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旺调查记(四)

2018-10-19 00:42欧阳无畏著韩敬山校注整理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西藏地方英国人西藏

欧阳无畏著,韩敬山校注整理

(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 北京 100081)

按 语:笔者依据“手稿本”为底本,并参考“铅印本”重新详尽校注此书。因原手稿几无标点符号,现予以断句和标点;原手稿为繁体字,现均改为对应简体字。对于其中因字迹潦草经多方反复查核依然难以识别的少数文字以□表示。由于此手稿书写至今已整八十年,文中难免有与今天提法相左及错误之处,为忠实原文,以供研究,未予删减,望读者察之。

政治力量毫无一点的亹隅,[1]对于一个强大国家的侵略,是无疑的不可抵御,我怀着这样一个惴惴不安的心理,去观察这次英国人抵达旺扎营的所在——就在雪的下头那个宽广的坡滩上紧靠着往提郎去的那条大路的北部。

当我看完了各个帐房遗址的木橛时,我很清楚地知道英国人选择驻地的先决条件一共有四个,就是:

①须面临大路;

②后面有荫蔽;

③要一个整个的内务活动地带,并且内部还可分做三个独立的小部分,以便区分官长、兵士和苦力三种人员各自活动的范围;

④同时要具有汲引和排泄两种功用的水道。

现在,我所看到的是完全合乎上述的四个条件了。一条沟水,上下设备了两个汲引口,把整个驻地分隔成东西两部。东部前面面临大路稍为隆起的一方,就是苦力营。其后差不多是片圆形的平侧坡,东北角是领队官的帐房和厕所;北面正中是一顶长方帐房,是无线电工作处,其西傍是厨房、柴堆与汲水处;东南角都是医药帐房,左方有一排三尺高的细竹篱插在地上,这是表明官长和苦力两个范围的界限;最北上头却是一条东西向的横沟,沟塍上长满了灌木林,恰恰天然构成了一道荫蔽的栅壕,也就是全驻地最后的掩护部分,并且做了一部分的排泄水道。水沟的西部,傍着大路的隆高地,是兵营,营后也是汲水处和柴堆,营前的右角一个土墩,这是哨兵的岗位,左侧是厕所,沟水的下流就是厕所的排泄孔道;尉官的小室,是在营内上方,兵士们的灶,都在营内。大路的南傍比兵营迤西的一块较低的平场,是他们的操场,正中还挖了一个沙坑,是练习跳远、跳高等运动用的。

英人营地图

沟上来往交通,有两道搭板。汲水口还特地挖深了几尺,成为窖墙。编竹篱贴墙为栅,削木成戽槽,置墙上水口,使水可以垂直地悬淌,并且立足处横铺柴棍,使落地的水不能溅湿鞋裤。兵营的四周,距离三尺的地方,团团转转都插立三尺高的矮竹篱,营内各棚的间隔,匀净而整齐,迈步的地方,都掘有尺余宽和深的排水沟,沟上横铺柴棍。如果帐房附件有成排的小灌树的话,便用长绳一一联系成栅,分隔成适合于各种活动的小范围。虽然英国人已经离此一个多月了,但是我的印象直如亲见他们迄今还在活动,一幕一幕都历历可数![2]

视察时,最令我注意的,还是那两堆烧不完、带不走而被遗弃的柴棍了!一样粗细,一样长短,堆得比人还高,都是经过廓尔喀兵士[3]手中的弯刀[4]砍伐来的,却被达旺寺的僧人争相綑背,纷盗入屋,可谓便宜之至了。

由于这些情形看来,英国人的那种秩序和卫生的训练,是如何的高超![5]我从小对于露营的经历是很丰富的,但是像这样的美快却从未享受过,也只有自叹训练不够而衷心钦羡于人了。[6]

这个领队官名叫“罗噶尔卜提斯”,这是照西藏人口中所说的音而直译出来的,英文究竟是怎样拼法[7],我也不敢忘拟。据说“罗噶尔”[8]是印度东北边境的一个城市的地名,“卜提斯”[9]才是领队官的人名,因为他是罗噶尔的地方官,所以把罗噶尔和卜提斯就联起来称呼了。我猜他是个专家式的人物,并且对于这个区域内的情形异常熟悉,我又估计他住的帐房内至多不过住五个人。换句话说,这次和他同来做学术工作的人员至多也只限于五位,并且从藏人口中知道他们工作的范围也不过限于采集动植矿的标本和测绘地图两种工作,至若摄影、摄电影这当然是分内工作。再者他们的活动区域,北未逾蜜腊山顶,这就知道他们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学术团体,他们带这么多的武装来住了两个多月,究竟是什么意义?无疑的,完全的是公然的武装占领![10]

