本的译制”[5]。而这仅仅是改编的一个方面,即除了译制和回到现实中的元语言与语境之外,李健吾通过对《王德明》的改编使《王德明》与《麦克白》之间具有了互文性,使它们之间的叙事得以呈现为一个彼此结盟或彼此对立的社会与伦理道德评判的复制形式,反映了两个文本在“权力—野心—阴谋”下呈现出的情节与内容、人物与性格之间的渊源关系。例如,《王德明》的互文性首先体现在人物心理的表现上,王德明在是否要杀王熔以及何时杀王熔上表现出的心理特征,可以说与《麦克白》如出一辙:

人言可谓,他是我的义父,他是我的主帅。再说,乘人于危,义不当为;何况如今又有宾主之谊?[6]135

其实也只要这么轻轻,轻轻一下子,结果了他的性命,王位让给我做,成千上万的人想,想不到手,心血费了,骨肉烂了,现在眼睛不过一瞬,我就弄到了手。[7]117

再看《麦克白》:

首先,我是他的王亲、他的臣子,/这就绝对不容许干出这种事;/其次,作为他的东道主,我理当/严防着刺客闯进来。怎么倒反/自己拿起了尖刀![8]

王德明与麦克白都不是天生的野心家,也不是魔鬼的化身,他们的心理与行动都有一个演变的过程。他们都顾及到原来的恩情和臣子应有的职责以及由于野心膨胀怕错过到手机会的心理。《王德明》中所显示的人性弱点,可以说是中西皆然,古今相通。人物的心理特点、顾虑的缘由、篡位的急切,在互文性作用下,毫无疑问地在潜移默化中显现出另一文本的影子。理由在于,这种属于社会文化、道德伦理层面的互文,把接受者带入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语境中。在互文性的作用下,他们既不会感到难以理解和突兀,也容易对改编的《王德明》产生认同感和相同的道德价值评判标准。所以“从陌生化效果”[9]和表演观照《王德明》,我们就会发现,其在社会语境、文化语境和历史语境中通过互文性的自然转换,在表现人和人性上,既在某种程度上不约而同地达到了某种共识,也经过这种共识把《麦克白》中国化了。二者都以表现人性中的“权力、野心、阴谋”作为推动故事发展、人格裂变的动力。而通过互文性,《王德明》(改编甚至加上了《赵氏孤儿》救孤的情节)则在“惨杀”的故事上衍变出具有中国历史、文化特色的“批判”与“揭露”邪恶的伦理道德指向。《王德明》由其互文性衍生出来的人性也就超越了莎氏时代的时空,《麦克白》成为与中国文化、语境对接的一个文本。

作为一部本土化相对彻底的莎剧,《王德明》以汉语语境中大量的成语、俗语、历史典故塑造了一个中国式的野心家麦克白,并在中国化的伦理道德框架内给予其批判。如:“名不正言不顺的常山王”[6]129、“日久知人心”[6]130、“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到头是四面楚歌乌江自刎”[6]135、“颜回‘不敢死’,曾子‘吾知免夫”、“大逆不道,干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来”、[7]121“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10]83、“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10]84“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10]84等,因此中国特色突出。《王德明》以莎剧《麦克白》中的剧情发展、人物性格、心理变化、矛盾冲突为原点,以“移花接木”[11]11的手法表现了“沉郁怪诞的色彩,波谲云诡的剧情,野心家阴鸷狠毒,杀人后的怔仲狂病,但《麦克白》激荡人心的力量依然很好地保存着,而全剧从内容到形式都中国化了”[11]11。这说明《王德明》的中国化改编是与李健吾对莎剧改编的主张分不开的。他认为改编莎剧应该“百分之百是中国的”,“改编的灵魂要与莎翁原作共鸣”,“在历史里体现他的高贵,语言里提炼他的诗意。”[12]所以,《王德明》表现出的是“只借重原著的骨骼,完全以中国的风土,创造出崭新的人物、气氛和意境,那是化异国神情为中国本色的神奇”[13]。正如李健吾所说的:“学莎士比亚还是为了自己。”[14]更由于《王德明》突出的是“权力、阴谋、野心之间的纠缠”,故而从一个侧面折射出李健吾对当时社会现象的感悟与认知,使人不难联想到莎士比亚时代、五代与其时中国社会各种乱象之间的某种联系。策划阴谋,觊觎权力,野心膨胀等都是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不同文化语境中人性翻版的再现。《王德明》在20世纪40年代着意塑造这样一些阴险、卑鄙、充满野心的军人和篡位者形象,使我们既可以从中看到社会、权力斗争中的腥风血雨,又反映了时代已经为野心膨胀者王德明、独孤秀之流的产生提供了适宜的温床。“这种改编也便于改编者和演出人员运用曲笔抨击当时黑暗的现实和社会邪恶势力。”[15]文艺复兴时期的野心家演变为五代的篡位者,并进而隐喻战乱中产生出的各类野心家,为权力角逐增添一个鲜活而生动的注脚。正如王德明所说:

