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

2019-09-10 07:22孙一圣
散文 2019年11期
关键词:二伯柴静菏泽

孙一圣

少年没有尽头,大梦毫无边际。前路总在咚咚直响,就像我走在前头。

年年归家,我老缠着爷爷讲以前的事,爷爷不负重托老讲一件事,同一件事他回回不重样。爷爷太老太老了,九十总也有了,总把记忆也搞混。料不到,我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高过爸爸妈妈生我的年纪十年了,那我也记不住以前了,却总有一个梦令我难忘,我再也梦不见少年大梦了,这梦不止一回,可以另作《巨人传》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于我的梦中,一并波及我们小小村落,我伏于土墙根下瑟瑟发抖,恐怕下一秒就要被捉了,灰尘簌簌地落。硕大的脚步,一步一步,把坚实的大地震得像波纹一样发颤。巨人攻进来了,巨人在筛查每一个漏网之鱼。这等恐惧的氛围下,每当巨人轰隆隆走来,我便准确无误地醒来,从没见过巨人巨大到什么样子。

甚至我也记不得我住哪里,爸爸妈妈热衷搬家,他们把家搬离孙海村,搬到申楼镇上。又从镇上搬回村里。再从村里搬到镇上。好像我的家既不在孙海,也不在申楼,只在路上。我一睁眼愣在村里,一闭眼睡在镇上,好容易打个盹,睡醒了天就黑了,大老天上漫天星星,我躺在躺倒的空空衣柜里,衣柜躺在地排车上,爸爸在前面拉着车,妈妈在旁扶车,见我醒了就塞我一包纸包的青岛钙奶饼干。我把饼干咔嚓咔嚓吃得簌簌掉渣,仰头看着天,天也不老实,晃晃悠悠,星星忍不住也闪烁。我就闭上眼睡不着,等待地排车拱上咯噔咯噔一板一板石板桥,过了桥就到孙海村了呀。

爸爸妈妈不但爱搬家,也热衷发财。

我上初中,也就1995年附近,爸爸妈妈奔赴菏泽城市,期许发财万贯,毕竟种地的收成实在少之又少,吃饱可以,生活却难。爸爸告诉我世人都说农民热爱土地,那是扯淡,都是没法,但凡有点头脑谁个不想逃离土地呢。从我有记忆来,除去农忙季节,爸爸妈妈做过很多生意。他们没有一技傍身,做什么都现学现卖,他们卖过布匹卖过衣裳卖过馄饨开过代销点开过饭店理过发卖过树卖过鸡卖过羊卖过驴,背着我卖过恐龙也说不定。记不住哪年冬天,爸爸从温州进来一卡车凉鞋,妈妈骂他脑壳坏掉了。爸爸的想法可美:冬天进货凉鞋便宜嘛。妈妈说也没见便宜几何。这两个家伙把我房间腾出来,搁进厨屋。乡镇村里很多厨屋均是临时搭建的棚子,屋顶连青瓦也配不上,遮个塑料布草草了事。厨屋处处漏风,好像是花钱买来的漏缝,妈妈找来许多棉花查缺补漏。厨屋除却锅碗灶具,绝大空间堆满粮食,无非陈年小麦和玉米,一摞一摞,顶到椽子,好像厨屋只是粮仓的一个小小器官。这样一个地方,出没最多的是啥子?老鼠嘛。每天晚上我都会被老鼠惊醒很多次,它们吱吱嘎嘎好像在商量花多少钱购买粮食。一毛一粒麦子,两毛一粒玉米,比人类出价贵多了。我屡屡告状爸妈,他们忙于发财(却欠了一屁股债),根本听不见我。妈妈总说厨房好啊厨房多好还有灶神陪着你。我不置一词,心想这哪路神仙啊,这般不开眼,敢与老鼠争先锋。我的房间则堆满凉鞋,男人的女人的,男孩的女孩的,窗户堵死了,一开门凉鞋们抢人头一般哗啦啦掉一串。这些凉鞋没完没了,卖了三年也没卖完,干渣渣的,也欠雨水滋润。后来许多年,好容易把凉鞋处理干净,妈妈每回收拾屋子,说不定就从床底下或者沙发底下惊愕地拎一只凉鞋出来。这些鞋子,单兵作战,像老鼠一样乱窜,呆呆的样子仿佛它们犯了错,仿佛它们不该穿过国界,从厨房千里奔袭,逃窜而来。

这个经历是搬到镇上以后发生的。房子就在申楼卫生院门口,爸爸事先与卫生院院长说好,加墙盖瓦,一夜之间起了一座小庙一样的六间小房。为了省砖,房子后墙是卫生院的院墙,我的这个家,申楼卫生院的外墙的延伸,好像多年良家,一夕变作妖怪,长长了两只胳膊,面条一样缠满稼穑。

