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彰显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价值引领*

2024-04-15 18:55曹高丁
关键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共同体话语

青 觉, 曹高丁,2

(1. 中央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 2.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1331)

话语是思想意识的载体,思想意识是话语的源头。人们的思想意识以话语为介质表达出来,话语也反过来影响和塑造人们的思想意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是近代中国走向现代化进程中的核心话语之一,也是最具有凝聚力的话语之一,深刻影响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成与发展。自19世纪中叶以来,中国王朝国家形态遭遇了空前的国家存亡危机,强烈的民族危亡意识深深地刺激了中国人民的民族自尊心。中华民族先进知识分子在“冲击-反应”的巨激下左冲右突,寻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求变之路。从孙中山的“振兴中华”到梁启超的“少年中国”再到李大钊的“民族复活”,从梁启超引入“中华民族”到孙中山宣布“五族共和”,再到李大钊提出“新中华民族”(1)参见曹高丁,青觉.概念溯源与流变:从构建中华民族到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J].学术探索,2023,(6).,各方政治势力、各界知识分子不约而同地接受和使用“中华民族”和“民族复兴”话语,自觉践行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凝聚共同体意识、激起集体行动的实践之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展现了中华民族百年来的屈辱历史记忆和辉煌奋斗历程,其内蕴的历史性、场域性、文化性和人民性意涵,刻写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觉醒、凝聚、重塑和铸牢过程。当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2)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21-07-02(001).,以话语的视角研究“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有助于推动“复兴话语”“铸牢意识”和“伟大梦想”的实践进路,不断凝聚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路的中国力量。

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叙写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

1840年鸦片战争中断了中华民族千年来的“盛世辉煌”,中国人民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百年屈辱史,国家也被迫纳入世界民族国家叙事体系。面临频频而至的“亡国灭种”危机,中国无数仁人志士不断反思和探索御辱求存和国家崛起之路,逐渐形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和觉醒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历史演进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自发”生成交织互动,以话语叙事体系刻写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觉醒过程,强化集体记忆,进而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

(一)时间向度刻写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叙事

民族兴衰、王朝更替是不变的历史规律,贯穿于中国历史叙事始终。历时性向度既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形成演进的历史主线,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觉醒、凝聚与铸牢的叙事逻辑。在中华民族共御外辱的奋斗过程中,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日益觉醒,并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交互形塑。1984年,孙中山在《兴中会章程》中提出“振兴中华”(3)孙中山.兴中会章程(1984年11月24日)[A].孙中山选集(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14.,以凝聚反清力量。虽然具有浓厚的大汉族主义复兴色彩,但也浸润了近代资产阶级民族革命观念,为建构民族国家聚合了革命力量。“五四”运动后,“满、蒙、回、藏”“合为一炉而冶之”“以成中华民族之新主义”(4)孙中山.三民主义(1919年)[A].孙中山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154.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新内涵,中华民族整体观念为社会各界所认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逐渐觉醒。“九一八”事变后,空前的民族危机进一步刺激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成为凝聚全民族力量团结抗日的时代强音。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统合下达到前所未有的一体化高度,“一体之下多元平等”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观念最终确立。(5)青觉,赵超.一体之下的多元平等: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中华民族话语构建[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1).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政权的巩固、物质经济基础的牢靠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向纵深推进掀开了崭新篇章,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由被动转为主动,在互构共生与补益共进中实现创新性发展(6)张神根,王临霞.从历史生成到时代价值: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多重蕴涵[J].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22,(3).。进入新时代,在“两个大局”背景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历经“树立”“培养”“培育”和“铸牢”(7)于春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政策话语的发展脉络与构建逻辑[J].探索,2022,(1).,成为当前民族工作的“主责”“主线”“主纲”,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演进相生相映。