谁也懵然英国人这回举动的意义,[11]达旺寺的出家人会在规定的节日外的平日,扮神鬼跳舞来媚英国人的眼,达旺雪的妇女会时常浓妆艳抹地唱“阿姐拉莫”(A-Cha-Lha-Mo西藏戏剧)来媚英国人的耳。他们喜欢看廓尔喀兵士出操踢球种种热闹,热烈地谈着一个单身的廓尔喀兵可以黑夜里打死一只老虎的故事。野猪肉是廓尔喀人最好的下酒物,但是英国人为什么到达旺来的?是很少有人理会的!

一直等到卜提斯亲自对达旺人宣布了他凭着现从印度政府旧档中才发现出来的早年达赖喇嘛给印度政府的亲笔字。据现在要实行占领时,这才使最愚笨的猪也要晓得终有忍受那最后一刀的时候了!

卜提斯又无日不追问达旺的办事头人关于亹全境的差徭赋税数目,有些机警的藏人,自然编套谎话来敷衍,有些巴不得脱离西藏羁绊的人,自然忍不住要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的。等到卜提斯送给达旺寺的亹僧许多厚礼时,眼红的西藏人才起了大大的恐慌了,忙着开会筹议对付之策。[12]由达旺闹到翠南,由翠南闹到拉萨,噶厦仍不重视之,[13]中国的中央政府更是蒙在鼓里,只有居住在拉萨的五六个汉人才暗暗着急,干着急,也是一筹莫展,白瞪着眼,眼看着一不做二不休的英国卜提斯先生秋后又要卷土重来![14]

我于刚刚完毕我的视察任务后,激起了一暖愤慨劲儿,不禁对于这个可畏的约翰牛[15]大叔所以发生此次举动的最终极的阴谋的目的所在,是完全全清清楚楚地深深体察到了!

首先,我们要知道整个的中国边界是北俄、东日,南边除了和法国交界的一部分外,完全是和大英帝国相连的。中国现存边界纠纷最多的,还是在中英交错的地方。我们要知道片马问题发生好久之前,英国人在野人山的大金沙江那些区域中已经下了铁杆磨针的死功夫了。如果我们尚未忘记片马问题的失败教训时,我们早就该注意到又是一个野人区域的藏江下游。我们至今为整个的藏印边界都是固定了的,这实在是个大大的错误,因为藏江下游左右的边界是随时都可以被英国人的活动范围而内移的!

当缅甸割让与英的时候,我们谁不以为滇缅边界是毫无问题的呢!谁料几十年后,会闹出片马问题,更接到一个班洪问题,我要大声疾呼地说,我们现在对于中英藏印边界的观念,还是和曾(纪泽)[16]、薛(福成)[17]未向英办理滇缅界务的前夕一样!英国人只要把在大金沙江玩过的一套老把戏照样搬演到藏江下游来温习一遍,就是第二个片马问题!现在英国人在达旺的行动,实际是已步入了这个阶段了!

现在英国人对于藏江下游的侵略,用的是蟹钳式的进攻方法,藏江下游附近的藏印通道,东面是经察隅,西面是经亹隅,从这两处同时左右并进,双管齐下,想着在白马岗之北,距昌都不远的西背后一个合适的地点,作为东西两螯的接触点。这样一来,北上是切断三十九族和玉树的联络,换句话说,就是切断青海内援的西上。

中路正面它是要威胁昌都切断川康内援对藏的联络。记得民国二十二年的西康战争[18]时,青康两军都有旦夕克复昌都之势,但是终不免突然的停止攻击,这完全是受了外交部方面来的影响,稍为有点头脑的人,谁都会明瞭这事幕后作祟的为谁,可见英国人对于昌都这个地方的垂涎了。

南路是要东阻巴塘西进的川康内援和南隔云南北上的势力,并且刎据金沙江的上源,这样又可和它侵略滇缅北段未定国界的策略首尾呼应。它要同时在巴塘、片马和班洪三处附近,上中下一齐下手,扼紧这条长江的源头,真正是“手挥五弦,目送飞鸿”的得心应手之极了!