有一年,可能是申楼卫生院人事凋零,马院长补我爸为编外会计,专事算账。爸爸不会给人看病,掰着指头算账是把好手。卫生院因为人少房多,马院长让我住进三间空置的会議室,于是我搬离厨屋,住进了豪华会议室。马院长搁会议室一角铺了一张单人床,正中央则是硕大的会议桌(躺倒上面打滚撒泼也不成问题),周围紧紧围困几十张办公椅。长达一年时间,这就是我的卧室。躺在这个空空飕飕的地方,我跟我爸说我害怕。我爸学起了我妈:“会议室多好,既大又敞亮,足球场也不过如此,况且还有伟人陪着你。”会议室的四面墙上挂着五大伟人的巨幅画像,夜夜我都在伟人们慈眉善目之下安眠,以致我搬出会议室很长时间不敢闭眼。

马院长提携爸爸做会计的两年,正当疫苗注射红利时期。我根本没有印象,只记得爸爸每次带领卫生院的医生们去我们小学种疫苗。我次次跟着胆大的孩子们越墙逃脱,我刚翻到墙头,轻薄的阳光也才露头,我就掉不下去,活像掯墙,屁股撅在上头,兴致勃勃,幸好爸爸擅自救了我,大手轻轻一拨,拎了我回来,把我胳膊一捋,头一个结结实实挨了针。我就哇哇大哭,爸爸才不管,不论死活,把我往边上一抡,揪住下一个李红艳。当我长到与爸爸这般大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他是个傻子。爸爸就是祥林嫂,他说:我真傻真的。爸爸一心想发财,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发财的机会却给他指缝里悄悄溜走,三十年后他才醒过味来,而且他也因此吃了这辈子第一次闷亏。因为打疫苗奉行国策,人人必打。这是多少人呢,大把大把的钱流进医院,作为医院会计,每笔钱都流经爸爸的双手。关键是这些钱是没数的,马院长也从不管理,爸爸上报多少是多少。每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过了他的手,这只该死的手啊,爸爸说这只该死的手啊竟然傻到没有伸出去捞一分钱,真是不思进取的一双手啊。“要搁现在能捞多少便捞多少。”爸爸搓着手说。我猜爸爸也只是说说,要搁现在,这个胆小鬼依然伸不出他的手。可能这也是马院长要爸爸做会计的缘由,他多老奸巨猾,爸爸这个孱头怎能逃过他的法眼。因为流水太多,爸爸招致旁人嫉恨,而且不止一个。终于,祸从天降。

马院长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十八岁,十分美丽,可能因此叫马丽。二女儿十六岁,豆蔻芳华,可能也因此叫马芳。他的儿子叫马膨,他是吃泡沫长大的吗?可能因为名字他才膨胀,才不过十二岁,实实在在是个胖子。当时正处严打末期,背后有人举报爸爸不轨于马丽,男女之事嘛,永远人之污点。多亏马院长夫妇连夜密报爸爸,爸爸妈妈不顾安排我与姐姐,仓促逃了。第二天,妈妈回来给我与姐姐做完饭匆匆就走了。长达半年,我与姐姐未见爸爸一次,即使妈妈回来,做饭也不多,更多是偶尔从门缝里塞些饼干给我们,不顾我与姐姐扒着门缝大喊妈妈妈妈,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头也不回,掉身便走。

待风头已过,爸爸原样归来,再也没掺和卫生院的任何事情。很快,我们又搬回村里。马院长夫妇不辞辛苦,常到我家串门,从不空手,不是水果,便是糖茶。爸爸却再也没有登过他们家门。马院长夫妇曾三度向爸妈提及要把我认作干儿子,爸爸始终没有松口。后来,马院长调离申楼,到普连集做卫生院院长。如今申楼镇被砍,一半劈给砖庙,一半劈给青岗集,再也没有申楼了,我也再没见过马院长他们一家了。我曾把这段故事改吧改吧写进小说《人间》里,揉进这个小说以后,这段故事就走了样,连故事他妈也认不得了。至今,我仍然认得月亮,认得那个夜晚,我在马院长家里看电视剧《西游记》,马丽给我削梨吃,刀工可好,果皮连环不断。看完电视,我被第一次出场的猪八戒吓得不敢出门,马芳把我送回家里。那个夜晚月光不亮,也没有多暗。走过桑葚树就快到我家了,马芳被一只黄鼠狼吓到了。我们两个害怕的孩子在灌木丛里发现一只蠕动的鬼。拎到家里,认出那是一只刺猬。第二天马芳来到我家,带来一块大大的西瓜喂刺猬,给它取名喵喵。第五天,喵喵被我们喂死了。

