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时期香橼本草养生用药规律研究 *

丁 莹

（安徽中医药高等专科学校思政部，安徽 芜湖 241000）

香橼又名枸橼，拉丁名称为Citrus medicaL.，英文名是Citron。按施文格柑橘分类法，香橼是柑橘属亚热带木本植物，其祖先野生枸橼起源于亚洲喜马拉雅山山脉周边地区。历史上，香橼曾是大名鼎鼎的“南剑州”贡果，直到清朝仍然是地方供奉宫廷的主要水果之一。枸橼果实在古代典籍中名讳甚众，有香橼、香圆、枸橼之称。

香橼在中医治疗中广泛应用于缓解胃腹胀痛、呕吐、咳嗽等病症。作为柑橘属植物，香橼与陈皮、青皮、枳实、枳壳、橘红、橘络、佛手的成分相似，除了糖和多种维生素外，主要含有挥发油和黄酮类成分，它们都是传统中药理气药的主要来源。和其他柑橘属植物相比，香橼的主要功效是理气和中、化痰止咳，作用较缓和。古代医家也对香橼的其他药用价值做了归纳和描述。香橼的各个部位都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其中应用最广泛的是陈香橼皮。

1 香橼本草考证

香橼的药用价值，对医家而言是因人而异的。陈藏器《本草拾遗》［1］就认为枸橼“除心头痰水，无别功”，但有些古代医籍认为香橼全身都是宝，香橼的皮、叶、果实都有本草药用价值。

古代医籍中对香橼果的看法是，香橼果实不堪食用，最好入药用，其未成熟果实是枳实，将成熟的果实为枳壳。《（光绪）重修嘉善县志》［2］记载：“枳壳，如橘而小，七八月采者为枳实；九十月采者为枳壳”。《（嘉庆）西安县志》［3］则记有：“枳实：《本草》明目益气，西邑春夏间小儿拾取香橼之未成而小者，售入药肆……枳壳：亦香橼之未成而稍大者，春夏收之入药”。不过，今天的学界认为，古代医书所载香橼果与枳壳、枳实的关系实为混论，认为枳壳、枳实并不是香橼果实。好在枳壳、枳实被古代医家认定为单独的中药材，方剂记载用的也是枳壳、枳实之名，未与香橼果实入药的经方构成重叠和混淆。香橼皮在中药中名为“陈香橼皮”，与橘红、陈皮并列为柑橘皮中药材。

亦有医家认为，香橼叶既可煨汤也可以泡澡，就连香橼花也可泡茶，有一定的养生功效。古人很早就用香橼叶浣洗织物和衣服，《树艺篇》［4］还引用了《兴化志》的记载，谓：“莆人多取其叶，煎汤以澡小儿”，今天福建地区人民还用香橼叶给小儿泡药澡。香橼花也堪药用，李中梓就认为香橼是“进中州之食，健脾宜简。花：作茶饮、可舒气宽胸”。叶花虽堪其用，但古籍所述不多，大多是外用或制成花露等止渴药露进行食补，药用领域最主要的还是对果、皮的记载。

2 香橼的用药规律

香橼既有养生食补价值，又有一定药用价值，古人主要用它来蒸露、泡酒、煲汤、制丸，治疗乳癖、痧肿、气虚、消化不良。在食补用材中，偏向于使用香橼鲜果；在方剂用药中，使用的则是严格炮制为药材的陈香橼和陈香橼皮。在药学视野，香橼是“陈久者良，根叶功用略同”［5］，即陈香橼要比新鲜香橼更有药用价值。总结香橼在中医学领域的应用，大略有四个特点。

2.1 食治大于命药原则食疗理论是中医理论、修道思想中的重要内容。“为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香橼是典型的药食同源之品，其食治自是优先于命药。譬如古代医家认为，痧者，毒也。慢痧之毒，迁延时日，留滞肌肤、肠胃、血肉之中，若不早治，即成真臌。沈金鳌《痧胀源流》［6］中提及诸种治疗痧臌医方，但重要的是通过食疗阻止痧演化为臌，“今后凡遇痧病得愈者，当知所戒，即无屡发之患……宜黑沙糖、芋艿、食盐、荸荠、百合、藕、西瓜、灯心汤、山楂汤、莱菔子汤、芦根汤、陈香橼汤、阴阳水，然即所宜”，提出了痧愈后饮食禁忌。

