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蜕变

2020-08-10 08:48马卫星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哈姆雷特莎士比亚女性主义

摘要:悲剧《哈姆雷特》代表莎士比亚戏剧创作的最高成就。本文力图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以奥菲利娅的关为切入点,重在阐释其不容忽视的意义。文章认为,在文本前端,奥菲利娅始终是作为一个凄美的符号而存在的。莎士比亚通过设置她的“装疯”和毁灭,达成其对女性话语权的自我抗争,从而帮助其实现自我蜕变和形象重塑,悲剧也由此达到高潮。

关键词: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奥菲利娅;悲剧;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1561.0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20)12-0001-02

一、前言

悲剧《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戏剧创作的最高成就。几个世纪以来,作品中那不可触及的深度和难以把握的复杂性吸引着大批学者为之着迷、疯狂。正所谓“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关于主人公哈姆雷特的研究众说纷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鲜有文学评论家们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剧中其他人物。在哈姆雷特光环的照耀下,其他人物固然会黯然失色,但也绝不应该被忽视,尤其是可怜的奥菲利娅。有关奥菲利娅的解读,长久以米,焦点大都集中在“她充当了敌人的工具”这一点上。至丁哈姆雷特对奥菲利娅的肆虐和伤害以及他们爱情悲剧的根源,学者们似乎都置若罔闻,仅仅粗率的归结为奥菲利娅的“咎由自取”。这其实是不公平的。因此,本文力图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以奥菲利娅的美为切入点,重在阐释这出爱情悲剧的根源以及奥菲利娅自我蜕变、形象重塑的整个过程和作用。

二、凄美的符号

作为仝剧真善美的唯一化身,莎士比亚对奥菲利娅的美可谓是称赞至极。从“娇美”到“美丽”再到“艳丽”,她的身上汇集了所有可以形容美的词语。在哥哥雷欧提斯眼中她是“一朵初春的紫罗兰”;王后也将她的美貌视为拯救哈姆雷特的良药“奥菲利娅,但愿你的美貌是哈姆雷特疯狂的原因;更愿你的美德能够帮助他恢复原状”;在哈姆雷特眼中,奥菲利娅更是美的无可匹敌,“给那天仙化的人,我灵魂的偶像,最艳丽的奥菲利娅”、“美丽的奥菲利娅!——女神,在你的祈祷之中,不要忘记替我忏悔我的罪恶”、这儿有一个更迷人的东西哩”。海涅也曾经用充满感情的语言形容过她的美:“和奥菲利娅妙的声音相比,黄莺的歌唱简直像乞讨;当我们无意中将奥菲利娅的嘴唇和花朵相比时,那些花朵将带着它们乱糟糟没有笑容的脸,十足的一副单薄的可怜相!苗条的身影——这美妙的化身。”①正因为如此,几个世纪以来,美逐渐成为了奥菲利娅“代名词”,倾倒众生。

然而,当你细细品味文本时,又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在奥菲利娅发疯之前,除了她的美,我们似乎对她一无所知。她就像一张白纸,既没有色彩绚丽的图画,也没有给人以突兀印象的污点。即便是她的美,作品中也并没有直接的描述,是在别人话语建构的过程中逐渐突显出米的。那么,莎翁塑造这样的形象又意义何在呢?

这就不得不从剧本开篇,莎翁借哈姆雷特之口所喊出的那句至今依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名言:“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②说起。《旧约》中上帝用亚当的肋骨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女人夏娃,由于肋骨脆弱易折,因而映射了女人们从身体到意志的“脆弱”性。而莎士比亚时期的英国在文艺复兴的冲击之下,虽然社会生活,人的思想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然而改变的力量却不足以撼摇当时早已根深蒂固的男性意识。在伊丽莎白时代的英格兰,国运昌盛,可以说女性地位极高,女性常常是上流社交场合的座上佳客。她们极尽奢华,将自己最美的一而展示给世人。其实这种无力的消极视觉展现正是她们丧失时间和话语制导,无力状态的隐现。不光是贫民百姓,就连当时的女王伊丽莎白,也难逃这种“花瓶式”的被观赏。在伊丽莎白众多画像中不难发现,她“竭尽炫耀财富之能事,倾国之宝披挂于身。巧夺天工的织锦、金色饰带、镶满珠宝的天鹅绒紧身胸衣和衬衣套装、成串的钻石和红宝石、珍珠项链等,尽显英格兰作为崭露头角的世界强国的鼎盛气势。”③除此之外,在任期间,伊丽莎白女王还多次组织环英格兰巡视,时刻处在被别人欣赏的过程中,作为一个形象的符号被崇拜着。正是因为如此,女性成为了被观看的角色,也因此丧失了所谓的“话语权”。即便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奥菲利娅也不能幸免。在奥菲利娅发疯前有限的戏份当中,除了哥哥雷欧提斯一再叮嘱她不要接受王子的爱时,她一而乖巧地答应,一而巧妙的反唇相讥:我的好哥哥,你不要像有些坏牧师一样,指点我上天去的险峻的荆棘之途,自己却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忘记了自己的箴言。”④能够略微看出些除了美以外的聪慧和敏锐外,剩余的时间,奥菲利娅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倾听而又沉默的角色。无言的美的叙述正是阐释她丧失话语制导,展现消极无力视覺效应的最好证明。