搬回孙海村不久,爸爸妈妈思谋要到菏泽市里做生意,马不停蹄便去了。爸爸白天去干活,妈妈夜里去夜市。两个人一个白工,一个夜工,同住一个屋檐下,永不照面。爸爸妈妈来回市里,从不搭车,只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一趟五十公里,要骑四个小时,很是奢侈。我跟爸爸坐自行车去过菏泽好些回,车圈轧过横截了柏油路的铁道就到菏泽了,下了车,我的屁股已非屁股了,那是一截枯木头。

有一回去菏泽,我是为治病。也没什么大病,无非体弱多病,不想上学似的。刚上初一,我就病倒了,惯性休克,小便失禁。妈妈不放心,把我拴到裤腰带上。二伯在菏泽市里官庄开一间小小诊所。爸爸常去与二伯说话,回来便带几包药给我吃。我不知道什么药,爸爸也不知道。我想二伯也不知道,因为没人知道我得了什么病。爸爸怀疑是结核。于我两岁时,姐姐也才三岁,妈妈曾经得过肺结核。当时于爸爸而言,这病是绝症,又易于传染,要治好,花钱是天文数字。我曾在笔记里记过这件事,现抄如下:

母亲患了肺结核。父亲把母亲放在结核医院门口的树底下,去借钱。母亲让我别乱跑,她抬抬眼讓我坐在她旁边。我坐了一会儿又跑开了。我跑得太远,母亲抬抬眼,摸一下手边的绳子,我便被拽倒了。我爬起来往回走。当我再次想要跑出绳子的长度,又一次绊倒了。冬日的清晨,还没有人,太阳也没冒头。薄薄的雾气挂在医院对面的树林里,有时候布谷鸟叫起来,惊醒了母亲。我累了,坐在母亲腿上,脑袋低垂,盯着对面的树林,说不定会有一只庞大的鲸鱼突然出现。我问母亲,鲸鱼什么时候来。母亲说,没有鲸鱼。我说,那有什么。母亲说,布谷布谷。父亲一路来到二伯家。他停在胡同口,没有进去。因为分家,二伯没给父亲留房子,他们已经三年没有来往。二伯出门远远望到父亲,走得很快,把石板踩得硬硬邦邦,似乎从第一个石板开始他们兄弟已经和好了。二伯来到父亲面前才发现自己是跑来的,三儿,咋了,有事?父亲说,是结核,得住院。医院就在母亲背后,也在我背后。我问母亲,会有鹿吗?母亲说可能吧。我和母亲盯着对面有阳光扦插的树林,我们坐在树下等鹿出现。我们不知道父亲正在回来的路上,他没想到回来的路要比去的时候长,也艰难。雾气越来越薄了,他想迷路,然而他没有。他的脚步沉重,两手空空。

爸爸确实没有借到钱,后来妈妈还是被二伯救活了。尽管二伯也没钱,他出了主意。当时二伯母的妹妹,正在西关医院做实习医生,二伯便托她从医院自购药材(便宜很多)拿回家给妈妈注射。这样妈妈既不住院,也不太花费。但结核是慢性病,需经年注射。不能长久住在二伯家,二伯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爸爸便带着妈妈和针管药材回家,亲自上阵给妈妈注射。头一个月,爸爸扎弯了无数针头,妈妈也跟着吃了无数苦头,后面熟练了两人才舒缓下来。隔上一阵,药没了,爸爸再到二伯家里取。扎了一年针,妈妈的结核病才痊愈。爸爸带我去结核医院做穿刺,多亏不是结核,那也查不出什么病。我记得清楚,每隔一阵我便发病,一发病便休克,意识全无,醒来湿透全身,人却好多了。每每休克之前,我便在床上折腾,呜呜呼喊,没有大疼,只是难受。我说妈啊我好难受啊爸啊我好难受啊我难受死了老天爷啊我要死了我真要死了。我便死了过去。这是白天,妈妈熬不住便睡觉,任我死去活来,滚来滚去。只要我不真死了,妈妈才顾不上我,晚上的夜市还要等妈妈去呢。夜市是个好东西,每夜妈妈需要跑三场:傍晚在东方红大街卖童装;上半夜到南关体育场卖水饺;下半夜便去火车东站收酒瓶(很怪,菏泽火车站不单是菏泽人类流量最多的地方,也是菏泽人类喝酒打架的好场所)。爸爸还在上班,无从听见。我从来不知道爸爸在这个市里做什么活儿,好像他只在这个菏泽小城晃荡,便有大把钞票从天而降。直到一个白天,妈妈带我去二伯家,路过爸爸工作的地方,犹豫良久决定见见爸爸。妈妈没给爸爸带饭,也没什么事情交代,只是见见。妈妈等在路边。我穿过简陋的石棉瓦房,钻进一个洞,转角出来,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工地,许多人在干活。他们在盖楼吧,我数不过来多少层了。他们人人像穿了一身水泥做的衣裳,样貌也无二样。他们指指点点,谁家小孩。我说出爸爸的名字。他们认识这几个字,他们便喊:海山。听来豪气好似一座大山。看到那张脸我便认出他了,他扭过脸来,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个好吃懒做的混蛋,我爸爸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废物,我爸爸是个偷奸耍滑的败类,这个人他不是我爸爸。他正驼着背提一袋搅好的水泥往天上送,好像天塌过了,天也给石头堵好了,就差这袋水泥抹严实,天就结实了,就砸不着我了。

