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知己”方法论在现代战争和社会中的应用性简析

董 健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孙子兵法·谋攻篇》）是孙子兵法的核心思想之一，挑明了在战争中掌握敌我双方信息的重要性。知己，在于掌握己方实力信息以做好资源调配；知彼，在于获取对方实力、布局信息以把握战争主动性，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从而获取最大的战争优势。除了对战争的有效把握之外，在处理和解决政治、经济、外交、商业等社会关系方面，“知彼知己”的方法论也有更加广泛且必要的应用性和指导性。

一、在战争形式的变化中信息战愈发重要

战争指挥员，对战争形式的发展和变化更加敏感。随着科技的发展，武器装备方面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和更新，舰船技术的成熟和航空技术的发展使得战争进入了三维立体阶段，“二战”末期原子弹这种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面世，使得战争中对有效信息的掌握，比拥有人员的数量和质量这一传统关键因素更加重要。由于信息科技的高度发展，信息战对于夺取战争主动权显得更加重要，无论是政治上的施压还是武器上的对决，先发制人往往决定了战争的胜负。而随着太空技术和网络技术的成熟和普及，信息战获得了空前的发展。

（一）冷兵器时代的人决胜论

冷兵器时代限制于生产力和武器杀伤力，战争中敌对双方的规模和质量一直是胜负的常态决定性因素。“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孙子兵法·形篇》）讲的就是领土的大小决定了人口和物质的多少，进而决定了军队的规模大小，进而决定了军事实力的强弱，而军事实力的强弱则最终决定了战争中的胜负。即使得益于天时、地利和人和的因素而出现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但没有自动化和远程武器的古代社会，终究是由士兵组成的军队在战场厮杀来决定战争的胜负，即军队的士兵数量规模和质量决定战争的胜负。这既是对人的主体地位和作用的肯定，也是对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肯定，这就是相对于武器来说的“人决胜论”。

另一方面，古代落后的交通和通信技术，使得能够获取敌方信息就有了更加明显的主动权，利用信息不对称可以有效地保护己方劣势而攻击敌方劣势，或者针对地形、将帅性格等方面制定专门的方案，总之就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消除敌方的优势对己方的威胁。比如长平之战，秦国在分析完廉颇的战术之后，通过各种手段诱使赵国临阵换将，使得赵国“坚壁清野”的持久战术失效而出城与秦军进行正面决战，最终导致长平之战赵国的惨败。这就是在“知彼知己”的基础上分析己方在正面决战上的长处，而针对敌方将帅性格采取的诱敌出城决战的对应计策。

（二）热兵器时代的武器制胜的权重在提高

热兵器时代，虽然人的主体地位没有发生变化，但武器在战斗力诸因素中的地位日益提高。从历史发展来看，即使将帅平庸和士兵规模处于劣势，但武器性能的先进与否正在逐渐地决定一场常态战争的胜负。以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的“八里桥之战”为例，清军投入数万人的兵力，英法联军投入了八千人的兵力，但装备落后的清军以数千骑兵阵亡的代价，只换取了英法联军5 人死亡、数十人受伤的战果，保家卫国且斗志昂扬的清军在英法联军先进武器、猛烈炮火下不仅损失惨重，且最终丢掉了八里桥阵地。这无疑是近代中国屈辱的一页，其中显示出以冷兵器为主的清军和以热兵器为主的英法联军之间武器装备代差对战斗结果造成的巨大差距。孙子认为的“五事”（《孙子兵法·计篇》）：一曰道（王道），二曰天（天气），三曰地（区域、地形），四曰将（将帅），五曰法（军规法则），是战前必须考虑商讨的事情，而科技的发展正慢慢淡化其中的作用。尤其是自动化超视距武器技术的成熟，真正做到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程度，面对一场不对称战争，即使能够提前获取有价值的情报，技术落后一方也很难做出有效的应对手段。就比如美国著名的U-2 侦察机的飞行高度可以达到两万米的高空，同时期的战斗机远远达不到其飞行高度进行有效的拦截，所以，即使雷达发现了U-2 侦察机的身影也很难做出有效的拦截措施，但这种局面不久便随着更加先进的地空导弹的出现而结束。

（三）信息战一直存在且发挥着重要作用

从古至今的战争中，以“知彼知己”为核心的信息战从未消失且借由科技的发展迈入了更加便捷、隐秘的阶段。在太平洋战争中，美国军方破译了日军电台的密码，知悉了日军的军事作战计划，在中途岛战役中大破日本联合海军，使其由攻转守，成了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传统的实地侦察、间谍窃取等“知彼”手段仍发挥着重要作用，高速高空侦察机、无人侦察机、卫星、网络监听等信息战方式的出现使现代战争的信息获取和信息保护更加成为重点和关键。

而现代武器的发展使信息装备技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目前，卫星网络技术正成为各种远程武器和自动化武器的标配，不仅可以进行战前侦察，还可以为己方的武器进行定位和追踪，大大加强了对信息的获取量和对信息的甄别程度。可以说，现代战争更加需要信息的获取来为自动武器提供目标数据。从战争主动权的角度来说，如何做到“知彼知己”，即在有效且准确掌握自身军情的情况下，获取敌方的有效且准确军情的信息战，才是决胜的关键因素。

