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战略规划及其对建设高水平“应用型大学”的启示

李家新

摘 要 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战略规划体现了以应用为主线的发展思路、以跨学科教学科研为核心的发展手段、以信息科技为突破的发展重点，以及以开放包容为理念的发展保障。其在科学研究、人才培养、社会服务、国际交流、文化营造、基础建设等方面都有着鲜明特色。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战略规划对我国建设高水平“应用型大学”的启示是：“应用型大学”建设要将“追求实用”与“坚守理想”相结合、将“契合时代”与“维系特色”相结合、将“开放办学”与“和谐包容”相结合。

关键词 卡内基—梅隆大学；战略规划；高水平应用型大学

中图分类号 G649.2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5）04-0030-04

目前，我国各级教育主管部门的相关政策正逐步引导一批高校向“应用型大学”转型，其中既涉及到传统的高等职业院校，也涉及到大量普通本科高校，甚至部分“211”、“985”大学[1]。可见，“学术型”与“应用型”大学的分野实际上已不再意味着办学层次和学术水平的高低，而仅仅是办学类型上的差别。应用型大学同样可以发展高层次的职业教育，如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也可以从事高水平的应用性学术生产，甚至可以成为顶尖大学。美国的卡内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CMU）正是一所由小型职业院校发展起来的以“应用性”学术生产与人才培养为特色的世界知名大学。考察CMU的发展之道，尤其是其发展之道的“灵魂”——大学战略规划，对我国建设高水平“应用型大学”具有启示意义。

一、CMU及其战略规划总体介绍

CMU是一所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市的私立大学，始建于1900年，最初名为卡内基技术学院，是一所提供2～3年职业培训的技术院校。1912年更名为卡内基科技学院后开始提供四年制学位，于1967年与梅隆学院合并后改为现名。CMU在组建之初不过是一所地方性的职业技术院校，但其今日却已发展为以计算机与信息技术类学科专业享誉世界的顶尖大学。CMU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始于20世纪60年代末的战略规划与实施。美国高校战略规划专家乔治·凯勒认为，“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学术战略很可能是美国高等教育中构思最严谨、条理最清晰的战略”[2]。从CMU历年战略规划所谋划的发展路径，可以发现，其具有以下四个显著特点。

（一）以应用为主线的发展思路

CMU从早期的职业培训学校发展而来，办学基础薄弱、学术起点较低，在发展初期，如果以纯学术研究和知识生产为发展目标，几乎是不可能超越哈佛、普林斯顿等老牌名校的。因此，CMU在战略规划中果断采取了实用主义的发展策略，利用自身在工程技术等领域的前期优势，大力开展应用性科学研究与人才培养，直接服务于社会生产实践，这已成为贯穿其历次战略规划的主线。

（二）以跨学科教学科研为核心的发展手段

传统学科专业的分野与壁垒很难适应CMU讲求实际、应用为本的发展思路，因此，其很早便开始谋划以跨学科为核心的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工作。在教学方面，CMU早在1939年就开展了使理工科学生至少选修1/4人文社科课程的“卡内基计划”，其后更发展出了跨学科的项目和学位计划等[3]；在科研方面，CMU也是最早建设跨学科研究中心，如横跨化学、机械、土木工程等领域的“工程设计研究中心”等的美国高校之一。CMU将跨学科作为一项重大的全局性战略，其每次战略规划的制定都会针对跨学科教学科研的强化与完善进行系统谋划。

（三）以信息科技为突破的发展重点

CMU于1967年正式合并组建后，时任校长Stever就将发展计算机应用科学作为学校的战略突破点[4]。经过多年的发展，计算机、信息与通讯等信息科技类学科专业已成为CMU的重要优势与特色，其在历次战略规划中都备受重视。

（四）以开放包容为理念的发展保障

CMU强调大学的应用性与开放性，以开放积极的姿态面对社会，通过满足社会需要、解决实际问题、密切外界联系来实现自身的发展。然而，CMU的开放又不等于一味地迎合、依附外界，而是通过接纳、包容各种思想和文化，将自身打造为一个和谐、繁荣、特色的学术共同体。在CMU的战略规划中，“开放”与“包容”是相辅相成的理念协同，二者共同保障维系着学校的良性、稳定发展。

二、CMU战略规划的各项基本特征

（一）科学研究：追求“实用”，凸显“特色”

CMU战略规划的“科学研究”战略贯彻了“实用“与“特色”的主线。“实用”是指CMU将科研的指向对准社会，充分响应社会需求，以解决社会实际问题作为发展目标。正如CMU在战略规划中所指出的，将通过科学研究与艺术创造识别和解决现实世界中的问题，为社会和人类福祉做出卓越的贡献[5]。同时，CMU所追求的“实用”又充分建立在“特色”的基础上，通过继承和发扬本校的传统优势，CMU一般选择自身较为擅长的领域，如跨学科科学研究、计算机技术与信息技术研究等进行重点突破，促进科研工作的特色化发展。CMU战略规划中提出的“向环境可持续性社会的转型”、“改善健康与生活质量”、“以先进的信息、计算机及通讯科技改变科学与社会”[6]等具体策略，正是在“密切联系实际”与“发挥自身优势”的双重考量之下制定的。

