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 奥运会伦理精神—— 道德追求的探析

许 婕，赵 均

现代 奥运会伦理精神
—— 道德追求的探析

许 婕，赵 均

经过百多年的发展，现代奥运会精神已成为现代体育思想的核心内容并主导了现代体育的发展。现代奥运会所体现的多重道德观念对人们的行为意识、伦理观念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现代奥运会伦理的道德性已引起了人们广泛的研究。余蓉晖［1］、喻坚［2］曾就奥运会道德的概念、道德失范现象等从伦理学角度进行了研究。熊文提出竞技体育伦理精神——善的概念［3］。郑小九［4］、潘凌云［5］也就奥运会思想的伦理本质和价值进行了研究。综合诸多研究，本文认为现代奥运会伦理精神一个重要的指向就是对道德追求。在第一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希腊国王乔治一世在开幕词中说：“但愿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复兴能增进希腊人民与各国人民的友谊；但愿体育运动和它所崇尚的道德观念有助于造就新一代的希腊人，无愧于他们的先辈。［6］”乔治一世在开幕词中也提到了奥林匹克所崇尚的道德观念。什么是奥林匹克所崇尚的道德观念？这应该先从古希腊奥运会的伦理精神中去探寻。

1 古希腊奥运会的伦理精神

古希腊奥运会的伦理精神与古希腊的教育思想“kalokagathia”休戚相关，“kalokagathia”是一个来自古希腊语的复合词，这个词本身被教育界的学者教师广泛熟知，它是由“kalos”（美）和“agatos”（善）以及连接词“kai”构成的，但在现代的语境中很难用现代语言把它解释出来，这个概念一般理解成“美即善的东西”是直译解释。在古希腊语中kalos这个词意味着一种欢呼，其内容包括vivatl（钦佩）；agatos这个词则代表着高贵的起源或者可以说是一种贵族慷慨。Kalokagathia是美与善的结合，美与道德的结合，隐含了身体和体格的完美，伦理的纯洁以及道德标准知识。因此把这些联系在一起就很明显，古希腊的教育思想是深深植根于道德、慷慨和善良，属于道德范畴。

希腊人把“kalos”和“agatos”作为等同的东西或者至少是永远一致的东西“Kalokagathia”来追求，这一思想原则深深地烙印在古代奥运会上。古代奥运会中的运动员、教练、一般的自由公民，如果他想符合希腊的道德标准，必须向“kalokagathia”看齐。事实上“kalokagathia”和所有其他的道德标准与奥运有关的想法仅适用于希腊人的一小部分，所有这些机会都提供完全自由的公民，它并没有扩散到奴隶。

回到古希腊奥林匹克伦理精神的本质，我们可以说，只有那些高素质的古代奥运会竞技者才符合 “kalokagathia”的理想。从最初的纪念宙斯之神这一宗教启动仪式发展而来古代奥运会，通过展现“kalos”和“agatos”、纯洁的伦理和高水平的意志力来符合古代奥运会的精神。在古代奥运会上对“kalos”的追求是通过完美的身体来体现，它一方面是通过运动员身体的力量来体现出来：古代奥运会的运动员必须经过医师的检验，证明其体格健全方可参赛，参加比赛之前，所有运动员必须集中到奥林匹亚的健身房训练，只有体能和技能都能符合奥运会的比赛标准才能最终参加比赛。例如赤裸身体的摔跤和拳击以及武装赛跑等无不体现出身体的力量之美；另一方面通过身体和谐的美来表现出来，通过裸露身体并在体表涂满橄榄油以展现健美的肌肉、动人的姿态以及男性特有的美，古代奥运会比赛时运动员赤裸身体意味着向天神贡献礼物，古代奥运会鼓励对男性身体进行美感评价。回顾古希腊雕塑家米隆的世界著名雕像《掷铁饼者》，这一被公认为希腊古典艺术的杰作，这尊雕像生动地表现了掷铁饼者健美的肌肉和力量，运动员即将投掷铁饼的激烈紧张与平静从容的面部表情结合在一起，达到了巧妙的和谐，表达出掷铁饼者高度镇定的意志以及胜券在握的信心，这一雕像已经成为体育运动和健美体魄的象征。古代奥运会的竞技项目与古希腊人对美的追求是一致的。