我在柴庄住一年,很多时候爸妈不照面,便是柴大娘带我吃穿用度。柴大伯不着家,柴大娘便是再忙,也要顾上我,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柴静。柴静长得好看,脑袋灵光,真像电视里的柴静一样漂亮。柴静已经上高中了,可她不好好上高中,常偷偷带我去玩。她一定谈恋爱了,她总问我有没人追我。我没吭声。她又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小女孩。我低下头红着脸,更不敢吭声。我想告诉她,我想大喊,就像喊“我要死了”那样大声,我说:“有啊有啊,我喜欢你啊。”柴静小姐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把我带到河边。河里没有水,都是芦苇。她站在岸边,汗水淋漓,头发湿淋淋,碎花裙子也贴身子,好像她刚刚从面前的河水里游上来,变作一只美人鱼,来不及干燥,便与我幽会。柴静没放过羊也没放过牛,她说我们放云吧。芦苇丛苍苍茫茫,撑满了多云的天,云彩一忽儿变羊一忽儿变狗一忽儿变牛一忽儿变马,我们便冲天吆喝,名曰放云。许多样子的云压得很低,低低掠过一座庞大的监狱。许多哨兵荷枪实弹高站墙头,红彤彤的剪影,多出几只肢肢脚脚,像煮熟的螃蟹。他们一家待我如此之好,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没法报答他们。监狱大门的前头有很大一块地,种着许多树,树是苹果树,到了结果的季节,我溜出家门,来到这片果园。我侦查好了,这里没人,果实累累。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人数众多。他们一例光头,人人穿着一样的横条纹病号服蹲在树下,发青的头皮微微颤动。他们在给苹果树除草,安安静静,一不喧哗,二不越轨。他们后头跟的是荷枪实弹的狱警。我走在中间青砖铺就的路上,道路两边排着羞赧的病人和严肃的狱警,狱警没有拦我,病人们也没有凶神恶煞。道路结尾了,我只捡了几个熟透的发皱的苹果装进兜里,败走麦城。回到柴进家院里,我没把这些发烂的苹果送给他们,我觉着丢脸,于是把它们埋进竹林里,就像埋葬一只死猫。整个院门开在正当中,正冲堂屋门,柴大官人便在院当中砌一堵影门墙,影门墙前栽种一小片竹林。我从没说过这事,不知怎么透进柴大娘耳朵,大人们乐开了花,柴静也笑得冒泪,好像她失了恋,因为失恋而痛哭流涕。未隔许久,柴大娘也要认我做干儿子,爸爸妈妈也没松口,遂作罢。

我初中行将毕业,爸爸妈妈才从菏泽老老实实回来,一分钱没挣着,反倒背了一身债。爸爸妈妈不是每回再去菏泽都去看望柴大官人他们一家的,每次去了妈妈都说:“我们搬了新家了。”好像新家很新,其实没有。

就像我长大以后搁饭馆吃饭,听到隔壁饭桌的一对男女聊天。那天下着小雨,男人穿着拖鞋,吃饭进程中他就把赤脚架在旁边的凳子上;女人呢微胖,头发拉直了倒垂,微微发黄,跟男人说:“主要是他跟我扯皮你知道吗,他一会儿说家里人在老家给他找了工作回不来一会儿说他妹妹抑郁症什么的,我说你他妈不就是想分手吗。他说是。我说那就分手啊你跟我这拖什么呢。他就是拖你知道吧,隔不几天他就给我发短信说他在我楼下,顺便把他落在我家的东西带走。我说你别上来我新男朋友在这儿。他砰就炸了,说,你真行,东西我不要了你扔了吧。我说好。”

听到这里,我便纳闷这个失恋的女人为什么用“新”男朋友,而不说男朋友呢。如果她说“你别上来我男朋友在呢”,也能无误传达她的表述。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直到我写这段文字,想到妈妈说“搬了新家”,我才明白,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男朋友,她就为了气她的这个“旧”男朋友特意用了“新”字,也没有十分特意,只是她情感浓烈的自然流露。

是的,“新”就是没有啊。

责任编辑:田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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