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说与倾听
——论《喜福会》中双重叙述声音

2014-04-11 08:27贺亚男
宿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谭恩美福会喜福会

贺亚男

(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内江641000)

诉说与倾听
——论《喜福会》中双重叙述声音

贺亚男

(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四川·内江641000)

《喜福会》因其感人至深的主题和独特巧妙的叙事策略受到学术界的关注。本文将运用叙述声音理论分析小说人物吴精妹的个人叙事声音中具备的双重叙述性,使之成为谭恩美小说独特叙事手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并赋予小说浓厚的女性主义色彩,突出了女性主义叙事权威。

《喜福会》 叙述策略 双重叙述声音

一、引言

在结构主义叙事学创立之前,学术界对叙事声音没有确立明确的概念,对声音的探讨和论述大都显得较为零散。结构主义叙事学借鉴语言学概念,对一直关注的小说叙事声音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才使得叙述声音概念得到正式确立,并逐步演变成为结构主义叙事学中关键的术语,以至于后来“声音”成为了文学批评尤其是叙事学研究的重要术语。传统的文学批评致力于史料考证,以发掘和把握作者意图,具有这种功能的“声音”能体现作者的精神气质或风格。到了近代,西方文论的研究重点从研究作者创作意图转移到研究作品本身,集中于文本形式、语言、语义等的“内部研究”,强调研究的客观性和科学性。“声音”在这一概念下指文本中叙述者的声音,即“叙述声音”。1986年美国学者兰瑟在美国的《文体》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里程碑性质的文章《建构女性主义叙事学》,首次提出了“女性主义叙事学”这一术语,打破了学科界限,率先将叙事形式研究和女性主义批评结合起来,大胆地将意识形态和社会性别意义引入叙事形式研究中。女性主义叙事学将不同类型的叙事声音加以区分的同时,将“声音”和其社会性质、政治涵义相结合,挖掘特定叙事声音背后的历史原因。从这个角度来看,“声音”就是“激烈对抗、冲突与挑战的焦点场所,这种矛盾斗争通过渗透着意识形态的形式手段得以表现,有时对立冲突得以化解,也是通过同样的形式手段得以实现的”。(第7页)本文依据苏珊.S.兰瑟提出的女性主义叙事学相关理论,分析谭恩美在《喜福会》中如何巧妙地利用双重叙事声音,表述在中美异质文化背景下母女两代人的冲突和融合,揭示华裔女性重新认知和建构特殊文化身份这一主题。

二、女性主义叙事学视角下的个人叙述声音

深受马克思文论影响的美国学者苏珊.S.兰瑟在其著作《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中划分了三种不同类型的叙述声音:作者型叙述声音(即“异故事的、集体的并具有潜在自我指称的叙事状态。”)(第17页);个人叙述声音(即自身故事叙述);集体型叙述声音(即表达某个群体的共同声音或各种声音集合)。

苏珊提到的个人叙述声音并不指代“所有‘同故事的’或‘第一人称’的叙述”。在“同故事的”叙述中,叙述者同时也是“虚构故事的参与者”(主要参与者或次要参与者)。苏珊所指的仅仅局限于热奈特所谓的“‘自身故事’的叙述”,叙述者是虚构故事的主角,是“该主角以往的自我”。(第20页)与作者型叙述声音的权威相比,个人叙述声音因局限于申明个人解释自己经历的权利及有效性,从而使女性权威性大打折扣。采用个人叙述声音的小说因此常常被看做作者的自传。但与被理解为虚构权威的作者型叙述声音相比,个人叙述声音又往往显得名正言顺,在结构上个人声音优越于其他声音,能统筹其他人物的声音,从而建构不同于男性建构的女性声音的独特女子气质,成为个人型叙事权竞技场上的赢家,并最终成为“合法正统的女性声音代言人”。(第21页)

在《喜福会》中,谭恩美赋予人物权利叙述她们自己的生活和经历,在所有人物中,吴精妹的个人叙述声音无论从数量和叙述特点上看都显得尤为重要。虽然小说讲述的是四对母女的故事,但文中却只有三个母亲讲述故事。在小说的第一章和最后一章,吴精妹代替去世的母亲叙述了母亲的经历,同时吴精妹在四章中又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从而形成了小说的中轴线,将看似支离破碎的十六个故事串联起来成为有机的整体。笔者将在叙述声音理论的指导下,分析吴精妹的个人叙述声音,揭示其声音的双重叙述性。

三、《喜福会》中双重叙述声音

在小说中,谭恩美赋予每一个女性以叙事权威,以挑战男权意识形态和西方主流话语。尽管每对母女采用个人叙述声音将个人往事娓娓道来,吴精妹的个人叙述声音是不同的,因为在她的叙述中,读者不仅能听到女儿的不解和低声牢骚,也能清楚的听到母亲对女儿的轻声絮语,即双重叙述声音。