如何展现纯洁的伦理和道德？实际上古希腊人的观念中美和善是不可分离的。刘小枫说，从字源上也可以看到古希腊那种赛会中永远争第一的来源是美德［7］。基托则明确说，奥运会竞赛是一种激发和展示人类arete（希腊语即美德，亦有翻译为卓越一词）已有的手段，并且是身心两方面的arete［8］。在《历史》一书曾讲到一个故事，希波战争期间，一个波斯人听说奥运会的优胜者的奖品不是金钱而是一顶橄榄枝花冠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发出这样的感叹，“哎呀，……我们前来与之作战的是些怎样的人啊，他们相互竞技只是为了荣誉，而不是为了金钱!［9］”因此在古代奥运会，竞争的目的之一是美德的体现。另一方面则由古代奥运会运动员的身份来体现。参加古代奥运会的运动员必须是完全自由的公民，必须为纯正的希腊人且父母必须是希腊血统，必须在政治上、道德上、宗教上、法律上没有不良纪录。获得参赛资格的运动员在比赛之前，要在宙斯神像前举行宣誓仪式，保证其公平合理竞争，不以非法手段取胜，不破坏奥运会的规定，而获得优胜的运动员更是被冠以“神的勇士”。因此，古代奥运会的运动员他们是“kalos”和“agatos”象征。同样古代奥运会的对裁判员和教练员的身份也有着严格的要求，裁判员一般从有名望的贵族集体推选出来，他们不仅拥有极高的权力，而且具有高尚的道德修养和丰富的运动知识，因此裁判员一般具有极高的声誉和威望。而教练员一般从对城邦忠心且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中挑选出来，他们大多在大型竞技会上获得过优胜奖，具有较高的道德修养和丰富的竞技训练的知识，能够引导、帮助、训练古代奥运会运动员，而且整个训练过程包含着心智教育。因此古代奥运会的裁判员和教练员身份往往也体现了“kalos”和“agatos”的道德要求。

最后，古代奥运会它是一个在古代世界最神圣的地方举行的宗教事件，它自身就是一种宗教的道德规范。因此我们可以说，古代奥运会伦理精神的道德追求是“kalokagathia”。

2 现代奥运会伦理对道德追求的来源

之所以长篇论述古希腊奥运会伦理精神的道德追求，是因为这与顾拜旦长期以来坚持的体育教育理念是一致的，这对现代奥运会伦理思想的产生起到了重要的启蒙作用。

在古代希腊奥运会沉寂一千多年后，出身贵族家庭，集教育学家与历史学家一身的顾拜旦将它复兴，顾拜旦在复兴奥林匹克运动初期就带有明显的伦理与道德目标。顾拜旦出生于贵族世家，在英文当中“贵族”是“noble”，其词本身还含有“高尚的”、“伟大的”、“卓越的”等含义，在当欧洲伦理体系当中贵族精神是一个“精神贵族化”的过程，是一种道德升华的诉求。家庭的背景顾拜旦自小接受贵族精神的教育，这对后期他教育思想中对贵族精神追求产生重要的影响。例如顾拜旦在1894年7月奥运会的第一份公告中讲到 “体育运动要具有高尚与骑士的性质”［10］，而高尚与骑士精神恰恰是贵族精神的体现。顾拜旦全家都是天主教徒，而“天主教的道德观念是一种重视意向的道德观，它除了对善的追求还含有超越的目的。［11］”这些环境使顾拜旦创造现代奥运会理念自然地含有了对道德的追求，他希望这些道德教育能够通过体育运动形式表现出来。

顾拜旦早期一直致力于体育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他尝试将英式和美式的体育教育形式应用到法国，但均不被当时法国社会接受。1870年普法战争法国战败，法国不仅割地赔款更失去了欧洲的霸权地位，法国社会无不充斥战败带来的屈辱和复仇的心态。如何转移这种偏激的竞争方式且能够使法国变得强大是顾拜旦一直思索的问题［12］。随着欧洲历史学家对希腊古代奥运会遗址的挖掘，古代奥运会的精神也不断展现在欧洲的视野当中。古代奥运会及古希腊那种由“kalokagathia”道德标准控制竞争方式使顾拜旦意识到可以将其移植到法国当时的社会当中，通过设计一些如奥运会会旗、五环以及各种仪式等使人们能够普遍的接受。显然顾拜旦成功了，这一形式逐渐得到各国的重视和采纳。顾拜旦希望通过奥运会这一竞技运动形式达到他的教育理想。因此，顾拜旦自身及周围环境对贵族精神的追求，教育理念的展现以及宗教信仰的约束是顾拜旦现代奥运思想中含有对道德追求的重要原因。

