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靳以抗战时期旅桂散文比较谈

2016-03-15 20:46
河池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巴金抗战

石 建

(玉溪师范学院 文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



巴金、靳以抗战时期旅桂散文比较谈

石建

(玉溪师范学院文学院,云南玉溪653100)

[摘要]抗战期间,巴金与靳以将在广西期间的旅程叙写在散文中。二人的旅桂散文表现手法不同,但都丰富了抗战文学的艺术表现。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两位挚友诸多不同的创作取向,对此予以重新解读,以匡正已有研究中的某些非确切论断。

[关键词]巴金;靳以;旅桂散文;抗战;创作取向

巴金与靳以在抗战爆发之前,曾在北平、上海共同编辑大型文学期刊《文学季刊》《文季月刊》《文丛》,在编刊过程中,二人结下深厚友谊成为终生密友。作为中国现代革命民主主义作家的代表性人物,他们的文学志趣相投,即都在创作中关注现实人生,不遗余力地对黑暗社会展开无情的批判,对于底层民众予以人道主义同情,同时坚决反对无病呻吟的“为艺术而艺术”的“纯文学”。他们还都是写作的多面手,在小说与散文两个领域笔耕不辍。1938年7月,由于战火蔓延,巴金、靳以同时离开上海南下,在到达广州后分手,各自开始了艰苦的漂泊旅程。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都选择了从广西到贵州的行走路线,又共同把在广西的旅途经历,在散文中予以详尽呈现。以往对巴金创作风格的研究,多局限于“激情”“热烈”之类的描述,对于其风格在抗战爆发后的悄悄蜕变,并未予以足够关注;而在极为有限的靳以研究中,多把他当作巴金的参照进行附属性解读。本文旨在通过解读巴金、靳以抗战期间创作的旅桂散文,以管窥豹,探寻二人创作心态乃至生命密码并匡正以往研究存在的误读。

一、立场迥异的梧州叙事

首先,需要辨析通常将巴金、靳以相提并论而带来的问题。有论者这样比较二人:“巴金热烈,常常发出激越的吐诉,而靳以则偏于冷静,更宜于娓娓地倾谈。这后一种个性形之于文字,则是那一派优雅恬澹。”“这是一个平凡的小说家。……他的形象世界没有恶的极致,也没有善的极致,却有契诃夫式的柔和的忧郁。这种美学风格无疑反映着作者对生活的理解,——理解也那么平凡。”[1]180还有论者如是评价二人的散文:“如果说,巴金散文在暗夜里呼号光明,热切焦灼;那么,靳以散文可以说是像暗夜里漂浮着的萤火,细腻婉转,表现出不同的艺术风采。……即使是他经常采用的书简体抒情方式,也尽量避免直抒,往往把抒情带入叙述和描写之中,显得较为细致真切。”[2]529

长期以来,靳以以写作风格平和、冷静的面目出现在文学史中。实际上,靳以非但远离“平凡”,他与“冷静”“优雅恬澹”“柔和的忧郁”亦不大搭界,而是常表现出不逊于巴金的极端化特征:将一切推向极致,夸张的痛苦、悲观倾向,以及以毁灭为终极手段,对人类原罪施行天启式惩治。此外无论是在小说还是在散文中,靳以强烈的个人情绪宣泄色彩都表现得十分明显,这与“尽量避免直抒”的论断,亦相去甚远。同样地,在二人比对的框架中阐释巴金的创作风格亦值得商榷。所谓巴金的“热烈”“激越”,只能说是其早期作品的特征,因为抗战开始后他的创作风格开始发生变化,这在其旅桂散文中清晰可辨。

巴金散文涉及到旅桂经历的共计有8篇,分别收入《旅途通讯》(上、下二册分别于1939年3月和4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和《旅途杂记》(1946年4月由万叶书店出版)两本散文集。巧合的是,靳以的旅桂散文亦为8篇,以《旅中短记》为总题,每篇散文另单列标题,收入散文集《雾及其它》(1940年3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本文巴金、靳以作品引文分别引自:《巴金全集》(第十三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版;《靳以选集》(第五卷),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页码不另行标出。。二人的旅桂散文都以梧州叙事开始,细读二人两篇关于梧州的散文,可以看到以往学界对二人评价的偏颇,也可窥见二人在血火交织的大时代中各具特征的创作立场与取向。