当“我”(I)指的是处于一个特定时间和空间的存在状态时,“自我”(self)可能就会处于矛盾状态:“我”可能从他人的视角观察“我”,肉体的“我”可能观察精神的“我”,理想中的“我”可能会观察现实中的“我”。因为内心的矛盾,两个“我”之间极有可能出现冲突。小说中,精妹和母亲都同时经历了异质文化下的冲突,她们不断挣扎,企图找到属于她们自己的文化身份,但却又迷失在两个世界里。她们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存在。两个“我”之间的内在矛盾和冲突带来了她们之间的对话。谭恩美为两个“我”之间的对话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空间。精妹的叙述从“喜福会”开始,以循环叙事的方式从现在回忆到过去,又从过去回到现在。通过变换叙述视角,谭恩美让母亲和精妹同时成为叙述者。母亲作为叙述者,讲述自己在中国经历的女儿不能亲眼目睹的故事,为女儿提供了一个了解母亲,了解中国文化的机会;精妹作为叙述者,揭露了在异质文化下两代人的矛盾和冲突。通过双重视角带来的双重叙述声音,现在的“我”观察过去的“我”,表现“我”在不同时期对事物的不同认识和看法。揭示“我”由幼稚走向成熟,由对抗走向和解,由失语走向发声。

故事开头,精妹因被邀请代替刚去世的母亲参加喜福会而被置于尴尬境地。她甚至想象阿姨们“必定会嘀咕,我这样的一个人,怎能取代我母亲呢?”。(第13页)精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母亲“一丁点也不了解”。所以当阿姨们要求她回到中国,找到她的姐姐们,“把母亲的死讯告诉她们”,并告诉她们母亲的身世时,精妹疑惑了——“我该怎么说呢?关于妈妈,我能对她们说些什么呢?”(第30页)通过精妹的个人叙述声音,让她的内心世界得以真实地展露。由于个人叙述声音的局限性,她只能讲述自己的故事,“叙述者就更像一个认知受到限制的人,这也缩短了叙述者与故事、读者之间的距离”。(第94页)

精妹的个人叙述声音让她能凌驾于其它声音之上,对其他人物进行自然、直观的描述,从而寻求母亲去世的原因,“爸爸认为,妈妈是让她自己心中的某个念头折磨死的。剧医生说,她是殁于脑动脉瘤。她的喜福会里的朋友说,她去的很快,就像兔子一样一下就不见了,留下了没完成的事业。”(第14页)通过运用间接思想表达方式和间接话语,精妹将所有叙述置于她的叙述声音之下,表达了她急切想了解母亲的死因。虽然医生和母亲朋友们“说”的话语从客观角度,父亲的“认为”从主观角度都解释了母亲的死因,但是精妹还是无法逃脱自我谴责,她对自己“低语”到:“他们认为我应该对母亲的死负责,她的死是因为我不够欣赏她。”深深的自责让精妹走进母亲的内心世界,去探求让母亲备受折磨的“心中的某个念头”和“没完成的事业”。当回忆母亲在中国的经历时,叙事视角转移到了母亲的位置上,突出了母亲的内心情感和思维方式。这种视角的转换增强了叙述的真实性和客观性。拥有了话语权的母亲用她独特的个人叙述声音毫无顾忌地讲述自己的坎坷经历,让女儿变成了倾听者。在听逝去的母亲将喜福会的故事娓娓道来的同时,精妹走进了母亲的世界,不再把母亲在桂林的故事当作“中国的神话故事”(第12页),不再把喜福会想象成三K党的聚会,不再认为“凡是与中国有关的事情一定是邪恶的、羞耻的、原始的和堕落的。”(第235页)正如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言,“女人是通过母亲来回忆过去的。”(第93页)只有当精妹处于“一个完全不同的,遥远的场所”,才能更好的懂得以前。(第23页)母亲的诉说让精妹学会了用自我审视的现代眼光来关照自己的过去,通过对固有的文化传统的反思寻找迷失的“自我”。《喜福会》以精妹实现母亲的夙愿,与在中国失散的亲人团聚作为结局,这无疑是个隐喻,喻示着华裔女儿认清并重拾双重文化身份,华裔母女以及她们代表的多元文化从对峙走向了融合。

四、结论

《喜福会》中的十六个故事各不相同,但谭恩美大都采用了个人叙述声音来叙述。小说中的所有女性都在“我”的名称下讲述着不同的事件,但这些事件又因“我”被串成了一个整体,凸显出了女性寻找自己声音的愿望和努力。在所有的“我”中,吴精妹的个人叙述声音因其双重叙述性显得尤为重要。她一方面讲述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巨大鸿沟而造成的潜伏的矛盾和紧张的关系,另一方面又以母亲的声音讲述自己在中国的苦难生活。两种声音交替出现,从一个“我”出发,通过另一个“我”来辨认和寻找那个失落的“我”。这也正是谭恩美创作该小说的目的:“了解母亲和自己”。《喜福会》的叙事魅力也正在于此。通过巧妙将独特的叙述手法和小说主题相结合,谭恩美成功地将华裔文学介绍给了美国主流文化,同时为华裔女性书写树立了一定的叙事权威。

[1]兰瑟.苏珊著,黄必康译:《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

[2]贾玲玲.“叙事的魅力——浅析美籍华人女作家谭恩美的《喜福会》”.名作欣赏,2004.

[3]Tan,Amy.The Joy Luck Club.New York:Penguin Group,2006.

[4]Hirsch,Marianne.M aternity and Rememory:Toni Morrison's Beloved.Representations of Motherhood. Eds.Bassin et al.New Haven:Yale UP,1994.

[5]Raman Selden,PeterW iddowson and Peter Booker. A Reader's Guide to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 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I14

A

1009-8534(2014)03-0018-03

2013-09-21

内江师范学院一般科研项目“美国少数族裔女性作家作品叙事声音研究”(项目编号13SB07)。

贺亚男(1975-),四川营山人,女,内江师范学院讲师。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方向:叙事学,英美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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