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整本书阅读

2020-01-21 09:39叶水涛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整本巴洛克水浒传

叶水涛

整本书阅读的话题,近几年很热门。语文教材是不是整本书?大概不是。因为提倡整本书阅读,就是针对语文教材而言,认为教材不“整本”,需要读整本做补充。教材确有比较多的节选,节选之不及整本书,缺点或许在缺乏完整性。然而,这“整本”的概念有时比较模糊,诸如,朱熹的《四书集注》固然是整本书,但其中的《论语》是否能独立地成为“整本书”?《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是否属整本书呢?当然,读了“林冲棒打洪教头”,最好能读读《水浒传》这整本书,更好的是读读金圣叹的点评。然而,这样花费时间比较多,学生的时间会不够用。因此,如古典文学作品的《水浒传》《红楼梦》等,教材多有节选,也只能节选。教材的特点在知识的精要,在结构的简化和内容的集约化,倘都要去“整本”,教材也就失去存在的必要。

不过倒也确有教育家是提倡用整本书替代教材的,那就是上世纪80年代,上海育才中学的校长段力佩先生,他主张用《红楼梦》《水浒传》等作为中学语文教材。段力佩校长是非常活跃的思想家,也是激进的改革家。他在上海育才中学试行了,据说效果很好,但终究没有能在上海,更不能在全国推开。读了一些谈整本书阅读的论文,也看到许多指导整本书阅读的示范文章。谈整本书阅读,好像谈的都是长篇小说的阅读,这些论文与专业性的文学批评相去甚远,大多既缺文学性,也缺思想性。整本书阅读指导的文章,几乎都是文字说明加表格填写。整本书,就这样读,能唤起美感?

让·鲁塞论及文学批评时说:“批评活动的第一阶段是读者或观赏者与迷住他的作品的相遇。没有这种恋爱的行为,阐释的工作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着迷的感觉所产生的盲目应该继之以理解的愿望,但是没有前者就没有后者。”批评的基础是阅读,而阅读是读者和作品之间的“戀爱”,是两者之间的心心相印、神魂颠倒的过程。然而,许多整本书阅读指导的文章与此背道而驰,它们大多干瘪而乏味,激不起读者任何情感的波澜。读指导阅读的那些文章,或按此套路读文学作品,大概很难有恋爱般的幸福感,更多的恐怕是味同嚼蜡,是一种折磨和烦恼。

让·鲁塞曾经这样描绘初次接触巴洛克艺术的感受:“面对着德莱斯顿的兹维格教堂的装饰的、运动的美景和俯视艾尔伯河的大河湾的建筑的外观和穹顶之奇妙的整体,我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于是,对一切或远或近的有关巴洛克的东西,继而对巴洛克文学问题,产生了一种恒久的兴趣。”在他看来,欣赏建筑,欣赏文学作品,都是精神的陶醉,都是阅读的行为,两者没有根本区别。“爱恋”“ 着迷”“惊奇”“一见钟情”“恒久的兴趣”,这些词汇表明了让·鲁塞的阅读观。“阅读”不是走马观花一目十行匆匆一瞥作品的文字,不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关注故事的情节,也不是随心所欲地任意剪裁与攫取作品的内容,而是和作者一起沉浸在作品所创造的世界之中,与作品打成一片,仿佛男女之间产生了爱情。如果把阅读比作恋爱,那么指导阅读的文章,当如缠绵的情书,或深情的诗篇,而不是干巴巴的产品说明书。

将读书与恋爱相比,这是让·鲁塞的一个创见。让·鲁塞是“日内瓦学派”的著名文学批评家。什么需要整本书阅读,整本书意义在哪里呢?依然可以用他的话来回答。让·鲁塞说:“有成果的阅读应该是一种总体的阅读,是对认同和应和、相似和对立、反复和变化,以及对文理集中的关节和展开的环扣十分敏感的阅读。”他又说:“把书变成一张同时并存的相互联系的网络,这样的阅读才是全面的阅读:这时意外的惊喜会突然出现,作品浮现于我们眼前,因为我们有能力准确地演奏一首词语、形象和思想的奏鸣曲。”“总体的阅读”“全面的阅读”,是理想的阅读,它的对象是否为“整本书”,这似乎并不特别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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