共时性向度呈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精神积淀和命运走向,直接定位于中华民族“四个共同”历史根基,并不断形塑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认同。重大事件的深度还原、集体记忆的复制再现、伟大精神的有效提炼、民族文化的互鉴融通不断唤起各族人民相濡以沫的共同经历和共同记忆,形塑由各族人民共同组成的中华民族,合成中华民族“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8)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推动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N].人民日报,2021-08-29(001).的共同体。“四个共同”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基本元素,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起源、形成、发展的历史理据,为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供了坚实基础。各族先民共同开拓的960多万平方公里国土是中华民族赖以生存发展的美丽家园,各族人民在共同的疆土内你来我往、频繁互动,交融深度和广度不断扩大,汇聚成“多元一体”格局。各民族共同铸就的“大一统”历史是中华民族团结统一的主旋律,无论是哪个民族入主中原,都以“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为最高政治目标,推动着中华民族融合成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体实体。各民族创造的兼收并蓄、博大精深中华文化是维系多民族国家生存与发展的情感纽带,从先秦的“内诸夏而外狄夷”到清代“天下一家”,“久已合作于一家”始终是民族发展的总趋势,(9)张莉.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根基与培育机制研究[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21,(1).内在支撑着中华民族共同体“俱荣俱损”共同体意识。各民族共有共育的中华民族精神是中华民族团结奋斗、自强不息的精神支柱,已深深融进了各族人民的血液和灵魂,为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供精神滋养和心理认同。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历时性演进脉络展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觉醒和铸牢过程,共时性历史基础则反映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共同利益和理想追求,两者共同在时间维度书写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自觉凝聚历史,表现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性存在、同手足共复兴的责任使命意愿。(10)青觉.理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本思路[N].中国民族报,2020-08-25(005).由此,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在时间维度上就要进一步挖掘、提炼、阐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对于刻写共同体历史脉络,铸牢共同体意识的功能,完善话语叙事体系,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历史脉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实体化提供强大凝聚力。

(二)记忆向度唤起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共识

历史记忆是个体“经验事物的识记和再现”(11)杨治良.漫谈人类记忆的研究[J].心理科学,2011,(1).,也是集体“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12)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335.,对于追溯民族历史起源,塑造共同体体认具有重要作用,成为连通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历史根据和情感纽带。曾经的辉煌历史和苦难屈辱记忆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关键要素,不断重塑着共同体成员难以割舍的历史共识,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供历史根源。辉煌历史记忆往往成为共同体成员价值认同形成的内在要素,奠定民族自信心的心理基础;而苦难屈辱记忆更能唤起共同体成员情感认同,激活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并不仅仅是对历史记忆的简单还原,还内蕴着强烈的历史认知和情感归属,既承载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对建构“全民一体”的想象共同体历史记忆,也唤起中华民族根基性的集体情感和身份意识。

一方面,科学的历史认知重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拥有5000年文明的古老民族,在民族交融互动历史进程中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历史记忆,既有山河破碎、战乱不止的“乱世”,也有安定繁荣、美美与共的“盛世”,对中华民族的认同却连绵不断。“分立如南北朝,都自诩中华正统;对峙如宋辽夏金,都被称为‘桃花石’;统一如秦汉、隋唐、元明清,更是‘六合同风,九州共贯’”。(13)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5.多元融为一体的中华民族始终是历史大趋势,也是各族人民的基础历史认知。也正是基于历史记忆的正确认知,我们才知道“我是谁”“我族是哪族”,才能建构出“我者”与“他者”的民族边界意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在选择与提取记忆内容中重塑历史认知,旗帜鲜明地建构出哪些人属于“我族”,哪些人属于“他族”,让“我族”成员切身感受到共同体的共同属性,也体认到与“他族”的巨大差异。如费孝通所言,“民族必须和‘非我族类’的外人接触才发生民族的认同,也就是所谓民族意识。”(14)费孝通.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格局[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4).具体而言就是与“他族”的对抗压力会激发“我族”的团结凝聚,基于“他族”的压迫记忆能够铸牢“我族”的共同体意识。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面对外来侵略压力时,共同体意识得到空前的刺激。“民族复兴”“民族独立”“民族解放”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体系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各民族成员向中华民族共同体靠拢,也不断消弭成员之间的异质性,凸显一体性,进而形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性自觉。概而言之,抵御“他族”侵略的同仇敌忾经历催生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又是连接历史记忆与未来前景的桥梁,是对共同体实体的直接体认和共同体意识的内化认同。(15)青觉,徐欣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概念内涵、要素分析与实践逻辑[J].民族研究,2018,(6).