此外，古人常以药酒预防疾病、养生保健。《本草纲目拾遗》［7］引用“河中李太守秘方”，记录了“百果酒”的方子，即“香橼佛手各二个，核桃肉、圆眼肉、莲肉、橘饼各半斤，柏子仁四两、松子三两、红枣二十两、黑糖三斤、干烧酒五十斤，浸此酒补虚益肾”。百果酒使用香橼等水果、坚果炮制，服之可以补虚益肾。古人还通过食补疗愈情志。《医宗必读》［8］解读香橼药材之效，为“味苦温无毒，入肺脾二经，年久者良，去白，炒。理上焦之气，止呕宜求；进中州之食，健脾宜简”。《本草纲目拾遗》［8］认为，香橼果实蒸露可“专治气膈，解郁，大能宽胸”，方法是“香橼蒸取，气香味淡，消痰逐滞，与金桔橙露同功”，香橼蒸露后的挥发油，确可解忧宽胸、去闷除烦。

2.2 取象比类诊治思维由于历史条件制约，古人无法解剖事物内部结构以观察运化规律，于是便在“有诸内必形诸外”的认知基础上“司外揣内”，形成了迥异于西方医学思维的象思维模式。中医藏象学说以脏腑为基础，通过“取象比类”的方法，把正常人体的生理功能、病理变化，归属于各脏腑系统。清代魏之琇［9］有一治疗乳癖的著名医案，为一患溃烂乳疾的妇人提出诊疗方案，方案的理论依据是“夫乳头属足厥阴肝，乳房属足阳明胃，乃肝胃二经之症，非单方不足以治其外，非峻补不足以养其内，以形色气味治之”，具体在“形色气味”方面，开出的药方就是“香橼”。因为香橼的形是“其穰之瓣，如乳内之房”，且香橼的色是“其色先青而后黄，青属肝，黄属胃”，香橼的味是“其味先酸而后甘，酸属肝，甘属胃”，香橼的气则“香能通肝”。用陈香橼配伍其他药材、药酒煎服，“调至一月痊”。此医案讲究“形色气味”综合调理，正是中医藏象学说的临床实践。

2.3 堪病邪症结之大用中医学中，“结”多指凝聚达成的症结、郁结等，通过“结”来阐释对应的生理、病理状态。从病理上讲，“结”的医学内涵是对二邪“相互搏结，难以分解”特性的总括。中医学中病邪搏结而致的症结，主要有积聚、痰核、癥瘕、痞凝、郁滞等。这些病症虽发病部位不同，但病因大可归纳为各种内外因素使气血津液运行不畅、局部壅塞。从药理上看，疏肝理气的香橼，正是对“症结”的药材。古籍中记载的香橼医案、方剂，庶几集中在症结领域。

一是治痞。“痞者，气痞结也”，主要变现为胃肠的气机阻滞，包括中满、食积、痰阻、湿热等。香橼首先可治痰阻，《焦氏笔乘》［10］记载“余得一方，但用香橼去核，薄切作细片，以时酒同入砂瓶内，煮令熟烂，自昏至五更为度，用蜜拌匀，当睡中唤起，用匙挑服，甚效”。《本草纲目》［11］有“香橼煮酒止痰嗽”，《名医类案》［12］有“一人嗽，但用香橼去核，薄切片，以酒煮熟，用蜜拌匀，睡起服”，《本经逢原》［5］也有“香橼也，兼破痰水，近世治咳嗽气壅，亦取陈者，除去瓤核用之，庶无酸收之患”，《串雅》［13］则有温病治痰用陈香橼之法，“陈香橼一个，去顶皮大者，每只加明雄黄三钱，中者二钱，小者一钱，研细，糁入香橼内，火中煅存性，再研极细，每服七分，用腐衣作六七包，干咽下，不可吃汤水，任其呕吐顽痰即愈”。陈香橼祛痰的功效与其他柑橘属皮相似，只是更加温和。其次，香橼可治中满食积。中医“里结”指的是大便秘结，热结多兼见发热；寒结多呈神疲气弱，虽有便意，但难以排出，食欲不振，四肢不温，小便清长，舌质淡，脉沉迟无力。《临证指南医案》［14］用陈香橼配伍砂仁治疗“脉沉小缓，早食难化，晚食夜胀，大便不爽”，又用陈香橼配伍厚朴、海金沙治疗“食入不运，脘中䐜胀，病由悒郁，经年不愈”，治痞同时治郁。《张氏医通》［15］也有两则医方用到陈香橼，一则是“陈香橼一枚，去瓤，入生姜汁”，烘干成末，缓解反胃；另一则是人参、枳壳、当归加陈香橼皮，治疗便秘，缓解里急后重。