对轰炸情形的描写,是巴金梧州叙事散文的独特之处。危难降临多数人都选择了匆忙避难:“人群像决了堤后的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冲过低湿的地方,淹没了一切。我的眼前全是人头,他们像汹涌的波涛滚滚地顺着飓风奔腾过去。人挤着,人跑着,做出种种惊惶的样子……”而“我”,则在找防空洞时显得颇有余裕,以至有兴致观察周边的环境:“这是土山,颜色黄得可爱,松松的土仿佛是脚垫。”此后,“我”再次面对轰炸时同样表现从容,旅馆主人来催促大伙躲避时,“我很舒适地躺在一把竹椅上。”轰炸过后,“我们四个人看见旅馆主人回去,也从容地走回旅馆。我们依旧安然无恙。”通过对比多数人在躲避轰炸时的忙乱不堪,“我”的态度叵耐寻味,这里隐含着对敌寇暴行的蔑视,以及抗战必胜的信念。文中还看似不经意地透露:“年长的友人决定提早去桂林的日期,他预备在那里编印刊物。我也有这样的计划。”实际上,就在颠沛流离中,巴金与靳以还一直艰辛地编辑《文丛》,以血火编织文字激励中华民族抗战的决心,“想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中,人们连逃命都来不及,而靳以和巴金这些手无寸铁也无金钱的文人们却带着稿子、带着校样、带着刊物的纸型在日机的狂轰乱炸中排版、印刷、邮寄,这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又需要怎样的‘定力’啊!”[3]296知识分子矢志不渝的爱国热情和岗位意识,于焉可见。巴金此文尽管取材于抗战,但在清新隽永的叙述中蕴含着丰富的信息,展现了作家举重若轻的高超驾驭手段。

靳以的《梧州——一个夹山带水的城镇》一文是对战时梧州的观察,尽管取材与巴金类似但却别有一番风貌。此文开篇即采用了这样的表达方式:“我首先应该向那些死难的同胞们表示我深厚的哀悼……昨天日机曾经在市区丢下许多燃烧弹,热闹的市屋烧成灰烬,死伤的人在一百五十左右。”显然这是一种充分介入式的写作方式,尤其明显的是采用了新闻纪实性的叙述视角,表明靳以对时局的密切关注,这也是他在抗战后一贯坚守的创作立场。与巴金含而不露的表现手法不同,文章采取了直抒胸臆的方式,如文中的一段感受语:

在那里,虽然只是路过,我也住了将近半个月,有我的厌恶,也有我的喜爱,但是当我听见这样不幸的消息我的心都为悲愤蒙住了,我想象着在死伤的中间也许能有一个两个我所认识的脸,在多数的几条街中,有些脸早就在我们的脑中留下影子,如今那脸形或许变了样子,或许在这世界上被涂抹下去了!

这种简洁明快的写法好处是能够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并发挥激发民气的作用,不过从审美角度来看则显得过于直白与平淡,尤其是类似的感受一再重复,造成了行文的拖沓与繁冗。此外,类似“我们应该记得这是一笔新的又深又浓的血债”这样过于显露的表白同样影响了作品的艺术品质。显然,靳以的叙写取向是为了充分发挥作品的宣传力量。“宣传要富有效力,就必须求助于最传统的、图式化的甚至是简单化的话语形式。”[4]121靳以散文饱含爱国激情值得肯定,但常常流于口号式的鼓动宣言,难免使作品内涵显得单薄一些。

通过巴金、靳以两篇同为梧州经历的散文的对比,可以发现二人创作走向的不同。巴金早期的作品以无政府主义为基石,宣扬个人抱负的“宏大叙事”痕迹是非常明显的。然而在普遍要求文学为时代服务的抗战大潮中,他在介入现实的同时加深了对人性的理解,使其1940年代的创作发生了根本的蜕变。这种蜕变的完成,当以其艺术上最为成熟的小说《憩园》与《寒夜》为标志。而靳以早期的作品不乏一些较为委婉细腻、深切体察人性的佳作,但在民族走向危亡的时刻,他介入现实与时代的欲望实在是过于强烈了,以至许多作品都带有急就章的味道,主题先行的意念化倾向十分突出。这也使他没有像巴金那样在创作后期实现自我突破,完成艺术上的升华,属于明显的后劲不足型作家。