在这种背景下,哈姆雷特与奥菲利亚爱情悲剧的根源也就变得清晰易见了。话语权力的丧失和从属地位的状态使奥菲利娅只能尽“听话”的本分,而不能有“说话”的权利,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她不可能真正的享有爱。这一点,从波洛涅斯对她的几番训诫以及哈姆雷特对她态度的转变当中表现得极为突出。“爱情!呸!你讲的话完全像是一个不曾经历过这种危险的不懂事的女孩子。……你应该这样想,你是一个毛孩子,竟然把这些假意的表示当作了真心的奉献。……简单一句话,从现在起,我不许你一有空闲就跟哈姆雷特殿下聊天。你留点儿神吧;进去。”⑤对丁父亲这种不容置疑的训诫,奥菲利娅的态度是毫无疑问的全盘接受,即便是随后献出情人所写的情诗也在所不惜。至于哈姆雷特,因为一心盘算着复仇大业,当得知奥菲利娅是米试探自己的时候,早已将往日的儿女情长抛至脑后。随之而来的是他无情的嘲弄、肆意的怨恨和轻蔑:进尼姑庵去吧;为什么你要生一群罪人出来呢?……你们谄视媚行,淫声浪气,替上帝造下的生物乱取名字,卖弄你们不懂事的风骚。……⑥世界上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一个男子爱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就必须爱他,如果不爱或者拒绝的话,就是不贞洁的、就是罪恶的行径。然而,而对这些咄咄逼人的压力,奥菲利娅并没有选择去申辩、斥责米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权利。相反,她沉默的接受了一切。她屈从和沉默的美不仅让自己卷入了冲突的漩涡,成为冲突双方的“掩体”,而且还越陷越深。话语权力的丧失让奥菲利娅成就了好名声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爱情祭坛上的羔羊。

奥菲利娅是一朵生活在温室里的小花,百般呵护的成长让她成为了倾倒众生的美人。然而,一旦所有和谐的气氛被打破后,她美的光辉也就逐渐暗淡下米,被冲突和矛盾所代替。也正因為如此,美的奥菲利娅只是一个丧失了话语权利的无声的凄美符号,她形象的塑造主要依靠的是他人话语的构建,因此发疯前的她只给人留下了视觉上美的印象。她真正性格的突显,是在她“发疯”之后。

三、形象的重塑

此前我们已经分析过了,奥菲利娅因为话语权利的丧失,在文本前端,她始终是作为一个凄美的符号而存在的。她沉默而屈从的状态使她除了美以外几乎一无是处。扁平的形象在时刻显现光辉的哈姆雷特而前确实失色不少。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文本的发展奥菲利娅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的沉默寡言早已被滔滔不绝的诉说所替代。此时此刻,你会突然发现曾经扁平的奥菲利娅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跃然纸上的饱满的人物形象。

纵观全剧,不难发现。奥菲利娅的“疯”和“死”来的非常突兀,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基于这一点,你不禁会再次产生疑问,莎翁设置这种超越文本范畴的情结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美的自我反抗——“装疯”

还是顺着此前的分析。奥菲利娅由于丧失了“话语权”,一直都在尽力扮演“听话者”的角色。国王、父兄、爱人这些构建奥菲利娅形象的话语掌权者逼迫着她尽可能的屈从、沉默。在这种长时间的夹攻下,她们之间的关系便形成了一种假象的和谐。即这些话语掌权者和奥菲利娅早已把“说话”、“听话”,“欣赏”、“被看”的关系当成了一种自然天成的习惯。这习惯就像看似平衡的天平,当天平的另一方没有什么变化时,只要奥菲利娅俯首听命,做乖乖女,天平就会暂保平衡;一旦另一方有所变故,这一方也就会不顾一切的坠下去。然而,随着剧情的发展,天平的另一方明显开始倾斜。先是爱情的牺牲,随后又戏剧性的丧失了亲情,难得的平衡也就此打破。在不顾一切的下坠途中,奥菲利娅也逐渐从以往的“习惯”中脱离出来,开始了真正的自我认识和对美的自我反抗。