二是治癥瘕。癥瘕是妇科常见病多发病，以妇人下腹结块，伴有或胀，或痛，或满，或异常出血者，称之为癥。《临证指南医案》［14］用香橼治疗癥瘕，以“香附一钱半、鸡肫皮炙一钱半、茯苓一钱半、麦芽一钱、香橼皮八分、青皮五分、炒楂肉二钱、砂仁壳五分”为方，使浊气下泄，这是用“消”法治疗癥瘕。

三是治臌胀。虽然臌胀不同于积聚，复有水饮内停；然臌胀有水滞，亦可看作是一种“结”的病症。在诸药无效的情况下，《本经逢原》［5］用陈香橼配伍核桃肉、缩砂仁制散，“服后水从脐出屡验”；《痧胀源流》［6］则附“治臌香橼丸”配方：“陈香橼四两、去白广皮、醋三棱、醋蓬术、泽泻、茯苓各二钱、醋香附三两、炒菔子六两、青皮（去穰）、净楂肉各一两，神曲糊丸每服五六十丸，米饮下”，治臌香橼丸去恶水，能保臌症永不复发，且可治水滞、气滞、食滞导致的一切臌症。

四是治结石。结石，是指因体内湿热浊邪蕴结不散，久经煎熬形成的砂石样病理产物，为继发性病因之一。鸡金散是治疗尿石症的名方，《医宗必读》［8］药方“鸡金散”保留了陈香橼皮一味，以“鸡裏金一具焙，真沉香二钱、砂仁三钱、陈香橼去白五钱，为末，每用一钱五分，生姜汤下，虚者人参汤”。目的可能也是为了导瘀行血、利尿通淋。

除了内服，香橼还可以外用治疗发热和痘痒，比如香橼包鸭蛋外敷退热，“香橼不拘新旧一枚，切开；鸭蛋一枚，煮熟切两开入香橼内，每边包在太阳上，得热即愈”［13］；或火灸以止痘痒，如《串雅》［13］中有“治痘痒塌之极，火到痒除”，用“川椒、艾叶、红枣、芫荽、茵陈、乳香、白芷梢、陈香橼、安息香共为末，作纸捻熏照”，类似于植物艾灸疗法，利用热和光帮助香药散发。这二则可以看做香橼疏通外结方面的治“结”医方。

2.4 适度用药辨证施治原则中药之用，在古代是有掣肘的，这就是“泛毒性论”。香橼、陈香橼、陈香橼皮作为药食同源物品，虽无狭义毒性，但基于古代“泛毒性论”“食物相反”等中医养生思想的影响，过则生毒，古人对中药香橼的使用也较为理性。吴仪洛［16］特别指出香橼“性虽中和，单用多用，亦损正气，须与参术并行，乃有相成之益尔”。此处吴仪洛强调了使用香橼时应控制用量，并且多采取与人参白术配伍的方式，通过药性的互相制约来纠正偏性，达到相辅相成的治疗目的。《本草便读》［17］进一步指出，香橼皮属于香燥之品，阴虚血燥应当禁用。香橼虽好，不宜过度，解决药物毒性的办法，不外乎炮制减毒、制剂减毒、辨证施治、配伍减毒、用量控制和避开禁忌，香橼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