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新教传教士翻译小说《时钟表匠言行略论》版本述略*

2016-10-18 09:26
国际汉学 2016年4期
关键词:钟表匠修德传教士

关于哪一部作品是最早译成中文的新教传教士小说,研究者说法不一,或云是《昕夕闲谈》(1873—1875年连载于《瀛环琐记》)①陈大康:《“小说界革命”的预前准备》,载《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2008年,第156—157页;王建辉:《申报馆:报业之外的图书出版》,载《中国出版史料》(现代部分·补卷)(1919年5月—1937年7月)上,第157页。,或云是宾为霖所译《天路历程》(1853)②郭延礼:《中国近代翻译文学概论》,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04页。郭教授指出最早的《天路历程》汉译本在1853年出版,但此说法已被翻新,香港黎子鹏教授指出,《天路历程》的最早汉译本是1851年由慕维廉翻译的《行客经历传》。相关内容可参见:黎子鹏:《〈天路历程〉汉译版本考察》,《外语与翻译》2007年第1期,第26—40页。,或云是叶 纳 清(Ferdinand Genähr)所 译《 金 屋 型 仪 》(1852)③韩南(Patrick Hanan, 1927—2014)教授曾经提出他怀疑叶纳清翻译的《金屋型仪》是最早译成中文的小说,在非宗教类小说中《昕夕闲谈》为第一部翻译小说。(详见:韩南著,徐侠译:《中国19世纪的传教士小说》,载《中国近代小说的兴起》,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90、102页。)后来黎子鹏教授指出,《金屋型仪》是“首部汉译德文基督教小说”。(《传教士与宗教翻译:首部汉译基督教小说〈金屋型仪〉(1852)》,发表于2011年7月香港浸会大学召开的第四届海峡“两岸四地”翻译与跨文化交流研讨会,论文已载于谭载喜、胡庚申主编:《翻译与跨文化交流:积淀与视角》,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年。)另宋莉华教授在《从晚清到“五四”:传教士与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萌蘗》一文中指出,《金屋型仪》是第一部由传教士翻译的儿童福音小说。(详见:《文学遗产》2008年第6期。)。事实上,根据伟烈亚力(Aleхander Wylie)的《1867年以前来华基督教传教士列传及著作目录》④伟烈亚力著,倪文君译:《1867年以前来华基督教传教士列传及著作目录》(Memorials of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to the Chinese: Giving a List of their Publications and Obituary Notices of the Deceased),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以下简称《1867年传教士著作目录》)所载,在此之前还有一部更早翻译的小说,即《时钟表匠言行略论》。该书由英国传教士修德(Samuel Kidd, 1799—1843)所译,初版于道光九年(1829);其后又由美国传教士卢公明(Justus Doolittle, 1824—1880)修订再版于咸丰五年(1855),这是目前所知的最早新教传教士翻译小说。由于该小说的藏本流传甚少,一直未被研究者关注到。⑤韩南教授曾经在《中国近代小说的兴起》一书中提到过修德初译本和卢公明修订本(详见该书第91—92页);另外,宋莉华教授也在《传教士汉文小说与中国文学的近代变革》一文中提及过卢公明的《钟表匠论》(详见:《文学评论》2011年第1期)。但是两位学者都没有对此做过进一步的研究。笔者有机会找到了英国利兹大学(Leeds University)的藏本,并综合调查这部小说,发现该书有不同语言的七个传世版本,具体包括三个法语本、两个英译本和两个中译本。