3 现代奥运会伦理精神对道德追求的体现

现代奥运会不断通过丰富的口号来宣扬它的精神，通过各种仪式与规范来维持它的理想，而这也正是它的伦理精神的体现。Takacs研究认为“奥运会的格言‘更快、更高、更强’与信念‘参与比获胜更重要’是现代奥运会的两大道德基石。［13］”确实再也没有其他格言或者座右铭比这两个更广为人知、更能代表现代奥运会的精神了。有意思的是现代奥运会这两个格言（口号）均来自两个大主教的布道演讲。一个是顾拜旦的好友巴黎阿奎埃尔修道院院长迪东在给学生的演讲中提到“更快、更高、更强”时被顾拜旦引用成为现代奥运会格言，另一个“参与比获胜更重要”则引自宾夕法尼亚大主教的信仰哲学并成为现代奥运会的信念。

当顾拜旦确定“更快、更高、更强”为奥运会的格言时，他希望运动员参与奥运会竞赛的本质是一个教育的过程，通过奥运会这个教育课程来发展运动员的身体和道德水平。因此在顾拜旦的头脑中奥运会的参赛选手不仅身体强壮而且道德高尚，并且完美的表现于奥运会舞台上［14］。这一特征恰恰是古代奥运会伦理精神“kalokagathia”的特征。在顾拜旦的头脑中，这些奥运会参赛选手属于一个阶层，一个能够展现完美的能力且具有示范教育作用的阶层，这都在其作品《体育颂》中能够被完美的体现出来。顾拜旦曾说“奥运选手需要展现最强的力量、需要发挥最大的性能。［15］”而“更快、更高、更强”所含的精神能够激烈参赛选手发挥性能并起到示范教育的作用。顾拜旦希望通过奥运会这一形式尽可能地实现身体与道德教育性能的最大化，这是他教育思想的最大性能追求。而仅仅有激励、有引导显然是不够的，它还需要广泛的人们去实践，而“参与比获胜更重要”被采用作为奥运会的信念就显而易见了！现代奥运会在这两个道德追求的支持下迅速发展壮大，这两个道德追求也逐渐成为了现代奥运会伦理精神的道德原则。

4 现代奥运会伦理的道德悖论的解读

顾拜旦曾说“奥运选手需要展现最强的力量、需要发挥最大的性能”［15］，因此希望借“更快、更高、更强”这一格言给青年人带来激情，去引导和激励青年人。显然人体的最大潜能是不能测量的，而且如果把追求永无止境的挖掘人体潜能作为奥运会的价值取向，会导致出现不惜任何代价追求最大性能展现的行为，这最终会使奥运会的精神变成不道德的。虽然顾拜旦希望把这种超级性能的取向限用在人的精神层面，但这一追求超级性能观念的提出最终影响了现代奥运会在实践过程中的价值取向。

顾拜旦另外一个基本的道德原则是 “参与比获胜更重要”。这一格言的出处来自著名的宾夕法尼亚大主教布道中所说的“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重要的不是取胜，而是参加。正如在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胜利，而是斗争，不是征服，而是奋力拼搏。”顾拜旦认为奥运会是属于全世界人民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参加奥运会，也提出了体育为一切大众的主张，这是一种大众体育的思想。顾拜旦固然不会忽视 “参与是最主要的”这一道德标准的重要教育价值，但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使他与现代奥运会被夹在两个不一致的道德原则之间。现代奥运这两个基本的道德原则，一个倡导每个人都应该参加奥运会，另外一个又强调追求最大性能的表现。但现实中情况是：赢的人往往被认为是成功的完美的，而那些失败的人甚至获得第二的人通常并不被认为是成功的、不完美的，显然这是不公平的，不是顾拜旦理想的奥运会精神。现实的这一矛盾迫使顾拜旦一直试图找到一种协调这这两个基本道德原则的途径，在顾拜旦的诸多演讲和著作中，他反复的阐述了这两个原则，宣传着这两个原则。但直到今日，这两个原则也没有协调一致。