更说得刮骨一点,英国人是不许中国中央政府的势力跨过金沙江西岸的,换句话说,它是不准中国和西藏地方有联系的机会,英国人要永远自居为西藏地方的保护国,这就是英国最终极的阴谋目的所在了![19]

要达到这个目的,英国必须在中国和西藏势力可以接触的中间地带,设法建立一个实力雄厚的根据地,所以必须占领整个的藏江下游的野人区域。但是野人区域不容易经营,于是舍难就易改用蟹钳式的包围野人区域的策略,实行东西两路的合围进攻。西路的第一道门户,就是这个亹隅了。

现在达旺弹丸之地,实际上已成为第二个片马问题了。它的继续进攻路线,一定是由达旺渐渐地起头北上,到翠南东拐,经觉髯[20]占领整个的贾隅,再北折绕过匝日山出达布、工布,到昌都的背后,大约是硕督或类伍齐[21]诸地,作为从察隅、亹隅两处伸进来的蟹螯的会合点。这个计划如果成功,那么青、康、滇是和西藏断绝了!中国是永远和西藏隔离了!

我们除了片马教训之外,还有一个卓木(Dro-Mo)教训。卓木是帕里之南和哲孟雄[22]交界的一个小部落,现在名义上还是西藏的属地,但是实际势力已完全握于英人。藏英战争的时候,这个卓木竟反叛而倒戈向英。现在亹隅的人心,已经是离叛乖戾。如果再有一次抗英的战事,发生时,倒戈实在意中,所以亹隅实在又是第二个卓木。

西藏对印度的直接交通要道,除西部通拉达克的几条暂且不论外,自噶达克迤东迄定结,是和尼泊尔交界,算是没有直接通印的道路。再东就是干壩(笔者注:岗巴),这是通大吉岭的直接门户,荣赫鹏的侵藏[23]也是走此路进来的。再东就是帕里经卓木通加林琫的藏印通商唯一大道。再东一直到翠南和不丹交界的边上,也没有直通印度的道路。翠南南的亹隅,经提郎宗[24]通鄂多拉古利[25],这是一条直接的通道。再东隔个野人区域,就要往察隅去找直接通路了。

这个干壩、帕里、亹、察四路之中,帕里之路,已经是表现了今日藏印交通上的最大功绩,但是实除上比较起来,四路中希望最大,效能最宏的,帕里之路恐尚不及亹路的隐而未露的价值。因为亹隅不像帕里,只是对于拉萨和日喀则发生作用,它的前程是隐隐地寄托在匝日山的四周和一个野人区域。如果好好开辟经营起来,前程是不可限量的!

单拿现在的情形来考察,每年冬季进出亹隅、不丹、印度的人数和商货,已经是大有可观。据我的估计,大概除开帕里之外,就不得不推这个亹隅坐第二把交椅了。差不多百分之九十的翠南人和达旺人,一到冬天,就经提郎或札什岗南下印度去贩货,这是毋庸讳言的事实。

再拿从拉萨经亹隅赴印的日程计算起来,那么自拉萨翻廓喀拉至孜塘三天,孜塘至翠南六天,翠南至达旺二天,达旺至鄂多拉古利是八天,统共是十九天就可以衔接汽车站了。比较现在藏印大道最繁盛的拉萨、帕里到加林琫衔接汽车站的途程,还要缩短一星期之谱。

在自然条件上,既是这样优越,再加亹人的心理倾向和地方政治力量的薄弱而几等于零,并且又比察隅距离中国的内地要更僻远些,种种方面,都是侵略者的现成环境。机会到临,自然而然的英国除阴谋开始下手时,亹隅就首先被污辱了!