另一方面,特定的历史情景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情感归属。“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建构与民族情感归属的培育总是同向同行,既有主观维度的情感认同,也包含客观维度的价值判断,同时关涉“集体意识”的“铸牢”。复兴话语的建构不仅是未来前景的导向,也是对过去历史情景的感知,渗透着共同体成员生生不息的“情感能量”。而民族情感则是个体走向共同体的心理基础,也是共同体成员稳定交往、共生繁荣的基本信念,生成与铸就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础性因子。历史情景是影响共同体成员情感体验、认同归属的重要媒介,民族情感的积聚与转化需要历史情景的持续感染和刺激,使民族情感转化为情感认同,以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归属。“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形成于中华民族历史进程中,通过有形与无形的情景感知,将民族情感置身于可再现、可感知、可触及的历史情景之中,中华民族共同体交融史、发展史、复兴史等在“视觉想象”与“图景联想”中被忆起、被激活,无疑能够触及共同体成员的民族情感,催生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民族认同。因此,有必要借助历史情境持续生发民族情感,引起共同体成员对历史沧桑、苦难辉煌的“共情”,凝聚与巩固对共同体的情感认同,不断唤醒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展演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发场域

话语时常被看作是一个“斗争的场所”,涵盖多元主体的场域,各个主体在话语场域中陈述自己的历史、带入自己的意图、联合相同处境的成员,在多元话语表达与博弈互动中凝聚中坚力量、铸牢内部集体精神,以此反抗外部压迫或维护自身利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以各种形态呈现在现实生活场域当中,动态建构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历史遗迹”为代表的纪念馆、博物馆等空间场域,记录着中华民族共同体“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历史过程,是共同体意识生成的发祥地。以“复兴号”为代表的名字、地域、节日等符号场域,承载和传承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记忆和想象,通过话语符号塑造再现叙事价值,“唤醒某些观念和情感,把个体归为群体”(16)爱弥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渠敬东,汲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521.。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代表的口号、横幅、舆论等传播场域,用共同的思维与理解结构将人们统一在同一面旗帜下,深刻彰显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凝聚力。

(一)空间场域下的共同体意识再生产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是由语言和言语结合而成的、丰富的和复杂的社会概念,需要在特定的场域中展现出来,使民众能够依靠听觉、视觉等感官系统直观地感知话语赋予的价值立场。纪念碑、博物馆、公园、雕塑等空间场域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具象化载体,内含指向性意图,具有诠释、凝聚和再生产共同体意识的功能。一方面,空间场域记录着特定的历史事件,真实、准确地反映了历史原貌。空间场域的具象物实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路的情景再现,或隐喻或明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价值植入,“会不经意地让听众移情式地融入,并间接地重新体验所发生的事件”(17)Erving Goffman, Frame analysis: An Eassy on the Organization of Experience[M]. New York: Harper and Row,1974:504.,诱发观者不断情景代入、情感共融,唤起在场者共享的身份意识和共同的历史记忆。空间场域的历史遗迹、史料记载等文物也传承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原生性解释,凸显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代际传递的历史源头,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合法性来源。比如,《复兴之路》陈列通过1280多件(套)珍贵文物和870多张历史照片,真实再现了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所走过的曲折历程以及复兴中华的奋斗历史,清晰呈现各民族相濡以沫、团结奋斗的共同记忆,唤起各族人民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另一方面,空间场域重塑了价值目标,建构催生了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在空间场域内重构具象物,丰富原有象征体系或赋予新的共识性表征,利用特定的时空场景将公众带入设定的历史场景,在具象物信息的反复输入与输出过程中,向公众传递“我们是谁?我们在哪?我们的民族归属如何?我们的伦理立场是什么?我们忠诚于谁?”(18)图恩·梵·迪克.话语研究:多学科导论[M].周翔,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235.。社会公众在接受和内化“我们”的集体意识和“他们”的边界意识过程中生成相应的共同体意识,并通过关键历史事件的记忆刻写,将共同体意识嵌入空间场域,循环往复催生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也就是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在反复刻写和操演过程中产生意识生成功能,确认共同体意识内容,并引导成员将自我意识走向共同体意识。