5 结语

顾拜旦希望把奥运会选手培养成具有“美善”贵族精神的人、具有感召力的人。他认为使用药物参赛不符合美善的道德标准，是不道德的体现，但在现实的奥运会里很多选手成了被药物控制的人。顾拜旦倡导体育的扩大化，但奥运会不能无限制的扩大，直到如今奥运会仍然不能处理好参与优先级的问题。顾拜旦希望参赛选手只是代表自己的人，但他设定的各种仪式又使这些选手成为了国家的象征。现代奥运会理想与现实的种种悖论使我们经常去批判这处于悖论关系的两个道德原则。但本文想说的是我们欠现代奥运会创始人顾拜旦一个尊重，于之无休止、无结论地批判不如好好承认这一悖论，并努力地试图找到解决这一道德悖论的方式，使我们的奥运会更具人性化与德性教育化。

［1］余蓉晖.论奥林匹克道德规范体系自身失范现象［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06（11）.

［2］喻 坚.奥林匹克运动的道德危机［J］.体育学刊，2004（1）.

［3］熊 文，田祖国.竞技体育之伦理精神——善的导出［J］.天津体育学院学报，2004（3）.

［4］郑小九.古代奥运会的伦理精神及其对现代奥运的启示［J］.伦理学研究，2007（11）.

［5］潘凌云.奥林匹克思想的伦理本质及其价值［J］.山东体育学院学报，2007（11）.

［6］新华网.［EB/OL］.http://news.xinhuanet.com/ziliao/2003-08/01/content_1005330.htm.

［7］刘小枫.凯诺斯——古希腊语文教程（上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8］Kitto.H.D.F.希腊人［M］.徐卫翔，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9］希罗多德.历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10］顾拜旦.奥林匹克回忆录［M］.北京: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07.

［11］吉尔松.中世纪哲学精神［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8.

［12］John J.Macaloon.This Great Symbol:Pierre de Coubertin and the Originsof theModern Olympic Games（Sport in the Global Society）［M］.London:Routledge，2007.

［13］FERENC Takacs.Ethos and Olympism The Ethic Principles of Olympism［J］.InternationalReview for the Sociologyof Sport，1992 （27）.

［14］John J.Macaloon.This Great Symbol:Pierre de Coubertin and the Origins of the Modern Olympic Games（Sport in the Global Society）［M］.London:Routledge，2007.

［15］国际皮埃尔·德·顾拜旦委员会.奥林匹克主义——顾拜旦文选［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8.

Analysis on Moral Pursuit of theModern Olympics

XU Jie，ZHAO Jun

研究目的：在现代奥运会理想与现实冲突中探寻现代奥运会的伦理精神，就其伦理精神的道德原则的来源进行分析与解读。研究方法：文献资料法、逻辑分析法。研究结果与结论：现代奥运会伦理精神对道德的追求一方面来自古希腊奥运会“kalokagathia”伦理精神的继承，另一方面来自顾拜旦“贵族精神”的教育哲学；“更快、更高、更强”与“参与比获胜更重要”是现代奥运会道德追求的体现；这两个道德原则的悖论是现代奥运会理想与现实冲突的重要原因。

奥运会；顾拜旦；伦理；道德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ethical spiritof themodern Olympic Games in the conflictbetweenmodern Olympic ideal and the reality.It analyzes the origin ofmoral principles in Olympic ethical spirit.This paper considers that:the moral pursuit of themodern Olympics partly from the ethical spirit“kalokagathia”which belongs to the ancient Greek Olympics，partly from the“noble spirit”in educational philosophy of Coubertin；“faster，higher，stronger”and“Themost important thing in the Olympic Games is not to win but to take part，”is the embodiment of the modern Olympic Gamesmorality；the paradox of these twomoral principles is an important reason for the conflict between themodern Olympic ideal and the reality.

Olympics；Coubertin；ethics；morals；

G811

A

1003-983X（2015）05-0390-03

2015-02-14

江苏省教育厅2014年度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2014SJD736）

许 婕（1981-），女，山东沂南人，博士，讲师，研究方法：体育教育.

江苏科技大学体育学院，江苏 镇江212003 Physical Education Department，Jiangs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Zhenjiang Jiangsu，21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