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门螺杆菌感染的流行现状和危险生活方式研究进展

薛建华，俞海萍

幽门螺杆菌 （helicobacter pylori，Hp）是一种螺旋形革兰氏阴性菌，是危害人类健康最常见的细菌病原体之一。 1994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公布的致癌物清单中， Hp感染位列其中。 Uemura等[1]证明Hp在人类胃炎、消化性溃疡和胃癌形成中起到了一定作用。胃癌目前仍然是全球第三大常见癌症，其中50%以上来自中国、日本和韩国，预后很差，只有1/5的患者在诊断后能存活超过5年。 2017年11月《第五次全国幽门螺杆菌感染处理共识报告》[2]明确指出，筛查并根治Hp感染是预防胃癌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也是最为有效的一级预防措施，能显著降低胃癌的发生率和病死率。然而，目前尚未研制出有效的疫苗来预防Hp感染。

自1982 年Hp 被发现以来，人群易感一直是研究热点。全球多项权威研究结果显示， Hp 感染了超过一半的世界人口， 2015 年感染人口高达44亿[3]。我国有40%～60%的人口遭受着Hp 感染的威胁[4]。 Hp感染阳性率受地域影响，有很大差异。Hp感染途径仍存在争议，最主要的途径是口-口、粪-口传播，在家庭内部传播的可能性很大，使得不同的生活方式对Hp感染造成影响。此外， Hp还可以在不相关的人之间传播[5-6]。本文梳理了近年来国内外 Hp 感染的流行现状和危险生活方式的研究进展，从而为Hp感染的防控提供依据。

1 Hp感染的流行特征

1.1 全球Hp感染情况

全球不同地区的Hp感染率正在持续下降。一项全球Hp 感染流行调查的Meta 分析通过对来自62个国家/地区的调查进行评估，不同地区和国家之间的Hp 患病率差异很大，即使在同一国家/地区， Hp感染阳性率也存在显著差异；我国的Hp感染综合阳性率为55.8%；美国和澳大利亚土著人口的Hp患病率高于一般人口；澳大利亚总人群的Hp 感染综合阳性率估计为24.6%，但在西澳大利亚的乡村地区高达76%；在美国，一般人群的Hp感染阳性率估计为35.6%；阳性率最大的国家是尼日利亚（87.7%），最低的国家是瑞士（18.9%）。 Hp感染阳性率最高的地区是非洲（79.1%）、拉丁美洲（63.4%）和亚洲（54.7%）， Hp 阳性率最低的地区是大洋洲（24.4%）、西欧（34.3%）和北美洲（37.1%）[3]。对比近20年的数据，在西方高度工业化国家中，Hp感染阳性率一直在下降，而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则一直处于高感染率[7]水平。我国儿童与成人的Hp感染阳性率逐渐降低。 2017年杭州地区的研究显示， 3～6岁、 7～11岁、 12～17岁三组儿童中的Hp感染率分别为14.8%、 20.2%、 25.8%[8]，这很可能是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卫生状况的改善。从全球统计数据可见， Hp感染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说依然是个形势严峻、亟待解决的主要公共卫生问题。

1.2 传播途径

Hp的传播途径尚无统一定论。大多学者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传播是唯一途径，主要是通过口-口途径、粪-口途径传播，不同的生活习惯会影响Hp感染。最近关于Hp传播的2项研究[9-10]总结了目前支持人传人的证据，特别是在家庭成员中，尽管环境接触途径也是可能的。土耳其一项相对较小的横断面研究证实了在较大的家庭中，其他感染成员的感染概率更高[11]；不管是儿童还是成人，幽门螺杆菌自发清除几乎是不可能的[12]。

