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友

2018-06-07 08:11张正仪
当代小说 2018年4期
关键词:五哥吊脚楼驴友

张正仪

一、千里相聚

古人云:龙山东向拥群峦,策杖入来路曲盘,古木萧森饶画意,危岩环拱倚奇观。说的是黔西南龙头大山。山之主峰腭嘴长伸眼珠突起,其状如龙头,山脉向东南伸展,蜿蜒百里,如同龙身。在海拔近两千米的公龙岭上奇特地生长着百年杜鹃,枝干虬曲苍劲,终年常绿。近来,驴友群中迅速传播着一个帖子,一对情侣相互偎依在杜鹃花丛中殉情,使得龙头大山又覆盖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易常爬完吊脚楼最后一层木梯,随手将沉重的双肩包往地下一扔,“咚”的一声响。里屋一位苗族打扮的老媽妈闻声迎了出来。

“先生,支付宝还是现金?”老妈妈用浓厚的地方腔普通话问。

奇了怪了,僻壤山区竟然也用上支付宝?易常挪过一缕微笑,掏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

他走南闯北,见识多得去了,这些尚未涌入旅游大潮的地方民风纯朴,方圆规矩虽然由他们自定,但绝不会多收取你的钱。

易常个头不高,瘦小而精悍,走快了右脚有点跛。他是个背包客,穿越过长白山大峡谷,爬过阿坝州的四姑娘山,探险过扎龙沼泽地,还去过翁牛特旗布……

他来龙头大山,不为探寻殉情这个动人故事的真伪,而是被海拔1930米的高山峻岭中的野生杜鹃吸引。

他戏称自己是三条腿的“独驴”,虽喜爱独来独往,打起背包就出发,但他从不擅自冒险,总是在最后落脚地等候同道的第四条腿。他看好这座吊脚楼,这是入山口最前沿的一座吊脚楼,他相信那张飞速膨胀的帖,一定会引得驴友闻风而动。

“全都空着,任挑。”老妈妈抽出两张毛爷爷,在指尖扩展开来,示意易常看明白,然后顺势对着身后的房间划了一道弧。

易常顺眼望去,老妈妈身后五间屋,除一间有门,其余四间是用草珠与草编织的帘,而且都是用一根剥了皮的树杈拦腰勾着,屋里的状况一目了然。每个屋里的陈设都很简陋,一张木支的床,一张自制的方凳。

易常放下了最东一间的珠草帘,主要是这间屋里撑起的窗正对着路口。

到了傍晚,果然不出所料,前后脚进来了六个人。前四人围着一名戴宽边墨镜的人叫五哥。五哥也摆出一副老驴的模样,吆三喝四,不知是故意,还就是这个痞习,常常喜爱在每句话开头加个序“什么鸟人”。

四个“五粉”的称呼也很特别,“小鬃鼠”、“凡人”、“车夫”、“蓝焰”,不像姓名,也不像绰号,像网名。其中小鬃鼠年龄最小,鞍前马后的,像个在校学生,显得格外幼嫩。

最后进来的是个女的,身材十分匀称,皮肤白皙细腻,似乎捏一下能挤出水来。她的穿着有些怪异,紫红色的长袖连衣裙,外罩米色马甲,肩背一只普通的双肩花包,只有那双崭新的阿迪达斯跑鞋才让人感觉到她是来登山的。这种装束在城市里司空见惯,但出现在驴友群中不只是扎眼,而是绝无仅有。

也没什么怪异的,她的衣物一定在某个男士的行囊中,进山前肯定会换装。易常寻思。

“敲黑板了。”五哥一挥手,小鬃鼠将两张地图铺展在桌上。地图一大一小,大的一张是乌蒙山全景图,用红笔标注了龙头大山的位置与走向。小的一张是手绘图,详细地画出了路径和宿营地。