二、风姿不同的世情描摹

巴金和靳以都是以小说名世的作家,很注意对世态人情的描摹。在旅桂散文创作中两位老友的相通之处,是对旅程中丰富的现实人生以及人情人性进行多彩的描绘,但在艺术呈现上二者则各具特色。

巴金对世情的描摹相对节制,世间百态与人情冷暖,基本都是在冷静的叙述中以柔和温婉的文字加以演绎。《民富渡上》中,巴金写与老友重逢的一幕,当“我”在船上看到旁边船上的人,很像一对朋友夫妇时,就千方百计地与其见面。离别时,“我连忙走到船头,还看得见那只木船和晒在船上的蓝色和白色的衣服,和几个逐渐变小的人影,我痴痴地站在船头朝那个方向不住地挥手。我感动地望着那只木船,我不知道在木船上的朋友夫妇是否还看得见我。”这样的场景仿佛是一副战时的离乱图,在层层的皴染中浸润着浓浓的友情。大有“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的沧桑韵致。

在《别桂林及其它》中,巴金以一种别样的心境描述与友人离别的痛苦:

列车没有来,这长期的等待是够磨折人的。分别的痛苦把我们抓在它的手里,一捏一松。它给我们看见一线希望,但一转眼它又使我们明白这希望全是空虚。平静的心境给搅乱了,多留一刻,和朋友们多处一刻,也不能使我们再像从前那样无挂虑地谈些快乐事情,恰恰相反,这只会延长我们的担心,拉长那所谓离愁别绪,让我们多有功夫来咀嚼它的苦味。

相见时难别亦难,在特定的战争年代,这样的心境描写,何其细腻深切!巴金通过离别的场景把友情铺叙得缠绵、浓烈、醇厚,同时伴有怅惘、感伤、忧虑,凸显了特定环境下人间真挚情感的可贵。

《别桂林及其它》有一段涉及河池经历的文字,叙写一对嗓子并不好且只有过往司机当听众的歌者。操上海口音的他们体态瘦弱、步履艰难,引发了作者的感慨:“看他们那种斯文样子,倒像是落难的富家夫妻。他们从前也许经历过不少荣华的岁月,如今却流落异乡,在汽车司机的笑颜下面讨生活了。”他们是陌生人,有着吸食大烟的面容,很有可能是曾经堕落过的人,但作者给予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般的深切同情。而在面对丹池公路殉职工友纪念塔时,巴金充满敬意地感慨道:

这不是什么伟大的雕刻,然而它抓住了我的心,它是伟大的牺牲精神的象征。我不认识那些陌生的名字,他们更不知道我。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的血汗,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又怎么能够往北去?望着这块刻上许多不朽名字的纪念塔,连我这个渺小的人也怀着感激的心思掉泪了。

这些不熟识的陌生人为国家建设所展现出来的牺牲精神,永远铭刻在了作家内心深处,也坚定了作家“抗战必胜”的信念。

与巴金相比,靳以旅桂散文中小说笔法的使用更加自觉与突出。加强了人物对话、行动描写的结果使其某些篇章,完全可以作为小说来阅读。

在《上车——下车》中,“我”在旅车上遇见带狗旅行的一家人。描写男主人外貌时,靳以调用了小说细节镂刻的手法:“他的面型使人发笑,可是他故意装成极其庄严的样子。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极正经,不提防那付大眼镜滑下来,他赶紧用手又扶上去。”此后,随着男人打骂自己的女儿,“我起始鄙夷地厌恶他”,并且“忍不住满腔的愤怒”。类似渲染人与人之间隔膜与仇恨的叙写在靳以的创作中屡见不鲜。此文以小见大,传达了靳以创作中一以贯之的鲜明立场即恶行一定要受到惩罚。靳以将在爱情中受到的伤害,置于作品中反复渲染,由此奠定了根深蒂固的对于人性恶的特殊体验[5]。与巴金相比靳以的创作显得更加偏激,应该说与其一直秉持的人性观有很大关联。