由于上述的种种推考,英国人今后对于这方面的进攻是决不会松手的,[26]所以我在报告的第四节上写着我对英人今后侵略动向的最低限度的几个推测,现在让我一一解释在下面:

(一)对于第一个推测,是不容疑惑的。或者因为英国有九国公约的义务关系,且是今日国际和平阵营中的主力份子,于中国抗日战争未结束时,不至于公然永久占据不去,以激起侵略国家的反唇议责,徒贻口实。

(二)换员与割让交涉,事在必行,否则何必定欲武装卜提斯耶!强迫之举或亦因上述(一)项原因,不致公开进行。惟暗中侵逼,当然更为激烈。虽不必明居保护,也要唆使西藏自己再度宣布独立,这事在希姆拉会议中已开了端始了。

(三)我们要觉悟到滇缅边界和藏印边界是一个问题,班洪和片马也是一个问题,性质都是一样的,事态都是连续性的。班洪和达旺事件既然连续地发生了,滇缅北界的事件自然是接踵而来。

(四)民国十八年,藏尼几动兵,后来因我外交调解成功,才得寝息。交恶的原因,不过是因一个国籍不明的藏族商人[27]被西藏方面笞死了,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非至兵戎相见不可的地步。近年我在拉萨听到当年达赖的近人所告诉我的,和去年我在尼泊尔旅行时所得到传闻,综合起来一印证推敲,才知道这件事的恶化完全两边都中了第三者的挑唆离间的阴谋。这件事总算侥幸地避免了,但是除此事件外,藏尼间历年的悬案仍是很多很多,都因藏政府对于外交技术的幼稚和国际眼光的错误,得不到解决。

最近的一位尼国驻藏人员,便因悬案太多得不到合理的解决而气愤成疾请调回国了。所以藏尼间的恶感是很深的,而英尼间的关系是异常密切的,只要英国人稍为有不慊於西藏的话,尼泊尔是架不住英人的挑唆,而藏尼间的火药线是会立刻燃着而爆发成为战争的。不过这方面是要看中国中央的外交方面的处置如何了。

去年我旅尼时,看到这种情形,我就大胆地主张中国对尼应推进友谊,中国无妨爽爽快快承认尼国是一个独立国,立刻互相交换派驻公使,我们要了解从噶大克到定结[28],差不多是西藏边界的半部是完全和尼国毘连的,中尼间有良好的友谊的话,足可以保障这边的安全,并且可以使尼国成为中英间的一个缓冲地带,不至放纵尼人永远地向英人怀中一面倒下去。

就上述的四项推测,我们就应赶快想些未雨绸缪的办法和曲突徙薪[29]的对策来,所以我在第五节报告中,提出了我的八项意见。现在也是要一一解释一下的:

(1)防阻越俎代庖和鸠占鹊巢的侵略;

(2)我们要建设一个西康省的国防仓库;

(3)康印间的国际交通干线,这点如果我们在五年前成功了的话,那么抗日战争的国际援路更多一条,至少要比较现下的始兴赶筑滇缅公路要减少许多困难,这是谁也能显而易见的实事;

(4)实行这个建设计划时,我们要紧不可放弃不丹,我们要使不丹成为西藏的国防仓库和西康的国防仓库,成为辅车相依之势,至少的限度,我们也应使不丹成为中英势力中间的第二个缓冲地带;

(5)我们应当准备第二个班洪事件的来临,并且设法使云南、西藏能够声息相连;

(6)这也是跟着来的问题,毫无疑义,康、藏是唇齿,当然要联络;(5)(6)两项都是特别边区应有的后盾布置。

(7)经营特别边区切要的着手问题;

(8)这是全盘解决藏事的关键,不过待详细讨论之点尚多。

这个特别边区的目的有三,就是:

(一)(二)两项是毫无疑义的应有手续。

(三)代还债款,从前张荫棠时代曾经办过,很有成就,撤退藏兵的条件,并不是对西藏的一种压迫行为。须知我如不先发制人,是终受其害的。

(四)换句话说,我们要有一个彻底的野人政策。对于野人区域的周围,要设法开发。开发的要着,只内外两方面:涵於内的德意,也就是一个完缜的野人感化政策,这方面应令西藏地方的宗教能给国家以最大的贡献;形於外的力量,也就是一个细密的经营建设,建设这个特别边区的资本技术方面,也许可以给予英国人一个参加的机会。

抗战和建国是同时并进的,机会是不会常常照顾我们的,我们必须自己设法造就机会。我的八项意见,虽非解决藏事的通筹办法,但是我相信内中有几条是造就机会的策略,也就是我视察亹隅一趟所得到的一个最后结论。所以,不怕大人先生们的值不值得一哂[30],我自不揣冒昧的提出来了!

