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氓》看女子的抱怨和依恋

2018-08-24 22:24李冀尖
科学与财富 2018年24期
关键词:君臣

李冀尖

摘 要:从诗歌中男主公的形象入手,整理并推测诗中的婚姻现象,展示当女子深深陷入对男子的爱情中时,却被男子无情抛弃的抱怨,并进一步从诗歌形式和现实方面分析这里也暗示着女子对男子的依恋性。在此基础上,认为这里的男女关系象征君与臣的关系,分析这种理解在文本中的合理性,这是《离骚》中以男女君臣相隐喻的发端。

关键词:《氓》; 男女关系; 君臣; 抱怨; 依恋

《氓》是《诗经·卫风》中的一首,一般认为它创作采集于春秋初期到春秋中期。《诗经》按音乐分类,可以分为风、雅、颂三类,其中,风是各个地区的民歌,卫风就是卫地的民歌。《氓》说的是一个女子被负心汉抛弃的事,成为历代弃妇诗的经典之作。这首诗是以被弃女子的口吻来叙写的,但我们认为这是真正的作者假托女子之口进行的叙述。这类作品很常见,主要因为诗是言志的,很多時候,由于种种原因,诗人不能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总是借诗中文字言自身之志。

诗歌开头写到“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其中的“氓”在教材上被翻译成“民”,就是《氓》中的男主人公,但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有人说是一个“汉子”,还有人释为见义忘利的小商人。总之,是一个反面形象,意味着他不包含文人士大夫阶级。这基本上是符合诗中这个人物形象特点的,符合常理的,同时也符合“氓”字产生之初的意义。首先,《说文》上解释“氓”为“民也”,接着将“民”释为“众萌也”,段玉裁解释“萌犹懵懵无知貌也…大抵汉人萌字、浅人多改为氓”[1],言外之意,氓是浅薄之民。其次,这首民歌虽然是来自于民间,但最终是被文人搜集到《诗经》中的,所以这些最终被搜集上来的诗,归根结底应该是体现文人士大夫的价值观念和意志的。这意味着不管《氓》是由文人创作,还是由他们从民间搜集而来,必定是不会自污本阶级形象的。

男子抱布来贸丝,可女子马上反应“匪来贸丝,来即我谋”,由此可推测,男女之间可能早有约定,所以女子看到“布”之后,不自觉地就往“来即我谋”那个方向想,这也是女子对男子依恋的伊始。“送子涉淇……子无良媒”。女子知道男子来的意图后,立刻悄悄地把他拉出门外,送到了顿丘,并向他解释“愆期”的原因是“子无良媒”,古代男女的婚姻,必须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紧接着她就像男子承诺“秋以为期”,这暗示着她可能要自己决定婚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她确实是想把男子当成自己终身的依恋。我们认为,女子这样做也是可行的,因为《礼记?昏义》中谈到“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2]的婚姻目的在秦汉及以后才被历代的儒家学者逐渐强化到很高的地位,而在当时这种思想还基本处于萌芽状态,没有形成正统,否则不管女子怎样坚持,都不会得到家族的同意。像《孔雀东南飞》中的焦刘爱情悲剧,我们认为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两个家族出于婚姻上的目的而造成的。

“乘彼垝垣……载笑载言”。进一步交代女子已完全被男子迷住了,甚至一会儿不见那个男子,心里都非常伤心,这也与“士之耽兮……不可说也”形成了必要的照应。沉迷得越深,所以被弃后,才越显示出无尽的痛苦和抱怨。“尔卜尔筮”应该就相当于六礼中的“纳吉”,古代男女进行的婚姻,要行六礼,就是经过六道繁复的手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是到奴隶社会后期逐渐形成的。像“文定厥祥,亲迎于渭”,说的就是周文王卜得吉日后,亲迎太姒于渭滨。“体无咎言”是说“纳吉”的结果不错,所以女子就跟着男子去了。诗中六礼的程序是不全的,这倒并不是因为记叙上的疏忽,而是对于庶人来说,由于出于生计而无法全部落实,即使在礼节上有所疏失,也不会有太多苛责,“礼不下庶人”说的就是这个。