一、法语原著Le Pauvre Horloger de Genèv

小说由瑞士基督教作家马兰(Henri Abraham César Malan, 1787—1864)著写,题为《日内瓦的穷钟表匠》(Le Pauvre Horloger de Genèv)。马兰出生于日内瓦,是一位著名神学家、作家,生前创作了多篇圣歌、赞美诗以及短篇小说,他的作品富有赞美上帝的诗歌情调。①Solomon Caesar Malan, The life, labours, and writings of Caesar Malan.London: James Nisbet & Co,1869.小说原著诞生于1823年以前,小说出版以后很快被翻译成英文,在伦敦出版。《法国文学辞典》(La France littéraire ou Dictionnaire bibliographique)“ 马 兰 ”(Malan,César)一条中云:1842年之前流传的《日内瓦的穷钟表匠》有三种传世版本,即1825年(36页)、1828年(36页)、1830年(24页)版本。②根据《法国文学辞典》记载,小说的最早版本是1825年由巴黎出版社出版的版本,可是今天笔者找到了1823年由日内瓦出版的第三版修订本和1823年在巴黎出版的插图本。据此推测,小说出版时间应早于1823年,可是具体的时间目前无法确定。Joseph Marie Quérard, Firmin Didot père et fils (Paris).14 vols., 1826-1842.pp.456-458.笔者未找到这些版本,但通过调查发现另外三种法语本(两种1823年本及一种1839年本),其详情见表1:

表1

实际上,上述三种版本根据版式、内容、章节结构等可分为完整本和删节本两种系统,它们均以单行本形式出版。

其一,完整本。1823年日内瓦本与1839年图卢兹本,除了出版地、出版机构的名称不同之外,其他内容完全一致,因此这两本可视为同一系统的版本。完整本的排版工整,有封面、目录。小说版权页下面记着:“由 La Valaisane的著者撰写。第三版由编辑人修订。”第二页介绍了同一系列基督教图书中马兰创作的其他作品,比如“La Valaisane”。第三页是小说的目录,小说包括内封共48页,里面没有任何图画。

其二,删节本。小说包括版权页共24页。版权页中有一段《圣经新约·以弗所书》第五章第八节的文字:“你们原是在黑暗中,可是自从成为主的信徒,你们就在光明中。你们的生活必须像光明的人。”文字下面有一幅图画,描绘了两个主人公在钟表匠家里,与表匠的家人一起座谈的情景。图下方有出版年和出版地信息。除了这幅图画之外,小说中没有其他的插图。

通过文本比较后发现,完整本与删节本在小说的目录、章节安排、内容文字上有明显的差异。比如:结构上,删节本实际上只有七章,但是最后一章标题写着“IХ.Conclusion”(第九章 结论),缺少第七章和第八章的标题。而在文字方面,删节本的篇幅相当于完整本的一半,但编辑过程中由于随意删减文字,导致出现情节表达上不自然、语句不顺等失误。完整本与删节本之间的文字比对,下文中会详细举例说明。

经过文本版式、结构方面的初步比对可以推出,删节本应该是在完整本的基础上进行再增删、修订的版本。虽然今天无法确认法语本小说原著的具体出版时间,但是目前笔者所见的传世本当中,1823年日内瓦出版的第三版(完整本)是最早、最完整的版本,至于该书的第一版是否为它的初版还不能确定。

二、英译本《贫穷的钟表匠》(The Poor Watchmaker)

英译本《贫穷的钟表匠》有两种传世版本。③事实上笔者通过一份书籍广告发现,或许还有第三种版本。因为没看到原书,所以不单独列出来。该书于1830年由伦敦James Nisbet出版社出版,小说集题:Swiss Tracts, By the Rev.CÆSAR MALAN, of Geneva,其中该故事的题目叫 “Poor Watchmaker of GENEVA”。这是从Brief Memorials of Jean Frédéric Oberlin一书的附录“书籍广告”中获取的信息。虽然与1823年英译本的故事题目不太一致,但两本小说集是同一出版社出版的,且名称相同,也许1830年本是1823年本的修订本。

其一,1823年伦敦 James Nisbet出版社出版发行的 “Swiss Tracts, By the Rev.CÆSAR MALAN,of Geneva.”(第四版),该书为一部基督教故事集,里面共收录了5则故事,其中所收的第一则就是钟表匠故事(The Poor Watchmaker)。该钟表匠故事由四章组成,下文该书简称“四章本”,今藏于英国大英图书馆。

其二,由伦敦圣书公会(London: The Religious Tract Society)出版的小说集A Selection of Tracts(By the Rev.CÆSAR MALAN, D.D),该小说集共收录了9则短篇故事,其中第一则就是钟表匠故事(“The Watchmaker and His Family”)。该书没有注明出版时间,可是在小说的扉页上有1850年手写的题赠,由此推定该小说集的出版时间不晚于1850年。此书的钟表匠故事由八章组成,下文该书简称“八章本”,今藏于牛津大学图书馆。