所有的人都围拢过去。

五哥拔开签字笔套,像大师一样,圈圈点点地讲解。他讲得很详细,不时地夹杂些大部分人听不懂的登山专业词汇。

“如果惧怕前面跌宕的山岩,生命就永远只有是黑臭的死水。毛爷爷著名诗词里说,乌蒙磅礴走泥丸,就是指这个地方。十名真正的驴友大咖,八人来过,譬如‘清水一潭……”

“我是他的脑残粉,没见过真身。”小鬃鼠抢着插话。

“清水一潭”是与王石、三盅齐名的驴友大咖,因为行事低调,不愿抛头露面,他的故事有着许多神秘色彩,相传他腿部残疾,但勇往直前的拼搏和乐于助人的精神,深受驴友的拥戴。

“我也只见过两只眼睛,别人上传的,也不知真假。那是立在雪山之巅,蒙着整张脸,振臂高呼的照片……我讲到哪儿了?”小鬃鼠的插话打断了五哥的思路,他不满地瞥了小鬃鼠一眼,不得不转折到了尾声,“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就out了。据《兴义府志》记载,山中野生瓜果可吃不可带,带了会遭遇鬼打墙,走不出山林,那是达摩克利斯剑。”

易常差点笑出声,这绝不是一个老司机,而是一只半瓶醋晃悠的菜鸟带着一群雏。他还是决定加入这个团队,因为这张做足了功课、不走寻常道的图吸引了他,而且他们带有先进的配制——微型卫星定位器GPS。

晚餐,五哥点了小客栈里所有的菜,其实也就四大碗,白水烧肉、野山鸡、大白菜炖蘑菇,还有一碗说不出名的紫色野菜。

易常要了一小坛当地的米酒,放在桌子中央。

最后一个走进吊脚楼的女青年坐在旁边的一张小桌,她似乎跟谁赌了气,也点了四大碗菜和一小坛米酒。

五哥抓了一块鸡腿肉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不时地瞄着女青年,犹犹豫豫想说什么,最后使劲地将鸡肉吞咽下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吃得掉吗,要不要哥们帮忙?”

女青年没有吭声。她抱着双臂,呆呆地坐了会儿,最终还是站起身,将菜一碗一碗地端上大桌,接着人也挤在六个大男人中间。

五哥站起来,在每只空碗里倒上米酒。大家都跟着站起来,不是举行欢迎仪式,而是桌子太小,挤在一起胳膊伸不开。小鬃鼠模仿着五哥,抬起右脚踩在长凳上。

易常捧起酒碗,自我介绍道:“易常,江苏人。”

女青年也学着易常的样子,说:“刘雅芸,江苏人。”

每个人轮番介绍结束,五哥补充道:“巧得怪了,居然都是江苏同乡,我们五个在省会南京工作。同乡是福,同行是缘,碰杯是友,来,干了。”

七只碗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全都见了碗底。

背包客就是这样,从不问工作年龄,从不问住址收入,从不问婚姻健康,见了面就是朋友,患难中生死与共。

有酒有菜,七嘴八舌,话题自然离不开杜鹃花下那对殉情的男女。有人猜测,老牛吃嫩草,少不得其中一人是小三。有人猜测,一定是贫富差距太大,难成正果。还有人猜测,创业走麦城,欠下了今生今世还不完的债。

刘雅芸始终低垂着眼皮,一言不发,似乎对大家的议题不感兴趣,又似乎在聆听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很少夹菜,更不像这群男人“感情深一口吞”,只是自顾自地斟酒自酌。

五哥下了令,明晨起早出发,酒在碗中。不多会儿,酒碗见了底,转战菜肴,八只菜碗里连菜叶都不曾剩下一片。

大家离席,各自忙于洗漱,打点休息。刘雅芸悄悄地回到桌边,将坛里剩下的米酒全喝了。

二、怪异驴友

易常被推醒了,确切些说是被拍着腮帮打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眼皮,屋里漆黑黑的,床边立着一人影。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五哥让我来喊你了。”小鬃鼠嚷道。

“痴人说梦,月亮还没下岗呢。”