1.3 年龄与Hp感染率

Hp感染在成人中比在儿童中更为普遍。在全球范围内，成人的Hp感染率（48.6%）明显高于儿童 （32.6%）[13]。这可以通过出生队列效应或按年龄累积感染风险来解释，暴露的风险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但儿童时期却是发生Hp感染的高危时期[14-15]。监护人或父母有较高的社会经济地位和教育水平是防止儿童Hp感染的重要确定因素之一[16-17]。事实上，年龄与Hp感染率的关系目前尚有争议。国内外多项研究显示，人群Hp感染率随年龄增加呈上升趋势[18-19]。刘捷等[20]发现，重庆地区体检人群中男性的Hp感染率随着年龄增加呈显著上升趋势；而在女性群体中，则是以60 岁为拐点， Hp 感染率随着年龄的增加呈现先升高后下降的趋势，考虑可能是因为女性体内雌激素降低所致。我国扬州的一项研究发现，年龄越高，Hp 感染率越低，年龄是Hp 感染的保护性因素之一[21]。事实上，年龄与Hp 感染率的关系受地域、研究对象的社会人口学特点、样本量大小等多种因素影响，且虽然Hp 感染率居高不下，但只有10%～20%会出现临床症状，不易察觉，使人群Hp感染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出现累积效应，这可能也是引起人群中Hp感染率随着年龄增加而上升的一个重要原因。

1.4 性别与Hp感染率

性别与Hp感染之间的关系一直存在争议。多项研究显示，全球Hp流行率的性别分布没有显著差异[16,22-24]。然而， Ibrahim等[25]通过244份全球研究调查的Meta 分析表明，无论是儿童和成人，男性Hp 感染率均高于女性。国内一些调查显示男性Hp感染率显著高于女性，男性比女性更易感染Hp[26-27]；而李芸等[28]的研究则发现性别之间无差异。 Hp感染中的性别差异是值得研究的科学问题。因为胃腺癌（Hp感染的严重后果）在男性的患病率更高[29]，但Hp引起的慢性胃炎没有表现出性别间的明显差异。该领域需要深入探讨。

2 生活方式对Hp感染的影响

生活方式是影响个体健康最重要的因素，食物及饮食习惯、吸烟、饮酒、睡眠质量、精神心理等因素对Hp感染会产生影响。

2.1 食物、饮食习惯与Hp感染

多项研究发现，乳制品特别是生乳中存在幽门螺杆菌DNA，被认为是食物传播的主要来源[30]。在伊朗测试的原奶和乳制品样品中，有19%被发现为Hp阳性[31]。根据Dore等[32]的报道，羊奶和传统奶酪是最常见的污染产品，该研究从绵羊的奶样品中检测到Hp，表明羊奶的摄入可能对人类造成污染。日本[33]、希腊[34]和美国[35]的牛奶样品都有同样的发现。最近的一项研究报道， Hp 感染率与牛奶摄入呈正相关[36]。牛奶的污染也可能与缺乏加工过程中的卫生措施，尤其是在某些国家/地区牛奶未经巴氏消毒有关。 Mousavi等[31]研究发现，从牛奶和奶制品中分离出的Hp对抗生素的耐药性非常高。生蔬菜也可能是Hp 传播给人类的来源。多项研究报道在蔬菜和色拉样品中检测出Hp。洗涤过程中使用的污水可能是生蔬菜中Hp 的来源。有证据表明，在低于30°C 和pH 值在4.9～6.0 时，Hp可以在牛奶、新鲜水果和蔬菜、新鲜肉类中存活[37]。因此，废水处理的缺乏或不足、生食等也可能促使Hp 食物污染，并且可能起重要作用[38]。国内研究则集中在饮食习惯与Hp感染的关系。一项以儿童为对象的研究发现，口嚼食物喂养、监护人饭前经常不洗手、儿童饭前便后经常不洗手是引起Hp感染的主要影响因素[14,17,39]。在成人中，进食高盐辛辣腌制食品、外出频繁就餐是Hp感染的危险因素，而生食姜蒜、食用豆类及豆制品，饮浓茶是Hp感染的保护因素[39-43]。对于盐摄入与胃部炎症及胃癌的关系，目前还不明确，需要进一步研究。