由于她争取独立、争取“话语权”的要求与男权社会的思想背道而驰,唯有另辟蹊径才能达到她“说话”的目的。由此,在潜意识作用的支配下,奥菲利娅加入了当时可以为所欲“言”的疯人行列。细读文本,你不难发现奥菲利娅这种意识的痕迹。“姑娘,姑娘,他死了,一去不复米”这是奥菲利娅“发疯”后唱的第一支歌中的一句话。这句话不但暗指了奥菲利娅对爱人的担忧,同时还道出了奥菲利娅发疯前一直存活在他人话语建构的世界中。而这句话仅仅是遗留在她脑海中曾经行为的碎片,象征了她向自我世界、自我形象的过渡和转变。借助“疯癫”的自由,诉说了身为女性的痛苦境地。正因为如此,她的“疯话”:讲的都是些很玄妙的话,好像有意思,又好像没有意思。她的话虽然不知所云,可是却能使听见的人心中发生反应,而企图从它里而找出意义来……她的言语之间,含蓄着什么意思,虽然不能确定,却可以做一些很不好听的解释。”⑦通过‘装疯”,奥菲利娅爆发出了一种主动去看的状态,即便是幻视,也充满了自我考察,自我寻找的意味。就此,她卸去了“美”的外壳,从一个符号过渡为蕴涵丰富意义的经典形象。她的“疯言疯语”不但表达了对社会和命运的不满,也流露出她对父亲、情人那种真挚、温情的爱。她突如其来的“疯癫”不但使人感到震惊和惋惜,让整剧弥漫着悲剧气氛,也为后文她的死亡铺垫了真实可信前提,让悲剧达到难以想象的高潮。

(二)美的自我毁灭与蜕变

如果说奥菲利娅的“疯狂”是使她从凄美的符号变成经典形象的过渡期,那么她的死亡映照地应该是她真正的蜕变。正如上文所述,奥菲利娅为了控诉以男性为中心的价值观、诉说身为女性的痛苦境地,她依靠“疯癫”米争取自己“说话的权利”。然而当“习惯”的天平一经达到倾斜极限的时候,奥菲利娅不顾一切的“下坠”最终也必须以跌入谷底而收场。因此,她的反抗也必须以控诉、诉说的极点——自杀来给予证明。

回归到文本,不难发现,奥菲利娅在潜意识的驱动下选择“装疯”、“自杀”都是有迹可循的。最好的例子便是她死亡的景象:“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米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这个可怜的人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⑧对此,我们可以按照常理米进行假设性的推断。首先,假设奥菲利娅是真的疯了,在精神状态恍惚的情况下她是意外落水。但按照人类的本能,即便是疯了,跌入水中也会挣扎。但从文本的细读可以看出,奥菲利娅不但没有挣扎,而且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除非她是有意而为,不然无法解释她不挣扎的原因。如果她是“自杀”,那么她的疯狂也只能解释为“装疯”。另外,墓地小丑们的对话:“那一定是为了自毁,不可能有别的原因……所以,她是有意投水自杀的。”⑨也间接的证明了奥菲利娅是自杀而并非意外。

奥菲利娅的“自我毁灭”不但强化了她对命运和社会的反抗,还对那些话语掌权的强势者们产生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就拿曾经借疯肆意报复自己的哈姆雷特来说,当他一回到丹麦看到奥菲利娅的葬礼后,巨大的刺激和影响直接导致了他后来的行为。一方面奥菲利娅的死不但加剧了他自我认识、自我批评的心理,另一方而她的死还加快了他从延宕、犹豫到果断、毅然投入大厮杀思想过程的转变。

四、结语

奥菲利娅作为莎士比亚笔下女主角的经典形象,不仅以其真善美的气质倾倒众生,她对文本的意义以及女性主义的价值都是难以估量的。在文本前端,她始终是作为一个凄美的符号而存在的。但是莎士比亚通过设置奥菲利娅的“装(下转第12页)

作者简介:马卫星(1987-),男,中共党员,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方向:外国文学、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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