如果说靳以的《上车——下车》因为基于偏激的人性观,加之采用较为夸张而造作的手法在艺术上并不成功,而在其他旅桂散文中小说手法的运用则有画龙点睛之妙。《检查》寥寥数语便把狐假虎威、鱼肉百姓的地方无赖的丑恶形象生动细致地刻画出来:“可是这时候又是一阵喊打的声音,还夹有木棍捣着地板的声音,桌上小小的灯火都在跳着。”“你怎么说不出来,呵,一定有毛病,再说不出,就捆起你来打……'随着这个打字又哄一阵,很像高腔戏里的帮腔似的。”无赖们以检查为名,实则有着龌龊的恶趣,连蚊香、枕套、被单这些东西都要问问是做什么用的。听说“我”来自上海,就问“我”大世界还有没有;待发现“我”的书信更是如获至宝地读了起来。与《检查》异曲同工的《乡长》,写乡长与一位女子于夜半时分在旅社房间里旁若无人地边踱步边交谈,全然不顾及影响其他人休息而引起了众人的抗议后,“虽没有发出威风,却也像百战不殆的将军,屹然不为所动,仍然谈着,走着,好像没有他人的存在。”把一位骄横的、扯虎皮做大旗的地方小官僚形象传神地刻画了出来。

《夫妻》堪称靳以旅桂散文的佳作。文章采用先抑后扬的手法,很好地表现了患难夫妻的真实情感。此文大部篇幅仅凭听觉和想象建构,颇得古典小说“影灯漏月法”之精髓,不但令读者始终有一份神秘感,且在十分诙谐的对话中增添了浓郁的生活气息,将一对乱世夫妻的情态写得活灵活现。

概而言之,巴金对世态人情的描摹,风格上温婉、含蓄,极少使用多余的语言,却可将战火纷飞中的人情世态尽收笔端,这与喧嚣逼仄的时代背景形成了较大的张力,因而具有较为丰厚的意蕴。受个人人性观的影响,靳以在散文中偶有偏激情绪的宣泄,但世态人情散文仍不失为其旅桂散文乃至其总体创作中的精品。

三、情怀各异的家园守望

“古往今来的所有平凡者或英雄豪杰都在寻找家园。家园把一部分人抛了出去,他们被称为异乡人和流浪者。但他们所得的名分依然是从家园这一恒定的尺度上看到的。他们要返回来,因为家园从来没有偏离他们的内心。”[6]63在巴金、靳以充溢着爱国情怀的旅桂散文中,同样不乏追寻永恒精神家园的踪迹。巴金的散文处处体现对人性的深入探察,靳以散文关于家园寻找及命运反思的主题,在为文本增添别样风采的同时,也在客观上对其意蕴单薄的写作起到了某种匡正的作用。二人的在相同主旨的传递中,展现了不同意趣的艺术追求。

巴金的《民富渡上》延续了《梧州五日》的风格,文章叙写战火中轮渡上的经历,但却有股清幽淡雅之风。且看文中的一段描写:

我躺在铺上,耳边还响着飞机声。我打开窗户望,大海似的天空里泛着灯火似的星星。我们的头上很静。这时连自己的飞机也去远了。那声音是从我的记忆的彼岸过来的。我想,在受够了敌机轰炸的人们的梦里,自己的飞机也会时常出现罢。

“这时连自己的飞机也去远了”一句似在寄托祈盼和平的心声;“那声音是从我的记忆的彼岸过来的”,则暗含祈望理想、安宁的家园的寓意。

当“我”想起广州“莫名其妙的失陷”时,本是可以借题发挥铺叙为谴责当局抗战不力的素材,却被相别致地演绎为:“我不能再往下想了”“我再到沙滩上,那里静静地没有人声,水悄悄地私语,一声,两声……石子触痛了我的脚掌。天色灰白,水色也是灰白。风吹透我的衬衫,夜渐渐地凉了。”“我”身世飘零的怅然若失,“我”对民族命运的关注与忧切,皆在精致的字句中隐现。

《石龙——柳州》中类似的语句同样颇有深意。“车子开动,我没有留恋地离开了石龙车站。我想,又多走一个地方了。”“夜无声地慢慢落下来,落在山上,落在车上。车子不知道疲倦地向前滚着。”在夜色与车的衬托下,人在旅途的无奈与疲惫之感得以简洁而又鲜明地传递,同时隐含着对战争的谴责和对美好、安谧、祥和之生命家园的向往。