(二)符号场域下的共同体意识再塑造

“话语在符号空间内相互作用才能实现其功能”(19)Juri Lotman.On the Semiosphere[J].Sign Systems Studies, 2005,(1).,话语符号具有记忆功能,在历史纵向上相互影响,实现着信息的传递、保存、加工和创新,不断进行着“意义”的生产和繁殖。“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符号是一个动态发展的系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得以实现“连续体”的自我形塑机制。各族人民在抗击外来侵略与重振民族雄风的互动过程中形成众多历史符号资源,诸如“复兴号”“复兴中学”“复兴论坛”“复兴传媒”等以“复兴”命名的地方或机构组织等符号或象征,重新确证和持续更新符号背后的共同体记忆,不断召唤和形塑中华儿女的共同体意识,使得“符号的意义和效力从心灵转移到心灵”(20)皮尔斯.皮尔斯:论符号[M].赵星植,译.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4:51.,引导共同体成员将个体指向群体,最终指向中华民族共同体。符号成为连接个体和共同体的纽带,“通过符号的形式,一个共同体的所有成员都加入了整个共同体的生命、情感和美德之中”(21)安东尼·D·史密斯.民族认同[M].王娟,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8:97.。

符号场域常常被赋予鲜明的政治属性,内蕴着丰富的“想象空间”和“意义世界”,既包含着历史、文化、价值观等方面的信息,也可以激发着人们的情感、理想和愿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暗含“兴”的历史辉煌,也包含“衰”的历史苦难。苦难历史的符号象征浸润着曾经的屈辱记忆,催生共同体成员的民族情感和认同;辉煌历史的符号象征承载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归属感,刺激共同体成员的想象和憧憬。“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通过符号场域对内刻写“历史记忆”,将特定历史事件“嵌入”当下,通过直观、形象的视觉冲击和模拟、互动性沉浸体验,向共同体成员传达其所蕴含的“意义”,以实现身份认同的心理建构和共同体意识的再塑造。对外赋予符号特定的政治意涵,在意义交流与再生产中潜移默化地形塑观者的思维结构和意识形成,传递着“我们是谁”“我们走向何方”的价值“想象”,凸显共同体意识的强大动力,激活共同体成员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无限期许。

(三)传播场域下的共同体意识再凝聚

话语的力量在于其传播,只有通过传播才能发挥其影响力和价值。不同的传播场域对话语的意义和功能有着不同的阐释和表达,产生不同的影响力和传播效果。抗日战争期间,《复兴月刊》《评论周报》《再生》等刊物大量刊发“民族复兴”文章,推动了“民族复兴”话语席卷全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得到空前凝聚和提升。《新华日报》《复兴国语教科书》《义勇军进行曲》等媒介“通过传播中华民族概念、记录民族苦难、重拾民族历史记忆等方式,建构中华民族认知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实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话语体系建构”(22)于运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国际传播新进路[J].民族研究,2022,(3).。当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再度成为中国社会广泛传播的一个概念,它强调了中国人民自强不息和追求伟大复兴的精神,是各民族的共同理想和目标。图文、符号、VR等新媒体话语显性传播模式,让各族人民直观地体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历史与辉煌。2022年10月,新华社发布《VR全景看新时代之美》,使公众感悟10年的非凡成就,唤起了公众对民族的深厚感情和对国家的强大自信,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在民族兴衰的话语传播中再度凝聚,中华民族整体性被进一步强化。而具有引导功能的仪式、纪念等隐蔽式话语传播媒介,为各族人民提供了意解空间,通过想象的方式加强各族人民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激发中国人民的爱国主义情感,凝聚出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和行动力。例如,国家公祭日的设立、抗日战争的纪念、重大庆典仪式等沉浸式话语传播方式能够形成强烈的情感共振效果和强大的情绪感染力。每当民族屈辱历史再现荧屏、网络、报纸等媒介,人们的创伤记忆就会再度唤醒;每当中华儿女站上世界舞台、国旗飘扬、国歌起奏,人们的爱国主义情感就会油然而生。