我杀了李宏规。可是他那句话,好象一个嫩芽,在我心里活了下来。我错过到手的机会。用不着我承当恶名,用不着我劳心费力,我自然承受了人家的江山。[6]133

(钟声紧促)钟声越来越紧。九娘子在祠堂催我。再耽误下去,我没有辰光了。(向门)王熔,你命犯无常,上天下地,看你自己的缘分。[7]118

《王德明》和《麦克白》中的主人公的人格均经受了很大的考验和反复,良心最终被野心吞噬了,善良的人性也最终泯灭了。在这一点上,两个文本中人物的人格特征极其相似。无论是麦克白还是王德明都成为作家笔下的带有贬义的“欲望再生产”[16]式的野心膨胀的军人和阴险、残暴的野心家、篡位者。李健吾认为:“莎士比亚可以说是善于处理空白的剧作家。”[17]无论是麦克白还是王德明都以强烈的内心独白使人清晰地看到了“野心家”的心理挣扎过程以及自我谴责,但他终究难以抵挡权力的诱惑。

黄佐临将《王德明》以《乱世英雄》为名搬上舞台,营造出的戏剧性就很能说明这一点。王德明杀人以后,黄佐临利用舞台氛围,使观众情感与剧中人物的内心反映融合在一起,制造出强烈的悲剧效果:“当杀人后,王德明穿红袍(唐朝的服装),口咬甩发,手持红烛,另一只手持染血的剑,从高楼梯上走下来,这时,佐临组织不在场的男女演员,在后台全体用气声喊:‘出—了—事—啦,杀—了—人—啦,’然后急促地说:‘出了事啦,杀了人啦……’刀光烛影,阴气森森,真有烛光斧影成千古疑案之慨。”[18]声音由小到大,由缓到急,一声紧似一声。《王德明》的文本为黄佐临导演《乱世英雄》提供了营造强烈舞台效果的基础,而黄佐临的天才发挥则增添了《王德明》剧本中原来没有的舞台提示。这样处理将王德明杀人后的内心恐惧成倍外化、放大出来,对于准确揭示人物内心起到了“四两拨千金”的作用。导演和演员注意到,《王德明》这样一个剧本,诗化剧词,独白冗长,如果导演较弱,就会有一败涂地的结果。气氛浓厚是《王德明》(《乱世英雄》)导演的一个特色。沉郁的背景色调,变幻的灯光,令人堕入远古的风雨声和鼓声钟声……这是个古装戏,然而跟过去所有古装戏的风格不同。[19]57演出体现了强烈的节奏感,尤其是心理节奏特别强。在突然的停顿中,深入开掘出人物的内心世界,并综合运用服装、化妆、效果、灯光、表演等多种艺术手段,制造出强烈的舞台效果,是“以外国优良剧本的风格写中国戏,也可以说是把外国戏使成中国化”[19]61,实现了“话剧民族化”[2]388的艰难探索的较为成功的实践。从互文性的角度来看,此时《王德明》和《麦克白》中人物不只是作为作者的创造物出现的,他(她)都成功地成为表现自己思想、心理和行动的主体。由此,一个全新的叙述者视角代替了独白式双向的叙述视角,进而力图实现“本文结构在更高层次上的多重复合统一”[20]。即相对于《麦克白》来说,《王德明》(《乱世英雄》)在人格的刻画、人性的表现上,已经从文艺复兴时代进入了全新中国化的叙述模式,并且通过伦理倾向鲜明的隐喻,预示了对野心的批判,成为文本表现社会共同遵守的道德底线一再被破坏和暗含其中的、对这种破坏的强烈批判色彩。二者之间虽然不必在相同层次上实现复合统一,但在人与人格的表现上,尤其是价值判断上则一举实现了互文性。