2.2 吸烟、饮酒与Hp感染

吸烟、饮酒与Hp 感染之间的关系还存在争议。 Zhu 等[44]研究发现，饮酒和吸烟与Hp 感染没有关联，但吸烟习惯（目前与从不）与Hp血清阳性之间存在显著关系，这与2018年的一项研究结果相同[45]。北爱尔兰的一项研究发现，吸烟与Hp感染呈正相关，但与饮酒没有显著关系[45]。 Ogihara等[47]分析了日本纺织公司的8 837 名受试者的Hp血清学样本，发现他们的香烟和酒精消费与Hp的血清反应呈负相关。与吸烟有关的胃酸增加可能是感染与烟草消费之间负相关的原因。此外，也有研究发现非吸烟者和经常饮酒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感染Hp[48]。国内关于吸烟、饮酒与Hp感染的关系研究也日益增多。一项研究显示，吸烟和饮酒均是Hp感染的危险因素[49]，而在张丽[50]的研究中，吸烟、饮酒均与Hp感染无关联。一些研究显示饮酒可增加Hp 感染的风险[40,43,51-53]，这可能和乙醇刺激胃黏膜、减少胃肠蠕动，从而降低胃黏膜的防御能力有关。也有研究发现，饮酒组的Hp感染率明显低于非饮酒组[54-55]，原因可能是乙醇有一定杀菌作用，并且损伤的胃黏膜可能改变了Hp的生长环境，从而降低了Hp感染率。

2.3 精神心理与Hp感染

Hp感染受多因素影响，其中与精神心理状态也有一定的相关性。国内外多项研究发现Hp感染患者多存在心理问题，其中以焦虑、抑郁居多[56-59]。主要原因可能是心理应激通过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HPA）和下丘脑-垂体-交感神经系统（SNS）调节免疫，应激负荷过强或长时间的应激会导致机体功能紊乱，发生全身综合反应。免疫力的下降会导致机体容易受到微生物的侵入，而Hp感染可以刺激体内激素和神经递质的释放，影响内分泌、神经调节和免疫反应，进一步影响患者的心理[57]。

2.4 睡眠质量与Hp感染

睡眠时间和睡眠质量被认为和Hp 感染存在联系。睡眠不足、失眠的人群更容易发生Hp 感染[58,60]。陈少元等[61]发现，失眠或质量不高可增加神经心理障碍，如焦虑、抑郁等，在失眠患者中， Hp 感染率显著高于自然人群的平均感染率，而且睡眠质量越差、抑郁和焦虑越重， Hp 感染率越高。同时， Hp 感染又是消化系统、循环系统、血液系统、神经系统多种疾病发病的危险因素[62]，这些疾病带来的疼痛、躯体不适、精神心理问题等困扰也会导致睡眠质量下降。 Budzynski等[57]研究显示， Hp 也可通过激活神经源性炎症反应，引起机体神经、内分泌、免疫系统紊乱，导致脑-肠轴功能改变，引发情感改变、睡眠障碍等。国外研究显示，正常睡眠减少3 小时以上，其机体免疫功能下降50%，与免疫有关的各项实验室指标如免疫球蛋白等均会发生相应性失衡。因此，睡眠质量在Hp感染患者中也应得到重视。

3 展望

Hp感染依然是威胁全球健康的重要公共卫生问题。近几十年来， Hp 的基础研究、流行病学研究和根除治疗研究中涌现出了大量的科研成果，但其传播机制尚未阐明，疫苗也尚在研制中。针对目前现状，应开展基础医学、流行病学、健康管理等多学科合作，从早期筛查、药物使用、生活方式、健康教育与健康促进等多个角度对高风险人群进行综合干预，以期取得好的防控和根除效果。然而，对Hp感染的健康管理、健康筛查和早期干预都有赖于对其流行特点、高危因素等方面的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