通过内敛的书写方式,巴金旅桂散文将个人在战火中的渺小与无力之感,以及个体生命的沧桑浮沉形象地呈现出来。只有如巴金这样一个深具人道主义情怀的作家,才会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对个体命运如此关注。巴金散文在冷静叙述中往往内含着一种坚韧的、可以唤起读者爱国热情的力量,这也是其创作意蕴深厚之所在。

与巴金的内敛不同,靳以的家园主题散文具有更多样的书写方式。在《寂寞的等待》的前面部分,虽然有“我相信光明”“我对它有着无比的信心,我知道光明终于能克服黑暗的”这样一些靳以惯用的生硬的宣言式文字,但随后的书写则大不一样——“我”在小城长达十天的寂寞等待中,通过对周遭环境的审视和对生命内在节奏的谛听强化了个体生存意识。由对于人性恶的认同,人多的场合往往引起靳以的恶感。然而在旅舍嘈杂的人声中此时的“我”却道:“平时我也许厌恶那叫嚣,那难耐的俗气,或是那尖得使人头痛的高音,可是居住在这陌生的小城中,什么都像是变了,甚至于一个人的喜恶。”继而“我”自我诠释道:“它使我记起来我还活着,我还活在人群的中间,虽然知道这些人于我不过是一粒沙和一粒沙;今朝把我们吹聚了,明日风又会把我们吹散,没有一点黏着,没有一点关联。”个体与群体的关系在这里以一种高度凝练的哲思方式表现出来。

同样是表现个体生命在战时的体验,巴金的作品以个人的无力感突出了对战争的厌倦,靳以的《寂寞的等待》则通过独坐、冥想、视觉、听觉,构建了繁复的多声部和鸣,强化了个体在时代中的孤独感,进而把人被抛掷到这个世界的荒诞感细致入微地呈现出来。与《寂寞的等待》偏重个体感受的书写不同,在《夜行记》中,靳以发挥了小说家写散文的优势,全文聚焦旅途艰辛的同时夹杂着对人、物跌宕起伏、活灵活现的生动刻画,在景色描写过程中运用象征手法突出战时旅途的艰辛,强化人生旅途的寓言性的同时也丰富了作品的意蕴。

总的来说,巴金的旅桂散文客观呈现多凭空议论少,在冷静清幽的叙事中既有对民族兴亡深切的关注,也不乏对人生、人性的深入思考。其风格并非研究者通常认定的“热烈”,而是隐而不彰,深具含蓄蕴藉之美。巴金在旅桂散文中的创作表现为其小说创作在1940年代的蜕变乃至升华奠定了良好基础;靳以的散文创作瑕瑜互见,《寂寞的等待》《夜行记》《夫妻》等篇章与巴金旅桂散文有相通的地方,也不乏独到之处。虽然其散文在整体质量上不如巴金那般均衡,但却具有驳杂的风貌。此二人的旅桂散文可称得上是色彩缤纷,当在抗战散文中占有一席之地。

参考文献:

[1]赵园.艰难的选择[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

[2]俞元桂.中国现代散文史(修订本)[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7.

[3]周立民,王晓东.编后记:关于《文丛》[M]//王晓东.文丛,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

[4](美)马泰·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M].顾爱彬,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5]石健.靳以都市批判创作解读[J].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5(1):64-68.

[6]张锐锋.河流——历史的五线谱[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韦杨波]

Comparison between Ba Jin’s and Jin Yi’s Proses on Journey in Guang Xi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SHI Jian

(School of Literature,Yuxi Normal University,Yuxi,Yunnan 653100,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Ba Jin and Jin Yi both wrote proses about their journey in Guang Xi.While Ba Jin and Jin Yi’s proses differ in technique expressions,they both enrich the artistic works of the Anti-Japanese War.Through these works,readers can have a through look on some different orientation on writings between the two close friends.The re-interpretation of these works has great significance of remedying some of the uncertainty arguments in studies about the two authors.

[Key words]Ba Jin;Jin Yi;proses on journey in Guang Xi;Anti-Japanese War;orientation of writings

[中图分类号]I0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021(2016)01-0013-05

[作者简介]石健(1970-),男,吉林伊通人,玉溪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基金项目]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重点项目“巴金、靳以比较研究”(2015Z174)。

收稿日期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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