（二）人才培养：培育“创新”，陶铸“责任”

CMU战略规划的“人才培养”战略并不囿于简单的知识传授或技能培养，而是将塑造学生的创新精神与责任感作为核心。“CMU的学生将作为社会的责任领袖与改革的设计师，在未来持续变化的全球共同体中做出贡献并茁壮成长。”[7]这种“社会责任领袖”与“改革设计师”的塑造正是一种高瞻远瞩的“应用型人才”培养，其超越了狭隘的职业训练范畴，不仅仅教学生如何迎合社会、适应社会，更将“应用”放大到“创造性”与“领导力”等高层次范畴，教学生如何主动服务社会、引领社会。在重视跨学科教育与实践化培养过程的前提下，CMU围绕“创造力”与“领导力”进行了一系列教学谋划，如通过提供跨学科项目、拓展课程宽度等方式，培养学生批判性探究的能力、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与创新精神；通过鼓励学生参与科研活动和社会实践、丰富学生的实践经历与职业体验等方式，培养学生的有效沟通能力、与他人合作能力，以及理解与尊重他人的意识等[8]。

（三）社会服务：谋求“贡献”，强调“合作”

CMU战略规划的“社会服务”战略以“贡献”与“合作”两个主题为主线。CMU认为，本校的成功与匹兹堡市及宾州西南地区的环境息息相关，尤其在吸引人才、生源与合作伙伴方面，有赖于区域内经济、文化、医疗等各项社会事业的支持[9]。为与区域产业事业共同繁荣，CMU主动承担起区域服务的重任，如提出“以科技带动区域经济发展”、“通过科研与服务支持区域的K-12教育发展”等策略；并通过“提供艺术作品”、“研究并解决环境问题”、“为公共政策提供建议”等方式致力于区域人民生活质量的提高[10]。然而，CMU并没有将社会服务视为大学的额外负担或教学科研的副产品，而是将其定位为利用自身优势与区域展开良性互动的产学研机制，是一个能够为学校发展提供动力与支持的合作机遇，强调大学与区域各类机构之间的互惠与合作。在CMU眼中，“区域是学校科研的‘实验室，也是从事合作探究与教育改革的重要场所。”[11]

（四）国际交流：悉力“拓展”，致力“整合”

CMU战略规划的“国际交流”战略主要体现在“拓展”与“整合”两个层面。所谓“拓展”，是指全面拓展学校国际化的程度，将大学的教学科研等工作纳入到国际化的背景之中。例如，CMU提出要在全球化背景下教育学生了解自己的专业和个人生活；系统地学习国际经验等[12]。这种拓展并不是盲目的“接轨”，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整合”，其将学校的各项国际化活动充分整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从而构建一套具有CMU特色的国际化模式。CMU提出，“学校将加强领导地位，建立全球化知识生产与教育的新模式”[13]；为实现这一目标，CMU在具体策略中强调要“在全球化活动中更充分地整合科研与教学”、“在多样的全球化活动中建立全球合作与伙伴关系的新方式”等[14]。

（五）文化营造：多元“凝聚”，广泛“支持”

CMU“文化营造”战略的核心是“凝聚”与“支持”。大学的“应用性”与“开放性”使不同生活背景、文化背景、思想观念的人在这里汇聚，CMU充分肯定这种多元化带来的优势，试图以“凝聚”不同的群体、文化、思想来构建一个开放、多元、包容、团结的大学共同体，如提出“大学的成员要基于共同的目标，以多样化的观点、跨越组织与文化的边界，共同促进大学的成长”；“提高大学共同体所有成员与大学的终身联结”[15]等。同时，CMU还认为“凝聚”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汇积，其目的应落脚于“支持”，即通过共同体的营造来为每个成员提供重要的支持环境，使在其中的人们可以通过自由广泛的交流、亲切友好的合作实现自身潜能的最大化。为此，CMU在战略规划中又谋划了诸如“学校要促进个人生活与工作的平衡，保障成员取得更好的成就”；“在大学的学术与管理互动中促进成员承担共同的责任、促进成员之间的相互尊重”[16]等支持性策略。

（六）基础建设：高度“优化”，适度“扩张”

CMU的“基础建设”战略集中于“优化”和“扩张”。所谓“优化”，是指重视对现有资源的优化利用与合理配置，如：“提高风险投资基金的回报率，制定政策降低预算的挥发度”；“对学校收入与花费、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源的管理实施测评，使之与学校的长期财政能力保持一致”；“优化利用校园空间，在校园的运营过程中强调环境的可持续性”[17]等。所谓适度“扩张”，是指根据社会需要和自身基础审慎地扩大规模，并不追求“全面”的发展与盲目的扩张。CMU明确提出，要以信息与通讯等方面的科技优势带动生产实践，将扩张项目集中于自身优势领域，还要“持续关注捐赠基金的增长”、“在保证现有设施得到最佳利用的基础上进行战略性校外扩张”[18]等。总体来说，CMU既不提出新建医学院、法学院等热门专业学院，也没有大规模扩张学生规模或校园面积的计划，只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基础上进行稳健而适度的扩展。