《王德明》所显示出来的互文性还表现为将《麦克白》在文化和时空上置换,但是这种“置换”却是认批判权力欲、野心、邪恶作为旨归和特征的。同时《王德明》在互文性中生长出一种中国化的“伦理视点”,即按照社会和传统所应该遵循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处理人物之间的关系,对现实中扭曲的人性与社会丑恶给予中国化的互文性再建构,使欲望和想像、张扬正义的伦理愿望、正义感、悲剧的震撼力,得以在艺术幻觉中得到替代和满足。因为剧作家所要达到的深刻艺术效果,应该震撼观众心灵,使之受到深刻教育。对罪恶的社会和人物的行为、性格,产生极端憎恶的心情,是李健吾、黄佐临要考虑的悲剧艺术效果。而这个“效果却要出于性格的自然与必然的推测”[21]。“在改编中,主题意识不仅仅可以被转移,还可以被增加。符通护子出逃以舍命报家国之仇,李震为保护世子牺牲亲生儿子……都绽放着中国古代传统道义之忠孝节义的动人光彩。”[22]这种“伦理视点”通过两者之间的互文性明确告诉观众,如“天下没有侥幸事:其进锐者其退速”[23]91,以此来发出警示,显示改编者的伦理倾向。这样自然就形成了一个(或多个)信号系统被移至另一系统中。[24]在《王德明》中,无论是社会环境还是文认化语境,都与《麦克白》有根本性的区别,但人性、人物之间的矛盾的冲突与解决等基本要素,仍然保留在其中。仅从这一点来看,《王德明》与《麦克白》之间的互文性也是不言自明的。因为,无论是社会还是历史,并不是外在于文本的孤立背景或不相联系的各种因素的简单集合,而且,也决不会超然于社会历史事件之外。无论是《王德明》还是《麦克白》,除了两个文本之间的联系之外,都分别与他们产生的社会与历史有着难以分割的联系,不可避免地存在于文本的系统之中。

三、互文性:对换与对话

今天看来,尽管这部中国莎剧演出史上的《王德明》(《乱世英雄》)在结尾部分多少显得有些仓促,但并不妨碍李健吾改编《麦克白》时对主题意蕴的考虑和开掘,同时也通过强化的意象——不断敲门的响声和双手上洗不掉的鲜血,从内外两个层次表现出野心家内心的极度恐惧。如为了体现“血流成河”的意象,戏剧中一再出现洗不干净的鲜血的情节,红色的灯光,鲜血“黏得牢实”,“闻闻看,还有血腥气。十车的檀香木熏不香这只小手”[10]92等,体现了文本作者与导演对《麦克白》的深刻理解。由此可见,李健吾、黄佐临与莎士比亚一样,目的都是要营造一种以恐惧传情的非正义氛围,使该文本在早期与莎剧的互动中显出了以“敲门声”、“鲜血”作为隐喻非正义“篡位”的互文性思考。按照巴赫金的理论,这种互文性表现为一种对话和交流,“任何一个表述就其本质而言都是对话(交际和斗争)中的一个对话。言语本质上具有对话性”[25],即人心与人心、野心与野心、权欲与权欲之间的中西方对话。《王德明》(《乱世英雄》)在这种对话和交流中,通过互文性书写,以矛盾的最终解决作为契机,并在矛盾解决过程中建立了对话机制。

正如我们所强调的,这种互文性在很多情况下被用来显示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错综复杂的吸收与被吸收的关系。克里斯蒂娃认为:“任何文本都是引语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编。”[26]《王德明》由于互文性的特点,得以避免在戏剧创作中轻视故事、缺乏强有力的对手戏的不足之处,[27]使故事中的矛盾冲突紧张而激烈。王德明刚刚把王熔杀死以后,就向符通和符习举起了屠刀:

杀死老家伙,还有小家伙,两个全给我弄死,一个也不要让他逃掉……弄死常山王父子只是一半江山到手,弄死符通父子,我这江山才算方方正正有了着落。斩草要除根,杀人要杀绝。[23]92-93

即使是面临失败的境地,王德明仍然没有忘记要扫清自己登基的障碍:

我要杀符习给你们看!我这一枝枪跟着我,出生入死,送掉数不清的英雄的性命……枪挑符习还不和枪挑李宏规一样容易。[10]92-93

《王德明》对《麦克白》的改编,使得不同文化语境中的文本之间发生了多方位的吸收与被吸收的关系。在发生互动关系的两个文本交错重叠的情况下,即使是显示其文本性质的代码、系统和话语也往往具有不同性质的特点,即经过互文,经过变异的戏剧不再是以单一自然语言为载体的文本。

《王德明》对《麦克白》的吸收和改编既是在文本之间、也是在历史与文化之间通过互文性的表现手法确立了它们的关系。由文艺复兴时代的《麦克白》改编为以五代为背景的《王德明》,我们可以视它们之间的互文性是蕴涵在《麦克白》主旨中的主题、内容之间的互文性,也可以把它视为体裁互文性,在不同体裁、语境或风格特征中形成了一个混合交融的共同体。

二者之间的互文性标志显现出,《王德明》这一文本毫无疑问是处在与《麦克白》文本的交汇之中,而且是对《麦克白》的重读,是在偏离与更新、删节与浓缩、挪移与中国化之中建立起了两者之间的关系,其价值恰恰是建立在与《麦克白》的互文性之中的。即剧中所设置的“一相一将,一文一武,为中国传统戏曲中的人物结构,符合中国人的欣赏习惯”[28]。同时也充分显现了对“以前的文本的遗迹或记忆形成”[29]的追寻与沿用、偏离与重构、重读与误读的再阐释。我们从互文性的角度对其予以观照,就会发现正是《王德明》与《麦克白》之间的互文性使其产生了特有的美学意义与社会价值,正是通过这种“文学的书写伴随着对它自己现今和以往的回忆,追寻自己情感的依附物”[24]35。《王德明》表达了这些记忆,通过一系列的复述、追忆和重写将它们记载在文本中。这就是说,我们如果脱离了当时的社会环境、文化环境和语境,就会难以看清《王德明》在互文性中体现出的艺术价值。因为“艺术是真理的工具……一件作品的效果,……在最高的艺术制作之中,要求和效果是一致的”[30]。首先从《王德明》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改编借用了莎剧的故事情节以及在这个故事情节演绎下所体现出来的作品主要倾向;其次在社会背景和故事情节的改编中采用了中国观众熟悉的社会生活背景;再次是主题表述的置换,以便使观众在接受过程中减少文化、民族和时代的隔膜,为更好理解莎剧、理解人与人性、也再次为“文本地位提升”[31]其经典性与认知提供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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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小华】

Deming Wang:The Intertextual Writng of Shakespeare's Tragedies in Chinese Style

(By LI Wei-min)

Deming Wang is a locally adapted version of Shakespeare's drama by Jianwu Li,based on Macbeth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Both the adaption of Deming Wang and the performance of Heroes in A Troubled Time directed by Zuolin Huang all embodied the feature of intertextuality.The two dramas Deming Wang and Heroes in A Troubled Time constructed a style of local dramas adapted from Shakespeare's original works on the groundwork of deconstructing the spirit of the Renaissance humanism in Macbeth.The two dramas both reflected the social phenomenon at that time,and formed the variant of social criticism about power,conspiracy,ambition and blood.The two dramas have lots of similarities in the story mode,in which the conflicts all ended in the successful settlements.Beside the Chinese style,the characters in the two dramas show many intertextual elements.

Deming Wang;Heroes in A Troubled Time;Jianwu li;Zuolin Huang;Macbeth;Shakespeare;intertextuality

李伟民(1955—),男,四川成都人,四川外语学院莎士比亚研究所教授。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语境中的接受与流变”(12XWW005)

2011-09-12

I109.5

A

1000-5455(2012)04-005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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