“五哥说了,第一天不起早,行程顺不了,摸黑爬高山,强筋又健康。”

什么奇谈怪论,背了十多年的驴包,青蛙被水淹死——头一回听说。易常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弹起身。谁叫“同志们加入了我们的小队”, 还得以集体为重。

出了吊脚楼,一行人在夜色下,影影绰绰往前走,到了山脚,天刚亮起鱼肚白。

“五哥,差了一个。”易常朝前喊。

领头的五哥停下脚步,数过人头,果然发现缺少一人,缺少了唯一的女性刘雅芸。

“什么鸟人,我以为你俩是一伙的呢。”五哥抓了抓脑袋嘟囔道。

真他妈什么鸟人,我也以为是你们一伙的呢。

易常的驴行的辞典中,遇过许多女性,尤其是一些热情奔放的九零后,跟着团队驴游是常事,但从没有真正独行的。一个装束怪异的女孩,昨晚竟要了四碗菜,一坛米酒,最后又悄悄地将剩余酒喝了,心中一定压抑着难以诉说的苦衷。有苦衷又如何?起码她是个不知道行程艰险的独行者。

“算了吧,她也不像头驴。”五哥说。

“要不,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赶到。”易常说。他不等回答,返身沿着小路往回跑去。

五哥立在原地,目送易常跑得不见踪影了,这才挪动脚步。

小鬃鼠追赶了几步,歪着脑袋讨好道:“五哥说得没错,他俩就是一伙的,还信口雌黄。”

“什么鸟人。”

“说易常还是说那个女人?”

“说你。”

小鬃鼠撇起嘴,绕了半天没有绕过弯,为什么五哥偏偏说自己是个鸟人。

一行人排成一字,静悄悄地向着黑幽幽的山林前行。

易常立在草帘外,一连敲了几下门框,不见屋内有动静,掀开门帘走进去。

刘雅芸背对着门,像一只蜷缩的大虾裹在被褥里,乌黑的长发,水母般地撒泄在枕头上。

易常敲了敲床沿,又拍了拍被褥,被褥動了一下,刘雅芸缓缓地探出脑袋。她的眼眶有些红,腮帮上挂着两道曲曲径径,小溪般的泪痕。

“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恶梦。不是都走了吗?”

“还有你。”

“我?前人绘谱,后人落子,跟着脚印向前,能走出第二条道?”刘雅芸说着伸出一只胳膊,接着第二只也伸了出来。

易常知趣地退出屋。

刘雅芸撑开窗,目送着易常离开了吊脚楼,这才走到镜子前精心地妆饰。她今天把控不住手指,不是眼线大小不对称,就是腮红的深浅不匀,画画卸卸,卸了又重画,描来画去都觉得不满意,最后闭起眼睛,默念了四个字“就这样吧”,才得以结束。

刘雅芸离开吊脚楼,沿着山道向山口走去。她仍然穿昨天那套衣裙,只是加了一条黑色七分裤。

五哥那张手绘图,虽然她只扫了几眼,但每一个拐、每一个坡都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对谁也不想打搅,只想远远地跟在队伍的后面,沿着前面人走过的路,独自登山。再说她也不想跟着大伙儿走完全程,她有自己的打算。

刘雅芸走着走着,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脚步。图上只有一条道,怎会多出了一条岔道,树杈一样伸向远方?

“回娘家?回娘家也得带礼呀。赤手空拳爬大山?”易常从一棵大树后闪出来,看了一眼刘雅芸肩头上与昨晚一样干瘪的双肩包,打趣道。

“运动员,职业的。”

“运动员?我看你像演员,化妆拙劣的演员,画得像鬼似的。走哪条都一样,现在一分为二,尽头合二为一。”

易常塞给刘雅芸一块打饼。打饼是昨晚在吊脚楼订购的,用死面团打在锅边烤熟,很实在很抵饿。

刘雅芸接过打饼,望着易常露了一丝微笑,拉扯开双肩包塞进去,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开始爬山了,随着坡度不断增大,刘雅芸开始喘息,速度也随着变得缓慢了,但她始终反反复复地哼着同一首歌“花儿红了,花儿萎了……”