二、复合型关系网络使其在社会中更具应用价值

相比较古代相对单一化或者简单的社会关系，现代社会是一个更为复杂且以合作与竞争为核心的复合型关系网络。这也是《孙子兵法》中“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方法论社会应用中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复合型关系不再是两者之间的这种相对脆弱的联系，而是多方之间直接或间接形成的网络式联系，这种关系的特点在于形成的整个复合型关系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为自身提供了一种潜在的保障。“知彼知己”就在于准确定位自己在整个复合型关系网络中所处的位置，“百战不殆”则可以解释为占据了复合型关系网络中的优势位置而使自己在可能的损失中降到最低。

（一）科技的发展促进了复合型关系网络的形成

整体而言，科技的发展促成了现实意义上的万物互联。这种现实意义上或者现实利益上的联系促使整个互联网络上的信息流通成为一种必需。第一时间掌握了前沿或者热点信息就等于在整个复合型关系网络中掌握了下一步发展的主动权。所以说如今的社会既是互联网社会，也是物联网社会，更是信息社会。对目标信息的获取、识别和甄别成了这个时代中社会人必须掌握的一种基本能力。不同于古代落后的通信技术，互联网的出现和成熟是信息社会成型的关键转折点，因为在如今互联网社会依靠光纤和终端就可以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史记·高祖本纪》）或者“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增广贤文·下集》）的程度。

复合型关系网络的形成也进一步加深了竞争与合作意识与观念，资源与产品的不足无法成为每个人的发展基础，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所产生的结果。在这种大环境下，“知彼知己”显得尤为重要，无论是应试、求职等竞争性领域问题，还是投资、学习等合作领域问题，都是一种追求一种信息对称的过程。这其中既是双方之间互通信息的信息对称，也是存在于单方“知彼知己”的信息对称。只有追求这种双对称信息才会尽可能地在竞争或合作问题上占据主动权，从而获得偏向于己方的优势。

（二）“利基理论”下的自我定位和市场定位

全球化是站在全球角度上描述的一种复合型关系网络。其关键在于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下国际市场所发挥的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这种资源配置作用促成了市场分工和与之相对应的国际大分工，进而不断加强各个国家和地区以及各个产业之间的相互关系。在新自由主义代表作《权力与相互依赖》一书中便提出了复合相互依赖模型，指出在全球化的趋势下，各国之间不再仅限于政治和军事的联系和相互依赖关系，而是延伸到了经济、生态等多个领域。在如此的大环境下，如何“知彼知己”以尽可能地自我准确定位和抢占先机、获得主动权而达到“百战不殆”的目的则显得尤为重要。

在国际关系和市场经济中流行一种所谓“利基理论”。“利基”，作为一种商业用语，指的是企业针对市场上的一种不完整产品或服务而专门化、精准化，使其成为己方的优势产品从而占据较大的市场份额。这种“利基营销”的优势在于专门化的生产使自身成为整个产业链中最优质的一环，市场上很难在短时间内在产品质量、数量、价格方面找到可替代性生产厂家，从而巩固了自身在该产品市场中的优势地位。“利基外交”是在“利基营销”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一种描述国际关系的理论，主要应用于小国外交或者区域性共同体发展。比如中东地区的石油产业、东南亚地区的橡胶产业、日本的电子产业、韩国的半导体产业等，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特色产业在国际市场上形成了利于己方的卖方市场，建立了相当大的产品优势，一旦某个企业出现产能等问题，整个与之有关的产业链市场都会发生震动和影响。以中东地区的石油产业为例，历史上出现了三次石油危机：第一次是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石油输出组织中的阿拉伯成员国为打击以色列及其支持者，将原油价格提升了近3 倍，对发达国家经济产生了巨大的冲击；第二次是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发生之后，亲美的伊朗巴列维王朝被推翻，作为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产油量的骤降引发了全球的石油价格猛增；第三次是海湾战争之后的伊拉克被制裁，原油出口量骤减导致全球原油价格猛增。被称为“工业的血液”的石油是全球经济和国际市场的必需品，而作为石油出口量第一的中东和波斯湾地区更是将自己的石油资源变成了现实权力和国际话语权，即使该地区的科技发展和武器装备落后于发达国家的水平，可凭借着手中的石油话语权，仍然可以做到“百战不殆”的程度。这就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方法论的商业和市场应用典型：了解市场所缺，建立、形成和发展自己所长，以专门化、精确化的生产和产品定位建立一种以己产品之长、补市场产品和服务之短的优势。这也是在以国际市场为基础的复合型国际关系中能够做到“以小博大”的小国外交的底气所在。

三、总结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作为孙子兵法阐述的经典方法论之一，不仅可以对战争局势产生重要影响，而且在社会活动中有着更加广泛的应用性。一方面，战争形式的发展虽然增强了武器在战斗力诸因素中的地位和作用，但现代化武器的运转更加需要充足的敌我信息的获取、识别和甄别，同时网络战、信息战也成了海陆空三维立体作战之外的第四维战场，成为战争决胜的不可忽视的关键性因素。另一方面，在社会应用领域，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复合型关系网络更加明显和复杂，这对该方法论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提供了最为理想的环境。无论是社交工作、经济市场还是国际社会，所有的社会领域内在合作与竞争中求得生存与发展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因素，“知彼知己”便是求得先机和主动权以达到更好地生存与发展目的的基本和必要掌握手段。《孙子兵法》带给世人的绝不仅仅是古代战争理念和理论思维，更是能够应用于现实生活的一种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