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心理认同

话语具有独特的功能,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价值。从历史唯物主义视角看,主导性话语是统治阶级传播其主流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理念的载体,也是国家或社会平稳发展的基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功能逻辑不仅仅局限于历史叙事的刻写和符号信息的输出,而是能够跨越文本和内容完成意义增值和属性建构。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进行意义繁衍和心理再造,可以建构人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思想认识、情感态度和价值判断,形塑中华民族共同体在心理上和思维上的同一性,在“真实再现”与“话语赋义”的双向耦合中丰富话语的意识形态属性和价值目标立场。

(一)意识形态: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在要求

话语是意识形态的表征,很大程度上以意识形态为本质属性。将意识形态纳入话语建构之中,通过话语进行潜移默化地意识形态教育,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内在要求。费尔克拉夫认为话语隐含的意识形态决定着受众的社会认知,为受众提供了社会态度和精神信仰等心理结构。对于个体而言,意识形态往往被视为一种由内而外的秩序规范力量,以国家核心价值联结原子化的社会个体,在微观化、个体化的话语传播中聚集同一意志,建构个体由情感认知走向自觉认同的价值导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内蕴的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等政治话语衍生出“大一统”的政治意识和“夏夷一体”的民族意识,在历史与现实的交互中不断影响个体的思维方式、规约个体的行为规范,使个体在思维和行为上形成同一性的判断认知,进而形塑中华民族整体的意识倾向和心理定势。而中国国家“完整统一”、中华民族“同属一体”宏大话语叙事,进一步强化了中华儿女对中华民族百年复兴梦想的情绪体验和情感指向,建构了共同体成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心理认知,从观念意识维度形塑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生成的“理”和“据”。

从“振兴中华”到“民族复活”,从“民族解放”再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经历了一个话语演变过程,反映的是中国人民“救亡图存”的求索之路,也是中华民族“衰落-自救-崛起”的历史抉择之路。“话语的背后是思想、是‘道’,要把‘道’贯通于故事之中,启人入‘道’,让人悟‘道’。”(2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213.“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背后是“主义”逻辑,承载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生成的历史必然性。中华民族历经“天下一家,同享太平”的农民运动、“自强”“求富”的洋务运动、“变法图强”的戊戌变法、“民主”“共和”的辛亥革命,而不得摆脱民族危亡。中国共产党的“人民性”出场承延了民族复兴、国家富强的历史任务,开启了中华民族走上伟大复兴的“新征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作为意识形态的“政治话语”不断显现出党的政治使命和治理目标,以“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为核心的政治话语“再现”式反映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在“话语-理论-价值”的逻辑进路中不断赋义话语内涵,彰显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逻辑和价值立场,在实践维度不断兑现“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目标任务,指引共同体整体凝聚的理性抉择。“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不仅是一个政治口号,更是一种道德追求和历史责任,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在时代进程中逐步形成的共同价值目标和行为准则,可以引导全体成员理性认知和自觉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心理认同。

(二)核心价值观:塑造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关键要素

话语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其核心是表达一种价值共识。涂尔干认为一个社会必须有一套共同价值和信仰,只有当社会中大多数成员享有同一套核心价值时,才能实现道义统一。核心价值观是社会秩序信念、社会规则意识、价值实践思维和价值本位观念的统合体,本质上是反映一个社会基本的、稳定的社会关系及价值追求的本质理念,对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具有强大的力量。从建构主义角度来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叙事通过文本中蕴含的核心价值观来影响和改变受众的知觉理解,凝聚社会共识,整合共同价值目标,“濡化”受众对国家的政治忠诚。鸦片战争后,西方坚船利炮一次次冲击儒家传统价值体系,中国传统社会的核心价值观面临危机和转机,被迫向现代社会转型。在这一历史转折关头,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并迅速与中国传统价值体系结合,生成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等核心价值观,创造性地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方的民族复兴道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与西方文明的对话中不断超越中国传统文化,中国人民更清醒地认识到自身文化价值体系的内在价值和现实功效,更加准确地校正了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方位,提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建构之路,成为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根本指南。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是一个涵盖国家、社会和个人的整体性价值系统,表达了各族人民对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和人民幸福的价值诉求,蕴含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政治意涵。话语的传播也是对价值观的呈现和塑造过程,受众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传播中传承和内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深刻体悟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真正意义和价值。“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来说,最持久、最深层的力量是全社会共同认可的核心价值观。”(24)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M].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189.中华民族共同体是共同体成员在共同价值认同和信仰基础上形成的价值共同体,(25)李秋梅,龙柏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政治仪式维度[J].新疆社会科学,2021,(4).形成的关键在于核心价值观的塑造。“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强调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伟大目标,传递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等核心价值理念,为共同体意识培育提供价值导引。由此,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路上持续推动“信仰在场”的潜移默化功能,巩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又不断以“价值呈现”方式凝结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立场,促成中华民族价值共同体的建构。