三、CMU战略规划对我国建设高水平“应用型大学”的启示

（一）“应用型大学”建设要将“追求实用”与“坚守理想”相结合

建设“应用型大学”已成为我国高等教育事业发展的一大趋势，越来越多的大学试图以“实用”为追求谋划自身发展，有些甚至不惜舍弃先前的办学基础与教育理念，重新按照社会职业的发展需要建构“应用性”办学思维与办学策略。这种取向虽有积极意义，但需要指出的是，大学不是随时开张的“学店”，“应用型人才培养”也不简单等同于“职业培训”，高等教育需要为社会服务，但不能仅仅是低层次、依附性的服务。可以想见，如果CMU在组建之初的办学定位仅仅停留在“为地方企业提供技术人才”等低端层面，而对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无动于衷，放弃对学术理想的执着追求，则其现在很可能只是一所大规模的职业培训学校而已。建设“应用型大学”，不能把眼光只放在眼前的短期利益上，必须将对实际效用的追求与对学术理想的坚守结合起来，才能获得长远发展。CMU成功的战略规划正说明了这一点。

（二）“应用型大学”建设要将“契合时代”与“维系特色”相结合

我国大学长期处在集权管理体制之下，多数学校都因循政府部门的指挥办学，由于政府政策的多变性，大学常常追风逐热、运动式发展，经常处于一种同质性高，又极为紊乱的发展状态[19]。国家推动“应用型大学”建设的本意，是改变传统高度同质化的大学办学路径，使高等教育迈向多样化的发展之路，而并不是掀起又一场新异的大学“发展运动”。从这个意义上说，“应用型大学”的建设既需要充分把握时代的发展脉络，通过密切与社会的联系谋求生存，又需要根据自身的办学传统与办学特色选择个性化的发展之路，杜绝盲目跟风，保证办学的连续性。在CMU的战略规划中可以看到，虽然其精准把握、积极回应了社会发展与时代需要，却并没有盲目依从于外界需要的指挥棒，而是稳健地从自身的办学基础出发，珍视自身在信息科学等领域的特色优势，不盲从一时的发展潮流，不躁进、不短视，这为我国高水平“应用型”大学建设提供了良好范例。

（三）“应用型大学”建设要将“开放办学”与“和谐包容”相结合

“应用型大学”转型密切了高等教育与社会的联系，使大学的开放性与多元化色彩日益显著，在不同利益相关者的影响下，各种不同的思想与文化必然要在大学中交织、汇聚。因此，“应用型大学”要保持一种内在的文化张力，能够接纳不同的观念、融汇不同的思想，形成兼容并蓄、和谐浃洽的文化性格。CMU的战略规划在科学研究、人才培养、国际化等诸多方面都力图加强与外界之间的联系交流与互动互惠，不断促进大学的多元化；但同时又将凝聚与包容作为开放办学的重要支持与保障，以文化共同体的营造来消解因开放与多元产生的矛盾冲突。这种对大学包容性的珍视与追求，值得在高水平“应用型大学”建设过程中借鉴和学习。

参 考 文 献

[1]部分“211”“985”名校或面临转型为应用型大学[EB/OL].中国大学网：http：//www.cunet.com.cn/gaozhao/HTML/209666.html.

[2]乔治·凯勒.大学战略与规划——美国高等教育管理革命[M].别敦荣，译. 青岛：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5：122.

[3]赵惠君，邓跃玲.战略规划与机遇成功结合的范例——浅析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成功办学经验[J].高等教育研究学报，2005（2）：97-100.

[4]余新荣.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战略规划研究[J].四川教育学院学报，2007（S1）：16-18.

[5][6][7][10][11][13][14][15][16][17][18]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Carnegie Mellon 2008 Strategic Plan[R].Pittsburgh：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2008：8.9.12.13.13.14.14.15.15.18.18.

[8][9][12]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Carnegie Mellon 1998 Strategic Plan[R].Pittsburgh：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1998：4.7.6.

[19]别敦荣.论高等学校发展战略及其制定[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8（2）：13-19.

Strategic Planning of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Establishing High-level Applied Universities in China

Li Jiaxin

Abstract The strategic planning of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CMU） reflected the development ideas of applying， the development methods of interdisciplinary education and research， the development prior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the development assurance of openness and inclusivenes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lanning were reflected in six areas of scientific research， talent cultivation， social services， international exchanges， and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culture and infrastructure. The implications of strategic planning of CMU for establishing high-level applied universities in China are： to construct high-level applied university， it is imperative to combine “pursuit of applying” with “maintenance of ideals”， combine “fitting the times” with “preserving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combine “openness” with “inclusiveness”.

Key words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strategic planning； high-level applied university

Author Li Jiaxin， doctoral candidate of Institute of Education of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