其余达旺的详细情形,都载在报告第三节。我已尽了我最大的能力,所收获的就是这么渺小的一点儿!因为种种限制,不能让我从容容地作更进一步的采访,并且我是受人之托的。既然事实上已经不能更有所获,不如快快赶回拉萨,以免朋友们的悬念,并且还可共筹秋后卜提斯卷土重来的对策,所以我就决定不复再事耽搁而返身赋归了。

(未完待续)

[注释及参考文献]

[1]欧阳无畏所述并不精准。19世纪中叶,西藏地方政府就已经在门隅设立财粮机构——哲康,“其主事称冲巴,垄断西藏与不丹盐米交易”(西藏自治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总编、西藏自治区错那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撰:《错那县志》,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3年1月,第271页),其重要的职责还有“负责管理辖区内各地的行政事务和宗教事务”(《错那县志》,第270-271页)。

[2]欧阳无畏所历历可数的一幕其实是这样的:“早晨开始时不是在靶场就是在操场;接着去办公室检查士兵的品行登记簿、射击成绩、请销假情况、着装、违犯军纪情况以及奖励等。你还得仔细检查他们的装具,除在军官食堂用餐外,还得同士兵一起做游戏”(B·M·考尔著、王德华译:《没有讲过的故事》,北京:中国藏学研究中心,2013年12月,第27页)。[3]1815年,英国皇家陆军的编制第一次列编由廓尔喀人组成的战斗营。从此,廓尔喀人在英军中服役的传统延续至今,“凡与英国有关的冲突,几乎都能看到长着明显亚洲人脸廓的廓尔喀人的身影。一百多年来,廓尔喀人一直是英国驻印度军队的一部分。在原驻港英军中,共有3950名廓尔喀兵,除了担负防卫边境的任务以外,还负责支援警方维持香港社会治安,打击反偷渡和其他犯罪活动。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后他们便全部移防至英国本土”(宋学刚、俞杰:《英国陆军的急先锋——廓尔喀部队》,《国防科技》,2001年12期)。

[4]欧阳无畏所述的弯刀其实是库克利弯刀,这种刀的形状似狗的后腿,刀背既厚且钝,但刀锋锐利无比,是廓尔喀人十分喜爱的近距离作战武器。

[5]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期间担任印军前线最高指挥官的考尔中将在其著作《没有讲过的故事》中亦称“英国人比其他西方国家的人更爱清洁”(《没有讲过的故事》,第23页)。

[6]英印军队对官兵素质有非常明确的要求:“当官的要求在各方面比其所辖的士兵更胜一筹;军官比士兵行军的姿势要更优美;话讲得更伶俐,并在射击和体育活动方面更有所长”(《没有讲过的故事》,第27页)。

[7]英文拼法为 Light Foot。

[8]今译为迪布鲁格尔,位于印度阿萨姆邦。

[9]欧阳无畏所述这位领队官员“卜提斯”实际是英文Foot Sir的音译,印度官方中译为莱特福特,西藏地方政府称乌茹古日·萨赫。

[10]欧阳无畏所述英军武装来达旺的时间是1938年4月,印度官方称为小远征队,率领人为印度陆军莱特福特上尉。这次印度英军武装到达达旺的缘由是:“新德里指示阿萨姆政府通过实地巡回或者我们自己也征收税赋的办法来强调英属印度在达旺地区的利益”(《阿萨姆政府给巴利帕利拉地带政务官的指示》,引自罗伯特·里德博士:《毗邻阿萨姆的边境地区的历史》,第217页,西隆阿萨姆邦政府出版局出版,1942年,第295页,转引自内维尔·马克斯韦尔:《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1971年7月,第77-78页)。阿萨姆省督于是建议“派一名英国军官带着相当数目的武装警卫人员每年夏天进驻达旺。然而印度政府审慎行事,在作出最后决定前只同意派遣一个小队到达旺去作初步侦查”(《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第78页)。

[11]英国人这回举动的目的是“考查这个地带,同居民联系,并对税收的多少作些估计”(《阿萨姆政府给巴利帕利拉地带政务官的指示》,转引自《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第78页)。