(三)文化认同:滋养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核心要义

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核心价值观,都离不开文化的滋养。“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产物,承载着民族精神和共同体价值观念,不仅能映刻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精神画像”,还能产生发自内心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指引共同体成员的共同行动。文化是催生共同体意识的“催化剂”,能够将“人们以团体或共同体的形式聚集在一起”(26)詹姆斯·W.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M].丁未,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28.,具有建构情感认同和身份意识的功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在中华文化熏陶下不断形塑人们思维方式,培育文化认同,使得各族人民的思维和行动趋向于一致性。文化认同是指在差异性社会关系中,个体与同一文化群体中的“他者”,在体验与判断层面上的“同一性”归属感。(27)高金萍.“明镜”与“明灯”——中国主流媒体话语与社会变迁研究(2003~2012)[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153.有了文化归属的共同性,个体或群体才能相互认同,从而使个体或群体与国家形式的共同体相嵌合,个体也就确认了自己在民族和国家中的定位和身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根基于中华民族5000年的文化底蕴,以话语形式将个体与群体连接起来,在文化“同一性”框架下建构各族人民内心深处的普遍性精神共识,形成一种高度的文化认同与情感凝聚,促进中华各民族朝着共同性和一体性的方向发展。

文化认同的建构离不开民族精神的凝聚,文化认同与民族精神共同构成了个体对于自我身份认同的界定。“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承载着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百年奋斗精神谱系,诸如“救亡图存”“抗日救国”“红船精神”“改革开放”等话语凝聚了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为实现民族复兴、国家富强而砥砺百年的精神理路,“激发、维持和重塑群体中的某些心理状态”(28)爱弥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渠东,汲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11.,从心灵深处触及共同体成员的集体认同和集体归属。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基于民族复兴之路而形成的“建党精神”“革命精神”“建设精神”深度耦合历史实践与民族夙愿,揭示了中华民族由自在共同体向自觉共同体、自为共同体演进的认知图景,凝聚了民族成员对中华民族同一性价值的认知和认同,凸显精神引领共同体意识凝聚的强大动力。另一方面,中国无数仁人志士在救国救民、民族复兴的历史实践过程中凝聚的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改革开放、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主动精神,展现出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多元价值共融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价值旨归,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供丰厚精神底蕴和文化滋养。

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厚植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政治底色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指出,“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进行的一切奋斗、一切牺牲、一切创造,归结起来就是一个主题: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29)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2021年7月1日)[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3.无疑,“人民”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核心意涵,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坚实根基。可以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史就是一部中国共产党坚持人民至上的革命、改革和建设的话语建构史,在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征程中,人民至上的根本价值立场始终贯穿于其中,回答了“为了谁”“依靠谁”的价值本源问题。以人民的视域来考察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既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以人民为中心的政治立场,也契合为人民谋幸福的价值追求。