她咬词清晰,音调准确,却又让人感到几分凄切,令人心醉,令人心碎。

“别唱了,保持体力。”易常轻声地劝阻。

易常走得很轻松,不时地回头张望与刘雅芸的距离,停下脚步,对着怪石树影拍几张照片。

他不是正统的色驴,对摄影没有深究,只是喜爱留下记忆的痕迹,自从照像功能优越的手机上市,他就扔下傻瓜相机,带上手机和三只充电宝。

易常正准备拍蜿然如蛇行的山道,忽然发现万绿丛中一点红,刘雅芸出现在手机镜头中。她弯着腰深垂着头,山风扑面,长发飘洒,整个画面充满了生机。

“拍了?”刘雅芸蹙起眉问。

“拍了。”

“删了。”

“太有动感了。”

“删了。”

刘雅芸抬起头来,第一次目不转睛地直视易常,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然而却是那么的坚定。

易常顺从地删除相片。为了掩饰尴尬,他故意将话岔开:“休息一会儿。”

易常从包里掏出藏刀。这把藏刀是在川西措卡湖的一个藏民村落里购买的,纯手工打造,钢口好,锋利无比,刀鞘和刀柄上都镶有艳丽的藏族图案。

他砍下一根树杈,三下五除二劈去枝叶,做成一根拐棍,递给刘雅芸。他倚着树干,面对着刘雅芸坐下来。

“我给你讲这个山的故事。龙头大山两峰并列,东面一座称公龙岭,青翠欲滴,犹如黛色龙鳞;西面一座称母龙岭,茅草萋萋,一片金黄。相传远古一对年轻恋人龙哥和柏妹……”易常尽力说得绘声绘色,想打破过于沉闷的气氛。驴友们大都是外向型的,很容易熟识,很容易亲近,他第一次遇见人为地拉开距离、拒绝敞开心扉的人。

“天黑前能爬上公龙岭?”刘雅芸冷不丁地问。

“今天?现在的速度,后天天黑前能到达,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后天?我按地图比例尺,计算过里程。”

“纸上谈兵,山路哪能用直线距离计算,再说驴友不走寻常路。”

刘雅芸不再言语,站起身来,径自往山上爬去。有了树枝的支撑,她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向左,向左,那条被刚踏出的路。”易常跟在后面指挥道。

三、露营惊魂

易常扔下背包,打开折叠帐篷。

前面是看不到顶的山峰,两侧也是望不到顶的山峰,这是山涧中的一块平地,窄窄长长,一条溪水紧贴着平地,自上而下流淌。太阳与月亮酝酿着交班,翠绿色的山体渐渐地变暗,成了深深的墨绿。起风了,虽不算大,茂密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怪兽不满地咆哮。

帐篷一面贴着斜坡,一面紧临小溪。易常拉扯着绳索,在小溪边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固定好帐篷四角。他本不愿在这儿安营扎寨,这是最忌讳的宿营地,无论从哪个方向落下滚石,很难有逃生之路。再说贴近水边,有水就会有动物喝水,还会招惹蛇虫。然而,刘雅芸已经力尽精疲,连往前多迈一步的气力也没有了。如果她也算驴友,这是他遇到的最弱不经风的驴友了。

刘雅芸平躺着,像一个不规则的大字。她已经顾不了淑女模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出门时精心化的浓妆早已荡然无存,黑白相间,花了整张脸。她那时尚的裙沾满了泥污,裙边扯破了一个三寸长的口子。

