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国视角与视听语言讲述中日历史

刘扬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日本在钓鱼列岛问题上的得寸进尺，中国乃至国际对此问题的关注不断提升。对国家图书馆馆藏目录以“钓鱼岛”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共得到105份中文文献，其中101份是在2000年以后出版的。而在2000年之前，只有4份相关文献，其中两份还都是日本历史学者井上清《关于钓鱼岛等岛屿历史和归属问题》一书的中文译本。由此可见，中文研究和解释钓鱼列岛问题的文献近年来才逐步丰富。而以外语对外说明该问题的文献也只有2012年9月《钓鱼岛是中国的固有领土》白皮书的英文和日文版本，就钓鱼列岛问题以外文形式对外进行阐释仍很缺乏。

2014年3月11日，《钓鱼岛真相》在美国公映，同月23日在北京上映。该纪录片由美国蒙纳瑞克斯电影公司制作，德国籍导演里比（Chris D. Nebe）拍摄。影片从第三方的视角，用英文视频形式讲述了中日关系的历史，认为钓鱼列岛属于中国。截至5月中旬，该片在国内视频网站爱奇艺的点播次数是16.2万次，新浪视频播放量是214万次，在优兔上的总播放量超过8万次。这无疑是用外文说明钓鱼列岛问题历史由来的不可忽视的作品，其纪录片视频语言的应用也是对该问题叙事方式的重要创新。

一部并不完美的纪录影片

客观地看，相对于中日间复杂的钓鱼列岛领土问题，特别是近年来日本不断避重就轻，在该问题上采用官方和民间合作的方式不断混淆国际视听，这部只有42分钟的纪录片略显单薄。

该片讲述的起点追溯到了公元663年，中日两国有记载的第一次武装冲突，结尾则谈到了2012年中国各大城市出现的抗议日本右翼分子登上钓鱼岛游行，历史横跨1300多年。影片主要回顾了日本侵华历史，分为七个部分，直接讲述钓鱼列岛问题的只有第六和第七部分，总时长不到十分钟，时间比例占整个片长不足四分之一。

受此局限，钓鱼列岛属于中国的历史证据并未完全列出。该纪录片提到了郑和下西洋时对钓鱼诸岛的记载，以及1785年日本人林子平的地图将钓鱼群岛与中国领土涂上同样颜色，与日本、琉球颜色不同等证据。而明代文献《随风相送》《使琉球录》《乾坤一统海防全图》以及法国传教士蒋友仁绘制《坤舆全图》、美国出版的《柯顿的中国》、英国海军编制的《中国东海沿海自香港至辽东湾海图》等更多有力的历史证据都没有被列入影片，特别是1884年起日本民间与政府合谋如何一步步窃取钓鱼列岛的过程也未得到详细描述。

虽然导演里比等人用八个月时间来搜集各方资料，从准备到制作完成该片耗费一年时间。但在画面与解说词上，都有可改进之处。如影片讲到郑和下西洋与各国交换礼物时，配图中却是梳着辫子的中国人形象；展示1785年林子平所绘地图时，用的却是其他国家人所绘制的地图；在介绍日俄战争时，一些画面上出现的是二战时期日军的形象。

此外，影片在对近现代外国侵略中国历史的叙述顺序上跳跃，如讲完日俄战争后又跳至八国联军侵华。历史纪录片往往会穿插专家访谈，该影片除里比出镜串场外，并无其他人员的访谈。瑕不掩瑜，该片用英语、从中日以外的第三方视角完成了对日本侵华史的介绍，梳理了钓鱼群岛领土问题的由来，在中国国内与国外取得了较好的传播效果。

国内外民众对该片以正面评价为主

《钓鱼岛真相》在美国公映后，大多数英美主要媒体对此避而不谈。澳大利亚广播公司英文节目认为此片是“中国的宣传”，但对导演里比自掏腰包拍摄又挑不出任何毛病，只能去追究其在几十年前拍摄的其他影片风格问题。而日本主流媒体则又一次整齐地集体沉默，除了《每日新闻》刊登了一条百余字的简讯外，在该部影片上映后没有任何报道和评论。

与西方媒体的“不感兴趣”相比，境内外网络媒体对此片的回应则非常积极。国内视频网站在《钓鱼岛真相》还未配上中文字幕前就上传了该片，并获得大量点播。除了视频网站的点播与评论外，更多的中国网民在观看后将其分享至微博等社交媒体，视频链接被不断转载扩散。仅新浪视频发布的一条配有该片链接的微博就获得600余次“赞”以及500余次直接转发，在评论中大部分网民都认为该片值得“顶”。

而更值得注意的是，该片不仅在中国网络上引发好评，其在境外的视频和社交网站上也被广泛称赞。一些网民将该片上传至视频网站优兔。这些视频链接与简短的评论又被转发至社交媒体脸谱和推特。转发与评论者多生活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地。如名为“barriebriggs”的加拿大人在推特上认为这是一部讲述地缘政治的纪录片，非常好地说明美国是如何插手制造了今天的问题。来自美国中西部用户“Bert Powers”在推特中非常简洁地说“我喜欢《钓鱼岛真相》这部影片”。署名“Randomwalk”的用户认为该片是“一堂很棒的历史课”。

《钓鱼岛真相》获赞原因分析

尽管受时间、人力和资金的限制，《钓鱼岛真相》在制作上还有很大改善空间，但仍能够获得全球范围内的认可，原因可以主要归结为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该片以纪录片的形式讲述了钓鱼岛的历史。视听语言在全球化传播中有多个优势。它可以跨越语言障碍，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影片内容，非常适合政论和历史题材的内容推广。同时，如导演里比所说“我相信一帧影像可以抵过千言万语，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找影像资料。”眼见为实让人们更容易接受影片所讲述的内容和观点。