上述两种英译本在语词表达、情节的组成结构等方面具有明显的差异。笔者认为,四章本与八章本是由不同译者翻译的译文,它们的底本都是法语完整本。无论是四章本还是八章本,都是以短篇小说集的形式出版,而且都把钟表匠故事放在第一个的位置。钟表匠故事之所以放在小说集的最前面,原因不明,但这至少说明在当时西方基督教文坛中钟表匠故事是一篇比较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

三、中译本

19世纪初,《贫穷的钟表匠》随着西方在华传教士的翻译活动传入中国。1829年最早的中译本出版,1855年出版了修订再版本。因此,中译本有两位译者:第一位是英国传教士修德,第二位是后来进行修订、增补后再版的英国传教士卢公明。

1.修德翻译的《时钟表匠言行略论》

伟烈亚力在《1867年传教士著作目录》一书中讲到,当时修德翻译的小说有两种版本:第一种是道光九年(1829)的活字本,第二种是道光十年(1830)的木刻本。①有关小说的出版信息可参见:《1867年传教士著作目录》,第55页。而笔者发现英国利兹大学藏本是道光九年(1829)的木刻本(以下简称“利兹本”,见图1),这与伟氏的记载有所不同。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伟烈亚力漏载了今天英国发现的道光九年的木刻本;二是伟烈亚力把原来道光九年的木刻本误记为活字本。到底是哪一种原因目前还不能做出明确的判断。

图1:修德翻译的《时钟表匠言行略论》(“利兹本”)

据调查,“利兹本”是海内外《时钟表匠言行略论》的传世孤本。该文献属于伦敦皇家亚洲学会(Royal Asiatic Society)在利兹大学的特藏。小说封面上有一段手写的英文笔记,译成中文大意为:

该书是Watchmaker of Geneva的意译作品。小说题为“she chung peaou tdeang”(“时钟表匠”指钟表设计者)。这本书是为住在海峡地区的福建人撰写的,他们适用于手表和时钟。②这段话的作者究竟是谁,今暂阙考。

内封页是传统的雕版印刷小说封面的样子,分成三栏,左、右两栏分别记述了译者和出版时间:“修德纂” “道光九年中秋新镌”,中间大字写着题目“时钟表匠言行略论”。小说的封面、内封版式十分简单,作为翻译小说没有中国的纪元方式,也没有注明小说的刊刻地。根据修德的活动情况可推测出,该书应该是由马六甲英华书院①英华书院(The Anglo-Chinese College)是 1818年由马礼逊和米怜在马六甲创办的学校,1843年英华书院迁至香港。据考证,1842年以前,传教士共出版中文书籍147种,仅在英华书院就有47种。(该数据详见: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2页。)刊刻、发行的。

修德于1824年5月24日乘船经过马德拉斯、槟榔屿,最后抵达马六甲。1827年,他成为英华书院的教师,1828年成为该校校长,1831年因身体出现问题返回欧洲。②修德的在华活动情况详见:《1867年传教士著作目录》“基德(Samuel Kidd)”一条,第53—54页。修德的中文著述比较多样,在马六甲的时候出版过一些布道小册子,如“宣传单集”(Sheet Tracts,1826)、《生命终结时》(1826)、《人心本恶总论》(1828)等,也创办过一份叫《天下新闻》(Universal Gazette)的杂志。《时钟表匠言行略论》是修德翻译的唯一一部小说。

今天利兹大学所藏的《时钟表匠言行略论》,正文半叶九行,每行二十六字,四周双边,单鱼尾,鱼尾上方记小说题目,下方记页码,共十页。小说共八回,第一回前面有一段简单介绍故事背景的文字,类似入话,最后一句写着“看官,请尔细览下文所说钟匠及其主论答之话也”,其中没有诗词韵文。这段文字在法语原著和英译本(四章本)中也出现过,但是在中译本中修德添加了一些创作的内容。实际上,在修德译本中有一些不够完整的地方,如小说第一回漏掉“第一回”三字,而第二回到第八回则全都标上回数。这部小说前后没有译者的序跋、题记等文字。