[12]欧阳无畏所述并不准确,笔者查询到一份档案,是西藏地方政府收到错那宗本一份紧急报告:“近期英人乌茹古日·萨赫为首的一队骑兵来我地区,询问并登记门达旺一带噶厦的征税情况,以示达旺地区为印英管辖。还送给达旺寺扎仓厚礼,妄想用欺骗拉拢等手段达其目的”(拉鲁·次旺多吉:《德里秘密换文未曾得到原西藏地方政府的承认》,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十)》,北京:民族出版社,1989年3月,第9-10页)。西藏地方政府对报告立即做出答复:“在边界问题上,在藏英尚未谈判之前,不能让英国为所欲为。英方所为,我政府绝难答应,尔等令当地居民对现行征税情况绝对保密,要齐心协力,避免上英人之当”(拉鲁·次旺多吉:《德里秘密换文未曾得到原西藏地方政府的承认》,《西藏文史资料选辑(十)》,第10页)。英国对此事的档案则记载如下:“莱特福特到达旺后,西藏政府就马上提出正式抗议,并要求英方人员撤走。在达旺,西藏官员当着他的面征收税赋,借此炫耀他们的权力。莱特福特曾请求上级批准他向西藏提出要他们撤离达旺的要求。这个意见遭到了拒绝”(《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第78-79页),可见西藏地方此时依然拥有对达旺地区的全部权益。日本1930年代在东京出版的西山著作《最新中华民国大地图》亦明确将“达旺”标注为中国版图内。

[13]欧阳无畏所述并不准确,此事发生后,门隅地区的当地头人和百姓代表101人联名向西藏地方政府写信,表示坚决抗英,保证不落入英军的圈套。西藏地方政府还给在拉萨的英国驻亚东商务总管罗布去函,严正警告英国不要就门隅地界问题进行纠缠,其后又曾多次重申,门达旺的风波始暂告平息。详见拉鲁·次旺多吉:《德里秘密换文未曾得到原西藏地方政府的承认》,《西藏文史资料选辑(十)》,第10页。

[14]欧阳无畏的担心最终并没有变成现实,是因为“新德里不仅拒绝了永久占领达旺的建议,而且拒不批准莱特福特再次前往达旺,担心那样就会由于要履行对门巴人的义务而不得不永久占领达旺。他们注意到在以往两年中使拉萨承认英国人在达旺地区享有权利的企图都已失败。他们的结论是,英国人占领达旺一定会引起西藏地方政府强烈的不满,并且会危害经过很大努力才培植起来的友好关系……”(《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第81-82页)。

[15]系对英国人的绰号。

[16]为曾国藩长子,清代晚期驻外使节,1878年被任命为驻英国和法国大臣,时年39岁。1880年兼任驻俄使节,是第一个能通外语的驻外正使。

[17]1894年,薛福成与英国谈判并签署《续议滇缅界务商务条款》,这是其任驻英公使期间所办的要事。

[18]欧阳无畏所述实为发生于1930-1933年西藏地方与西康、青海的争端,史称第三次“康藏纠纷”。

[19]笔者阅读过两份材料,均一针见血指出英国插手西藏的目的:英国在印度的统治者对印度有一项极为明确、坚定和万无一失的政策,即在印度周边组成一个受英国支配和控制的敌对国家的包围圈。根据这项政策,位于印度东北边界的西藏必须是独立的,而且对印度必须是友好的,同时,还得受英国支配。印藏关系中蕴藏的主要动力,是使连接印度边界的冰雪覆盖的西藏高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落入任何潜在敌人——沙皇统治的俄国,接着是社会主义的苏联,尔后是觉醒了的中国——之手。许多事实证明,统治印度的英国人时时对此保持着警惕和防备,并为执行这项政策不时地制定计划和采取外交步骤。详见D·R·曼克卡尔著、杨双举、王鸿国译、范名兴校:《谁是六二年的罪人》,拉萨: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编印,1985年7月,第6-7页。另一份材料写道:“在对西藏的整个战略目标上,是如何完成侵占目的,或退而求其次,来个特殊化,是新德里方面所一直前进的方向”(魏萼等:《西藏现状研究》,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6年4月,第42页)。

[20]今译为觉拉,属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觉拉乡。

[21]今译为类乌齐,藏语意为“大山”,属西藏自治区昌都市类乌齐县,北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交界,西距拉萨947千米,东距成都1395千米。