其次，该片采用了英语讲述、好莱坞拍摄、德国籍导演执导的组合形式，特别是导演自掏腰包拍摄，都提高了这部影片在全球范围特别是西方被观众接纳的可能性。影片不仅在语言上贴合西方观众，也在内容和情感上贴近他们。例如在谈到日本侵略过程中慰安妇、大屠杀等事件时，选择的是西方受害者的讲述，使欧美观众更容易对中国人民所遭受的日本侵略者的欺侮产生“移情”和“共鸣”效应。此外，影片在讲述日本侵略者的种种罪行同时，不回避中国和美国存在问题，如不回避中国在抗议日本将钓鱼群岛国有化的游行中少数人的过激行为；影片谴责美国对日本投放两颗原子弹，认为是“人道主义罪行”。让人能够感受到导演在追求客观与全面的叙述。

再次，该片在叙事角度上填补了欧美有关战争回忆中被害者叙事视角的缺乏。英美主流媒体制作的战争纪录片以战胜者角度居多，即便有敦刻尔克撤退、珍珠港遇袭、空袭伦敦等内容，也是短暂的挫折。因此，这些国家缺乏从受害者角度观察战争，无法体会强权对弱者的凌辱，国际是非与公正更无从谈起，只能看到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所以，有人看过该片后，在推特上留言，认为该片值得美国人观看，因为它讲述的内容恰恰在美国历史课上很少被谈及。导演里比也表示他会给奥巴马总统寄一份影片的DVD光盘。

最后，《钓鱼岛真相》一片得以广泛传播的原因还在于各方机构和人士的积极响应与推广。有关钓鱼群岛归属中国的最著名的论证者是日本历史学家井上清。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系统搜集，找到了钓鱼群岛属于中国的大量史料证据。但在当时条件下，以中日友好大局为重，中国仅少量出版了该书的中译本。后虽九十年代中期再版，但数量仍然很少，中国学界和媒体界对此书也缺乏应有的回应。2012年9月台湾学者邵汉仪应《纽约时报》之邀发表《关于钓鱼岛，日本难以示人的真相》，以日本政府文件内容证明钓鱼群岛是日本从中国手里夺走的。同月，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先生等日本知识分子顶住本国社会压力，就日本与中韩之间的领土纠纷问题，发表了对日本政府的批判声明，指出“日本最重要的是应该认识、反省自己的历史问题（近代对于邻国的侵略），并将此诚实地表明出来……不应将与邻国之间的纠纷作为强化日美安保的借口”。但中国媒体除了简要报道这些发表在国外的正义之声外，并没有与之呼应，将钓鱼群岛属于中国的历史探究引向深入，未充分利用这些机会争取国际舆论对华支持。

相比之下，2013年9月，当《钓鱼岛真相》尚在制作之时，中国新闻社就与里比进行交流。该片制作完成后，中国新闻社又作为支持媒体加强推广。国内主要媒体都对该片在美国公映和中国上映予以报道和评论。中国媒体还利用各种渠道加以推广，如中央电视台在自己的优兔账号上转发该片。此外，各国有正义感的网民主动利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对该片给予积极响应。对历史问题“念念不忘”固然重要，但及时和必要的对境外舆论的“回响”也不可或缺。

《钓鱼岛真相》的启示

《钓鱼岛真相》一片给我国媒体在国际敏感话题的对外传播上提供了策略和技术两个层面的启示。

在策略层面，敏感话题的对外传播要常抓不懈，不能问题严重了才想起来要对外发声，问题淡化了就放置一旁；要善于在全球范围内结成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国际友人，这才能实现对外传播的“众包”。

在技术层面，要善于在互联网传播条件下充分利用事实材料、社交媒体、视频形式和传播对象熟悉的语言方式讲述中国故事，表达中国观点，发出中国声音。

第一，多用事实论证观点，要做到论从史出。里比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强调没有什么比事实更迷人，更有说服力。所以，对外传播从业者应注重事实的挖掘与积累。不可忽视的是，优兔网站上更多关于钓鱼群岛问题的视频是由日本的机构和个人上传的，以断章取义的史实来证明日本拥有所谓“尖阁列岛”，如影片《尖阁列岛不属于中国的五个理由》，其点击量要高于《钓鱼岛真相》。最好的反击不是在音量上压过对方，而是用更加充分的史实让对方无话可说。

第二，要从对象国普通受众角度出发，选中对方的痛点，让他们随着讲述产生预期的反应与情绪，以达到这样的效果：虽然事情发生在中国，但是与他们有着密切联系，唤起他们的兴趣与思考。

第三，充分利用视听语言直观的优势，方便各国受众的理解。使用英语等应用范围广泛的语言进行讲述，为了更加贴近对方，可以采用合作等多种方式鼓励国外机构参与制作。

第四，充分信任各国人民共有的良知和对大是大非的判断，加大我国对外传播内容在社交媒体，特别是推特、脸谱等网站的推广，把全球的网民调动起来。只要内容真实可靠、是非道理清楚，他们会积极地让这些内容传播开来。

第五，对境外出于公心、在钓鱼群岛等问题上支持中国立场的人士与观点，国内相关部门要大力支持，国内媒体应予积极回应和推广，不要让这些正义之士在国际上反而成为被孤立的人群。这也是一国核心价值的主要体现和道义责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