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西方贫穷的钟表匠及其家人如何信奉基督教的故事。钟表匠虽然生活非常贫困,可是他和他的家人具有虔诚的宗教信仰,为了遵守礼拜天不做“劳动”的教条,从星期六晚上12点开始直到礼拜天结束之前,不修钟表、全家热衷于祷告和读《圣经》、唱圣歌。有一个星期六晚上,小说中的两个主要人物兰和容(朋友关系)走过钟表匠家时,偶然见到窗户里面连续失手的钟表匠。快到半夜时,钟表匠却不动声色地停下手头的工作,去读一本书,并双膝跪地向神祷告。两个朋友看到这幅光景,觉得这位钟表匠很奇怪,又起了好奇心,于是他们决定明日继续观察钟表匠。翌日,两个人一起拜访钟表匠家,问起前日钟表匠半夜停止做工,突然看书、祷告的缘故。这部小说讲述了兰和容偶然认识钟表匠后,渐渐地接受钟表匠信奉的基督教的过程,可是最后这两个朋友是否入教,里面并没有讲到。

2.卢公明修订的《钟表匠论》

1855年,美国公理会传教士卢公明把小说更名为《钟表匠论》重新出版。③卢公明于1850年来华,1878年返美。卢公明在华大部分时间在福州度过,从1853年到1858年,卢公明在福州编写、出版各种书籍,据统计这些书约有25种,大部分是宣传基督教义、劝人入教的,如《神十诫注释》《乡训》《耶稣教小引》等,也有一些与天文、地理、经济、社会、道德有关,如《天文问答》《中外问答》《生意人事广益法》《华人贫苦之故》《赌博明伦》等。(详见:《1867年传教士著作目录》,第209—211页。)今天该小说收藏在美国哈佛燕京图书馆,小说已制成缩微卷可以在各个大型图书馆阅览。④哈佛大学图书馆藏本的缩微卷上记:“修订自《时钟表匠言行略论》,译自 ‘Le pauvre Horloger de Genève’,原作者名不详。与《入耶稣教小引》《耶稣教小引》《中外问答》同片”字样。

图2:卢公明《钟表匠论》

《钟表匠论》的内封页(见图2)也是传统雕版印刷的内封样式,虽然没有栏线,但是它分成三栏,中间大字写着题目“钟表匠论”,右栏上方记“耶稣降生一千八百五十年”,下方有“正文”二字。标年代时,修德采用了中国纪元方式,但是卢公明并没有续用修德的方式,而是采用西历标出小说的刊刻时间。

左栏下方有方形落款式的印记,里面记“亚比丝喜美〇”六字,下面有“总会镌”三字。所谓的亚比丝喜美总会是美国公理会(A.B.C.F.M,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 for Foreign Missions)中的团体,因为是美国公理会所主持,往往称之为公理会。亚比丝喜美总会成立于1810年,总部设于波士顿,1830年起开始派遣传教士。公理会所派的传教士有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 1801—1861)、雅裨理(Daved Abeel,1804—1846)、罗啻(Elihu Doty)、打马字(John van Nest Talmage)等,公理会在中国分设三个宣教区:(1)华北,包括直隶(河北)、山东、山西;(2)福州;(3)华南,主要为广州。其中福州布道站设立于1847年,卢公明的这部小说就是在福州布道站刊刻出版的。

《钟表匠论》四周双边,半叶十行,每行二十二字,单鱼尾,鱼尾上方记“钟表匠论”,下方记页码,小说共十页。无序跋,一共八回,无回目,用官话写成。小说正文开头有一段介绍欧洲钟表匠和西方安息日的说明文字,实际上这是从修德的译文中移植过来的,在法语、英语本中都没有这段话。

四、传世版本之关系

(一)法语本之间的关系

法语本大抵可分为完整本和删节本两种。两种版本之间的差别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第一,章节结构不一致。完整本共有九章,而删节本有七章。删节本把完整本的第六、七、八章内容进行编辑、删减;而且把完整本第九章的标题“De meilleurs Jours”(最好的日子 )改写为“Conclusion”(结论 )。删节本缺少完整本第七章和第八章的标题,删节本第六章后面跟的是完整本第九章标题。