(一)以人民为中心的政治立场重构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属性

“人民”一词在汉语早已有之,主要意指百姓、平民。在中国王朝政治中,“人民”常常分开使用,重“民”而轻“人”,原因在于儒家伦理是“一种‘开明政治’的理想,只承认人民是民,不承认人民是人”(30)陶履恭.我们政治的生命[J].新青年,1918,(5).。鸦片战争后,中国王朝国家在与西方民族国家的对抗中走向衰落,被迫开启民族国家的建构之路,借由日本引入“民族”“国民”概念,提出了“创立民国”主张,凸显国民主权身份。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标志着中国人正式有了“国民”身份。然后,由于资产阶级的局限性和封建势力的顽固性,“臣民”身份与“国民”身份在解构与重构中拉锯,出现“国民”国家与“臣民”社会的二元对立,中华民族共同体因身份认同的差异而形同散沙,始终无法凝聚出共同体意识。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中国共产党承担起“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31)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N].人民日报,2017-10-28(001).历史任务,以马克思主义人民观改造“人民”意涵,以“人民”身份重构中华民族共同体,唤醒各族人民“民族平等”“民族解放”意识,进而催化生成具有集体属性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1922年,《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提出“军阀政治是人民受痛苦的源泉”(32)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1922年6月15日)[A].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89~90.,不久后的中共二大再次提出“加给中国人民最大的痛苦是资本帝国主义和军阀官僚的封建势力”(3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1922年7月)[A].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132.,显示出人民的阶级性和革命性。“人民”成为凝聚革命力量的核心政治话语,并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中获取了民族和民主双重价值意涵,既有反对帝国主义以获得民族独立的民族革命需求,又有推翻封建主义以获得人民民主的民主革命愿望。抗日战争爆发后,基于中华民族整体利益需要,中国共产党突破阶级革命局限性,将人民的范畴扩大到“愿意参加民族革命的分子”(3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1935年12月27日)[A].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2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564.,实现民族性与阶级性的统一,并坚定地站在人民的立场,代表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利益。解放战争时期,人民获得了明确的范畴和地位,即“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组成国家,选举政府”“向着帝国主义的走狗实行专政、独裁”“人民内部实行民主制度”(35)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1949年6月30日)[A].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75.,强调人民是一个具有政治性、整体性和阶级性的共同体。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人民”话语是中国共产党的核心政治概念,蕴含着民族和民主两重属性。中国共产党“用人民的政治身份兼容、规范和引领民族身份”(36)苏泽宇.认同视阈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建构[J].学术研究,2020,(9).,通过各民族成员人民化过程融合政治属性和民族属性,形成政治认同与民族认同的统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意味着各民族成员有了共同的人民主权身份,社会主义改造更是塑造了人民一体化的同质性基础,各民族成员逐渐向“中国人民”过渡,从自然的“聚集”变成一种政治的“联合”(37)卢梭.社会契约论[M].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7.。人民的政治身份通过制度规定有效联结了个体与社会、民族与国家,巩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政治认同基础,实现中国人民政治共同体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循着“人民身份引领民族身份”的逻辑,中国人民进入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民族国家建设的新时代新场域,人民的意义和作用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特别是在“两个大局”的时代大背景下,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政治立场,把人民贯穿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全过程、全领域,提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是要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38)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39.,将国家、民族和人民的命运统一为一个整体,不断铸牢人民内心深处的命运共同体意识。新时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以人民为中心开展的,必须基于人民当家作主主权,才能持续激起各族人民的主体性和责任感,才能在政治意涵上维护“多元之和与一体之合”,巩固中华民族共同体民族关系基础。换言之,以人民为中心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所强调的是人民主权的整体统一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完整统一,“维护中国团结统一的政治局面”“巩固中国多民族和合一体的大家庭”(39)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5.。这种整体性、统一性以人民性、主权性政治身份为纽带,通过共同的利益、地位和情感强化共同体身份认同的政治基础,形成了以“人民”身份为核心的团结平等的民族关系,从而形塑了共同体成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政治共同体。

(二)为人民谋幸福的价值追求打牢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基础

为人民谋幸福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根本价值立场,也是中国共产党的本体属性。自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日起就把“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作为与生俱来的初心和使命,“把人民利益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40)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M].北京:外交出版社,2020:35.,坚定地践行“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的价值取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整体复兴,凝聚了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各族人民自由全面发展和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的双重需要。