第三、四章以比兴开头,所谓比兴,是《诗经》中的表现手法,朱熹在《诗集传》中认为比就是“以彼物比此物也”;兴就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3]。这两章就是由“桑”引起了女子的被负心汉抛弃的遭遇。自己嫁到男子家中,任劳任怨,却落得被弃的下场,本想忍气吞声,可遭遇的太深太多,最后还是将其抱怨了出来,“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女也不爽……二三其德”“三岁为妇……至于暴矣”等句都是女子的抱怨,不仅此诗,《诗经》中的很多弃妇诗都有抱怨的话语,像《邶风·谷风》中就有“何有何亡……匍匐救之”“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有洸有溃,既诒我肄”等,一首诗的篇幅有限,而抱怨的部分竟占了很大比重,足以见女子的怨之深之多。

其实,这类诗不仅仅存在于《诗经》中,后世也有许多类似的弃妇诗,如魏晋南北朝时曹植所做的《浮萍篇》等等。弃妇诗之所以在我国如此流行,并形成诗歌传统,主要因为诗中的弃妇是有所寄托的,她往往是创作的男子的自喻,也就是说写诗写词的文人被抛弃,被能够重用他的君主抛弃,他们在官场上得不到重视,自然会有一种被弃的感觉。《卫风·氓》中的那个女子正是文人用以自喻的弃妇形象,他为君主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结果却被无情抛弃,他内心怎能不受到触动。当然这首诗的作者现在恐怕已不可考。但我们认为创作诗歌的人能够以诗言志,搜集整理诗歌的人也可在诗中寄托自己的感情。这首诗最终是被士大夫阶层采集到《诗经》中的,搜集它的文人有可能就想要表达这个意思。《诗经》是由当时负责诗歌采集和编辑的官员进行采编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先是被贬房陵的尹吉甫,后是孔子,而这两位文人都有不受重用,被抛弃的经历,所以他们可能会有意或无意地在采诗编诗时,投注自己的思想意志,让诗作为载体来承载着自己被抛弃的痛苦,这也暗含着对统治者的抱怨。但抱怨归抱怨,知识分子对君主还存在着依赖的关系,他们痛恨君主不识人才,但是面对现实又无能为力,只能依赖君主把自己的学说、政治观点传播下去,付出实践,所以他们希望君主能转变观念,期待君主能够欣赏他们,渴望有朝一日,君主能幡然悔悟,重新重用自己,这就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两面性。

之后是“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哥哥和弟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他们见女子就笑得欢。兄和弟均为男性,因此他们没有办法体会出嫁女子,尤其是被弃女子的所思所想。自己在男子家中遭受的抱怨该向谁去诉说呢?没人宽慰自己,甚至也没有人倾听自己,所以只能“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最后一章是倒叙,回忆了男子对自己所许下的违背心愿的诺言,以及自己对男子变心的所料未及,淇水和漯河再宽再阔,总也有边际,可你一点情意都没有,那我还坚持下去干什么呢?最后一句“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有学者根据这两句,认为这暗含着女子与那个男子的决绝。我们认为这只是女子的抱怨之词,不存在与男子的决绝,因为在这首诗歌中,女子抱怨的部分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真要想与男子决绝,那还说这些话干什么。我们刚刚提到男女其实隐喻君臣,文人对君主具有两面性,除了抱怨不受重用,还有依恋和寄托,士人阶级心中都有向儒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他们没有办法掌握国家的政权,只有通过君主才可将自己的主张付出下去。到此,我们认为《氓》中女子对男子的抱怨和依恋,暗示着士子对君主的抱怨和依恋,它相较于《离骚》中“香草美人”的比喻象征的诗歌传统,更加悠久和隐秘,更加值得让人们深思。

参考文献:

[1] 清·段玉裁. 说文解字注. 北京: 中华书局, 2013.

[2] 胡平生, 张萌译注. 礼记. 北京: 中华书局, 2017.

[3] 宋·朱熹集注, 赵长征点校. 诗集传. 北京: 中华书局,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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