第二,篇幅不同。删节本不仅在完整本基础上进行删减,而且还添加了一些新的内容。如:完整本第七章中,原文的意思是“我的一个朋友,去年十月因他的不良生活已经死了。他的结局是可怕的,我后来听说了他的谵妄,这事打击了我”。①原文出处:1823年日内瓦出版的第三版,第30—31页。而在删节本中同一部分内容改写成“去年十月,我的一个朋友死了。他的结局是不幸的,他没有安慰和希望,也不知道福音而埋到坟墓里面,这事打击了我”。②原文出处:1823年巴黎插图本,第18页。小说结尾部分的改编则更明显,原来完整本有较长的作者总结语,而删节本把这一部分内容用一句话缩短成“我将会珍惜那些我的亲朋好友们,我会照顾他们,帮助他们。”③原文出处:1823年巴黎插图本,第24页。

从以上内容可以得知,目前所发现的早期法语版本—完整本(1823年日内瓦出版的第三版)与删节本(1823年巴黎 Henri Servien 出版社的图画本)之间有直接的传承关系。虽然这两种版本的出版时间相同,但是删节本是在完整本基础上进行删减、修改的版本,因此法语原著的原型应该和完整本更接近一些。由于今天找到的文献、材料都是碎片性的部分内容,很多地方日后需要进一步补充和改善。

(二)法语本与英译本之间的关系

两种英译本,即1823年四章本《贫穷的钟表匠》(The Poor Watchmaker)和出版年不详的八章本《钟表匠与他的家人》(The Watchmaker and His Family)的结构、内容、语言方面虽然有些相似,但并不是同一系统的版本,它们是由不同的译者翻译的两种译本。最明显体现两个英译本差别的地方在于内容文字方面。将这些英译本的内容逐句跟法语本比较就可以发现,四章本几乎把原著的所有内容全都移植过来,但八章本进行了不少删减、加工。如小说开头部分,四章本的第一句话是:“在日内瓦镇的一个落后地区,沿着小路一直走,有一个紧靠屋顶的小房间,那上面有一个窗户。这是从来没有人谈过的,但值得知道的事情,所以我给大家讲一讲。”这部分内容与法语原著一致,但八章本没有该段内容。小说结尾部分的情况也相似,这里就不再举例说明。

上文中已讲到,八章本的出版时间不晚于1850年,该版本是否比四章本要早,笔者尚不能确定。如果八章本比四章本出现晚的话,那么不能完全排除八章本是在参考四章本基础上译成的可能性。今天已经找不到任何有关该方面的记载,但是从上述分析来看,似乎两个文本的这种联系并不显著。就翻译风格、文字而言,四章本与八章本应是不同系统的翻译文本。

(三)中译本之间的关系及其翻译底本

1.中译本之间的关系

目前所知该小说中译本有两种,即修德的最早译本与后来卢公明所译的再版本。逐字逐句比较这两种中译本,可以发现两种译文不但在意义上相近,而且在汉语的词语使用上也基本相同。如在小说入话中,修德为了适应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故意添加“看官,请尔细览下文所说钟匠及其主论答之话也”一句;而卢公明将修德的译文原封不动地移植到他的译文里,只是把“钟匠及其主论答之话也”中的“话”字改成“语”字,在细节上做了小小的修改。另外,两个中译本的第八回中,在同一个对话里,人称有一些改动,但是对话内容、文字几乎完全相同。如修德译本中写道:

容谓匠曰:“贤兄近日无工,我有时钟请你修理。”钟匠欣喜,说道:“老爷,今无多工。”容曰:“闻得你不肯于圣日做工,故主客不容。”钟匠曰:“是也。此人不明真理,所以如此。”容执手说:“贤兄,吾见你昔日诸事,实有感动吾灵。”卢公明译本中写道:

兰谓匠曰:“贤兄近日无工,我有时钟请你修理。”钟匠欣喜,说道:“尊驾,今无多工。”兰曰:“闻得你不肯于圣日作工,故主客不容。”钟匠曰:“是也。此人不明真理,所以如此。”容执手说:“贤兄,吾见你昔日诸事,实有感动吾灵。”