[22]今称锡金,1975年在印度操控下,锡金举行全民公投,废除锡金王国,加入印度。中华人民共和国于2003年6月23日正式承认锡金为印度的一个邦。

[23]弗兰西斯·荣赫鹏是英国第二次武装侵藏战争最主要的策划者和指挥者,侵略军仅在西藏曲米仙廓一战,就造成2000多名藏族兵士牺牲。1953年5月12日,西藏军区的魏克拜访两次参加抗英的83岁老人格朗白吉,他说:“英国的军队两次侵略我们西藏,他们像魔鬼一样,到处杀人,抢东西,给我们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我们西藏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喇嘛还是俗人,都拿起大刀、长矛、猎枪、火炮,甚至弓箭和放羊用的甩石来同敌人进行搏斗。在隆吐山、在曲米仙廓、乃尼寺、江孜等地的战斗中,我们前仆后继地奋勇杀敌。在康马、乃尼寺又同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战斗”(魏克:《留在雪域高原的脚印》,北京:民族出版社,2001年8月,第185页)。出现于20世纪初的所谓“西藏独立”就是这次战争的后遗症之一。

[24]西藏地方政府将宗分成三等,错那宗为一等宗,其下设的宗等级为二等或三等,不与错那宗同级别,是错那宗下属行政组织。如管理政府谿卡的定本、根保、基米和管理贵族、寺庙谿卡的卓札、根保。详见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西藏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山南专区调查报告》,1964年,第8页。错那宗共辖德让宗、提朗宗、森格宗等五个小宗,小宗宗本基本是六品官。

[25]今译为乌达古里。

[26]欧阳无畏的研判非常准确,莱特福特于1938年考查达旺返回印度后,在阿萨姆省督的大力支持下,极力主张将西藏地方官员和达旺寺的喇嘛们从达旺赶走,他的达旺报告中有这样的文字:“西藏政教合一难以分割,在西藏僧侣官员撤走以前,西藏的势力和阴谋必然会在达旺周边地区继续存在。他认为应当鼓励信奉佛教的当地部族门巴人去接管寺院;既然门巴族不喜欢西藏人,这件事就不难办到。此外,还应当委派两名英国政府的代理人,有良好社会地位而又能讲藏语的人,去达旺地区接替被撵走的西藏人”(《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第79-80页)。这种挑拨民族关系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形势的发展果不出欧阳无畏所料,欧阳无畏完成此报告七年后,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英国官兵来到德让宗,象魔爪伸入佛土,连国法也不知遵守,以暴力强占土地并挑唆我属下百姓说,不准向西藏方面的人员交纳官差、说服、当差守法。各个交通要隘派武装哨兵专门把守,并且正施行武力威胁,使我们对自己的土地无权做主……卑职等,已到忍无可忍的地步……长此下去,势必要造成反客为主的局面”(《印度对华战争(上)》(内部读物),第85-86页)。

[27]欧阳无畏所述的此人名叫杰波夏尔巴,尼泊尔驻拉萨代表认为其是尼泊尔人,西藏认为其是西藏人,他被西藏地方政府指控为尼泊尔人收集情报,于是躲进尼泊尔驻拉萨代表处,西藏地方政府强行进入该代表处将杰波夏尔巴逮捕,成为藏尼危机的导火线。笔者在《边界上的人:S.W.莱登拉(1876-1936)的生平及他在大吉岭和西藏的岁月》一书中看到当事人对其抓捕的过程:“龙夏带着大约300名士兵和100名警察前往尼泊尔代表处……警官和警察们包围了使馆,龙夏亲自爬到一个离代表处较近的房屋顶上,指挥各项行动。夏尔巴人杰波当即爬到了代表处的屋顶上并挪开了梯子,当它正与警官们争辩时,一个警察小队长带着几个人用梯子爬上了屋顶抓住了他”(邱熠华:《1930年尼泊尔与西藏地方关系危机探析》,《中国藏学》2012年第2期,第140页)。

[28]藏语意为“岩石从湖泊深处隆起”,今属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位于西藏自治区南部,喜马拉雅山北麓,属于边境县,与尼泊尔接壤。

[29]防患于未然。

[30]微笑或讥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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