就人民而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反映到个体上就是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价值旨归。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讲“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4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2012年11月15日)[A].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69.。为人民谋幸福的价值预设在人民性维度上的展开就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人民的共同富裕与共享幸福,这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根本价值目标,也是中国共产党人民至上的价值体认。马克思认为理想社会是一个“共同体”“在共同体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4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71.人是共同体存在的前提条件,共同体是个人利益的“最大保护”。中国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政党,自诞生之日起就把“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作为奋斗目标,并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人的自由发展的理论,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结合后成功运用于中国革命、改革和建设实践,形成了中国共产党人民至上的根本政治立场和意识形态体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遵循为人民求得自由和解放的价值出发点,将“为了人民”贯穿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体系,旗帜鲜明地提出“每一天都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利益,为了人民的自由解放”(43)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1936年12月)[A].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84.,带领各族人民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改革时期,中国共产党为了“让人民过上好日子”,把“是否有助于人民的富裕幸福”(44)邓小平.各项工作都要有助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1983年1月12日)[A].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3.作为衡量工作的价值标准,先后提出“兴边富民”“西部大开发”“对口支援”等促进人民共同富裕的方针政策,打牢人民共同体的经济基础。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更加明确了各族人民的共同期待和中国共产党的价值目标。这种期待和目标不只是物质上的共同富裕,而且是精神上的公平正义,是回归“物”与“心”统一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只有共享公正和幸福,才能维护各族人民的凝聚与团结,实现共同富裕与普遍发展这一根本性的人民诉求,彰显“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这一人民性政治底色。

就民族而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反映到族体上就是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价值体现。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以前,受历史、地理等主客观因素影响,民族间还存在压迫和剥削等不平等事实,民族间关系并不十分“和谐”,中华民族共同体也不可能“牢不可破”。中国共产党自承担为人民谋幸福的历史责任后,自觉将民族平等、民族团结作为处理民族关系的基本原则,推动各民族共同发展,共享发展成果。通过新民主主义革命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各族人民真正翻身做主人。通过社会主义改造废除民族剥削、民族压迫,各族人民实现政治上的平等。通过民族识别和民族区域自治给予各民族身份差异化民族政策,各族人民实现事实上的平等。中华各民族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多元一体的命运共同体图景。(45)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暨国务院第六次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N].人民日报,2014-09-30(001).进入新时代,“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成为制约各民族共同繁荣的主要矛盾,也是滋生民族问题、动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要原因。推动各民族共同走向现代化,打造各族人民利益共同体是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根本途径。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精准扶贫”“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一系列为人民谋幸福的政策举措从根本上推动了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提高了各族人民生活水平,从而强化了各族人民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度。由此可见,为人民谋幸福是全局全员的行动,需要以人民为中心,准确把握人民的主体性、务实性和进步性,把人民的共同价值落脚到实践行动上来,不断实现各族人民对美好愿景的向往,切实增强复兴梦想的信心和决心,夯实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根基。

五、结 语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是对中华民族自身历史记忆的肯定和重申,也是对历史曲折的现代化进程与前人献身付出的崇高精神的缅怀和传承。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华民族承受了无数的苦难和挫折,但始终保持着强大的文化自信和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在这个过程中,中华各民族相互扶持、团结一心,共克艰难,形成了独特的共同体意识。这种意识植根于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精神,被刻画在民族记忆之中。无论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产生、塑造还是凝聚,反映的是共同体认同的动态发展过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将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联结,在时空秩序上确证中华民族共同体“自在”历史,并以新的目标指向重新建构共同体记忆的叙事,不断形塑共同体的意义基础,持续生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文化意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的自我描述机制对“我者”有意识地审视和存留,对“他者”有选择地接受和互动,创造出连续性的共同体话语文本,在共同体成员之间传播和传承,使得话语增生出标识性、导向性的意义,在意义增值和话语赋义的双向耦合中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意识的自我繁殖和向前发展。作为一种政治概念,“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人民至上的本质属性,也呈现了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追求民族独立和自由、接受现代文明的自我发展的进程,表达了恢复国家尊严和民族自信、振兴中华民族、实现共同富裕的强烈愿望和决心。这种坚定的愿望和决心同时也是对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和实践,是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责任和道义履行的必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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