原来修德本中的“容”,在卢公明本中换成“兰”,其实卢公明修改的人称与法语本和英文本是相一致的。由此可知,卢公明的译文是在修德的基础上进行润色、修订的版本,修订过程中还参考了某个外语文本。既然修本与卢本是有渊源关系的,那么两个中译本参考的外文底本是同一种书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2.修德与卢公明所参考的外语底本

修德参考的翻译底本比较容易判断出来,修德本每回的开头结尾、章节安排,与法语完整版和英语八章本大致相同,其中更接近英语八章本。

前面已提到过后来卢公明也参考过某个外语底本,实际上我们把英语八章本和卢公明本相比较,就可以发现,卢公明本比修德本多出来的文字刚好是英语八章本的内容;相反地,修德本比卢公明本多出来的文字在英语八章本中也有。因此卢公明后来参考英语八章本的可能性很高。译文方面,修德在翻译过程中,尽量保留了人物的对话场景,但是把情节的细节部分基本都删掉了。相比之下,卢公明做了不少修订和改编,总体上他的译文比修德的更通畅一些。

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有些卢公明本和英语八章本相一致的内容,在两种法语本和英语四章本中则不一样。如小说第四回描写室内场景时,这些版本分别写道(见表2):

表2

只有卢公明本和英语八章本中写着“两三个亲友”,其他版本中记“五六个人”。由此可见,修德和卢公明确实拿英语八章本作为他们的翻译底本,同时卢公明在修德译文基础上进行了再译和修订工作。至于修德和卢公明在翻译过程中除了英语八章本之外还有没有参考其他版本的书,今天尚不能确定。但是通过上述分析,原来无法确定出版时间的英语八章本的最早出现时间可以向前推至1829年(修德本出版时间)以前。当然,目前这只是一个具有很大可能性的说法而已,在找到更加明确、直接的材料之前还不能下定论。

综合以上分析,《钟表匠》的法语原著、英译本、中译本的版本关系可绘制成如图3:

图3

通过以上对《时钟表匠言行略论》版本的梳理和分析可知,早在19世纪初,中国基督教小说的译介活动几乎与欧美基督教文学同步进行。这篇小说的名声远不及17世纪出版的约翰班扬(John Bunyan,1628—1688)的《天路历程》(The Pilgrim’s Progress)、《人灵战纪》(The Holy War)等宗教名著,可是从日内瓦、巴黎、伦敦,直到马六甲、福建,该小说从英译本到中译本,只花了不到6年时间。考虑到《天路历程》从原著出版到中译本出版,其间相差约70年,《钟表匠》小说的译介速度是相当快的。韩南教授曾认为叶纳清的《金屋型仪》(1852)是现存书籍中首部译成中文的新教翻译小说①《中国近代小说的兴起》,第90页。,而《时钟表匠言行略论》比它早了23年,仅就这一点而言,本篇小说在翻译文学史上的地位就不可小视。

“相遇与互鉴:利玛窦与中西文化交流”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京举行

2016年11月18—19日,由北京外国语大学与北京行政学院联合举办的“相遇与互鉴:利玛窦与中西文化交流”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行政学院举行。来自中国、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比利时、美国、德国、日本、韩国、越南、澳大利亚以及中国台港澳地区的一百多位专家学者参加了本次研讨会。

国内外学者们围绕利玛窦与中西文化交流、传教士与中文文学、西学在东亚各国等议题开展学术研究和讨论,从多个视角对明清来华传教士及东西文明交流做出解读。学者们还参观了位于北京行政学院院内的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等几十位明清来华传教士的墓园。

自古以来,东西方之间的文化交流都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重要推动力量。在这些伟大的文化交流历史进程中,天主教耶稣会士利玛窦和其他传教士来到中国,学习汉语,适应中国的文化习俗,是西方人对中国社会的第一次全面接触与了解。同时,他们也把中国介绍到欧洲,使欧洲社会开始关注和了解中国,形成了欧洲的“中国热”。通过西学东渐与中学西传,东西文明在相遇中互鉴,为人类文明的融合和进步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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