她痛恨自己对户外运动的知识如此匮乏,将攀登公龙岭想得太简单了,人家情侣能爬上去,自以为只要凭毅力,自己也一定能爬上去,没有料到翻山越岭如此艰辛。

易常拾来一堆枯枝,点上火,又拆下水壶上的背带,将水壶悬挂在火苗的上方。这个季节龙头大山的气候宜人,他本可以不喝热水的,但他发现了一个细微而又说不出口的秘密,刘雅芸将用过的卫生巾扔在了草丛中。自他成为一名背包客,养成一个很好的习惯,从不把垃圾留在旅途,但不至于将别人的卫生巾收入囊中。他不明白,她怎挑选这样的日子出远门?不过他也不需明白,她已经来了,活生生地就在眼前。

“來,喝点热的。这么不小心,其实有办法可以推迟的。”易常关切地埋怨。

刘雅芸怔了一下,惊讶地仰起眼皮,没料到这外貌似粗犷的男人如此心细,继而又觉得这句话出自陌生男人之口,自己非常尴尬难堪。她连忙坐起身解释道:“不,不是,我刚做过手术……”

这一解释更加难堪了,她的目光躲闪着,避让着,最终关上了眼帘。

刚做过手术?刚做过手术来登山?真个“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易常真想狠狠地训斥她几句,看着她那狼狈的身影,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玩命啊?运动员也不是这种玩命法吧?何况还是个赝品。”

“我是运动员,真的是,下围棋的。”刘雅芸说得挺认真。

易常无法辨别刘雅芸话的真伪,但被这句冷笑话逗乐了,起码可以判定她是会说笑的。

晚餐有了热水,加上几根火腿肠、吊脚楼的打饼,易常狼吞虎咽地吃着。等他吃饱喝足了,用水漱了漱口,这才发现刘雅芸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热水,打饼只咬了一小口,就被扔在一边了。

“不再吃点?”

“谢谢。”

“那就早点儿休息。”易常掀开帐篷的门,指了指睡袋。刘雅芸也不推辞,铺展开睡袋,钻进去。她确实太疲乏了。

天黑下来,山中的气温降得很快,除了凉气逼人,还有集团军般的蚊虫。易常坐在小溪旁,拍打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也钻入了帐篷。他直挺挺地躺着,尽量紧贴着帐篷的边沿。这是单人帐篷,躺两个人显得拥挤,只要微微曲起身体就会碰撞到对方。

“不介意吧?”易常问。

“需要问?”刘雅芸反问。

对,已经躺下了,多此一举的问话。

易常闭起眼睛,感应到刘雅芸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他脑海里翻腾着,从看到刘雅芸第一眼的印象到爬山的笨拙,从她的衣着妆饰到干瘪的双肩包,她还偷偷地喝掉了剩余的米酒,可以肯定她不是驴友,不是日常公认的背包客。这个女人有太多的秘密,使人感受到焦虑与不安。

“狼,绿眼珠,绿眼珠的狼……”刘雅芸一把抱住易常,惊恐地叫嚷。

易常也感到帐篷在抖动,他迅速打亮微型激光手电筒,强光下果然有一双绿眼珠儿,还不曾看清是什么动物,跳过小溪,闪电般地蹿进了丛林。

“不会是狼,乌蒙山中有熊、华南虎、猎豹,传说而已,最起码我们走的这一线路不会有。需要小心的是蛇……”易常轻松地说。他嘴上虽这么说,但也不明白大山里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动物,悄悄地将藏刀放在了身边。

刘雅芸打了个寒颤,提及蛇,刘雅芸将易常抱得更紧了。大概女人大都最怕软体的冷血动物。那是提及就起鸡皮疙瘩的惊悚。

刘雅芸在惊悚和极度的疲劳中渐渐进入梦乡。

易常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没有避让,也没有翻转身体,担心一个微小的动作会让她惊醒,搅乱她的睡眠。他感受到她嘴唇的颤动,听着她含糊不清的梦呓。他的腮帮湿润了,流淌着黏稠的液体,他明白,那是她的口水。

四、意外伤情

三天的相伴,易常开始从心底敬佩刘雅芸这个纤弱的女子,有着生命不息、冲锋不止的士兵精神,从来不叫苦,从来不喊累,她的卫生巾换得更勤了,倔强和毅力支撑着她迈动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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