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意美学在现代包装文化中的延伸

郑真

禅意美学在现代包装文化中的延伸

郑真

以禅的修行境界为启迪，深入分析了禅意美学在现代包装文化中的建构。重点解读禅学思想和现代包装的内在关联，力求在包装的形态、色彩、材质、文字构成等方面进行禅意美学的创新表达，拓展思维，为现代包装文化的发展开辟新的思路。

禅意美学；现代；包装文化

“禅”一词来自佛教，源自于古印度的梵语，“禅”是一种求证智慧的境界，是用静心思虑与控制感悟来修养性格的过程。“禅”作为释迦牟尼佛教心法传入中国之后，同中国文化精神相交融，经过创造性的内涵发展，与中国传统文化和哲学思想深彻结合，逐渐成为中国化的佛教，并对中国的文化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关于禅意的解读

“禅意”一词最初出现于唐代诗歌“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妄言”，宋代也有诗词云“诗不入禅意必浅，画无禅意境必俗”，这是中国传统文化意境美的表现形式，是审美意识和文化内涵相结合的产物。“禅意美学”把精神意识与自然之道结合在一起，是对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深入解读，是一种淡化物质、崇尚精神的表现。

禅意主要是一种心境、一种追求，不需要一切矫揉造作的物品，仅仅留下东西本身的元素，让极简的元素显示出事物的所有作用和意义。禅认为解决问题最为容易且最有效的方法是直接用源自本心的领悟来解决，不受任何逻辑的束缚和知识的限制。

二、禅意美学的核心理念

禅意主要是利用人的直觉、思想领悟去达到一种思想精神随性的境界，这种境界和艺术审美心理有着很类似的特点。如荣格在《心理学与文学》一书中说：“艺术创造以及艺术效果的秘密要在返回到参禅的状态中去找。”禅以形象直觉的方式去传递不可言说又要言说、不可表达却还要表达的东西，以达到对真实本体的把握和表现，与艺术重表现与感性颖悟等特点达成默契，在禅宗的“顿悟”“妙悟”中仿佛闪现着艺术的直觉思维的光辉。

禅意美是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它常运用艺术对比的手法，将自然界生与死，新与旧的矛盾，通过特有的语言表现出来，并引起人们对人生意义的思考。不重形式而重精神是禅宗的审美理念，禅意设计不追求物质上的富贵与艳丽，而注重于在粗陋与简朴的材料中，抒发自己对人生认知的感悟，对自然美的独到体验。

禅意美已经渗透到视觉艺术的理论和实践中，禅意设计倡导简约自然，追求平淡含蓄、内敛空灵的美感。禅意设计主张“少即是多，无即是有”，用物质上的“少”突出精神上的“多”，同时也体现出设计对人和自然的尊重，让人们形成一种朴素环保的审美情趣，为繁忙工作的现代人打造出一片心灵的栖息之地。禅意渐渐成为人们对生活的态度和创作的智慧。

三、禅意美学特征对现代包装的影响

伴随着社会发展进步，禅意设计愈来愈多地融入到包装中。禅宗思想对艺术文化规律的探寻，有相当强的理论指导作用，为现代包装提供了深厚广博的思想基础，归纳为以下几方面：

（一）禅宗“自然观”影响下的绿色设计观

禅宗和与自然联系十分紧密，对自然之美有着独到的鉴赏，常常用大自然的景物景象来比拟禅境，启发人顿悟。禅意推崇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正好契合现代包装中绿色设计的本质。绿色设计让人远离都市喧嚣繁杂，让心灵回归宁静安逸，这也正是禅的追求。

绿色包装，也称生态包装。绿色包装是包装产业可持续发展之路，涵盖了包装设计、包装材料、包装工艺及废弃物处理等内容，比如包装材料与生态环境的关系、包装容器的二次运用、包装的减量化、包装材料循环利用与再生、包装废弃物的可降解等。绿色包装的审美观、设计思维、造型结构等诸多方面的理念，是禅宗文化“物我同一”、“中庸和谐″等在设计领域中的体现和延续。比如来自David Gardener设计的Packaging Lamp灯，把灯的配件巧妙地设计于台灯造型的纸浆包装盒里，当灯被取出纸浆包装盒后，外包装盒可以经过简单改装变成灯具，再把灯的配件安装上就成了一个完整的灯。通过开发产品外包装的额外功能，整个过程中没有材料丢弃，同时将纸浆盒的材料质感结合简约质朴的外形设计，包装更像一件艺术品。

作为包装，满足保护运输的基本功能需要是很重要的，但在这个基本功能完成后，包装作用并没有终止，不应该直接被废弃，会造成严重的浪费和污染，设计师可以通过开发包装更丰富的作用而延伸其使用功能。例如用玉米、番薯粉等制成纸来包装食品，既可防止空气进入，保持食品原有风味，同时包装纸又可以食用，不造成环境污染。

（二）禅文化中的“空”与现代包装中的简约主义

禅文化强调“空纳万境”、“无中生有”，只有空才能容纳万物之象。给艺术创作带来很大的启迪：把物体形态的通俗表象提升凝练成一种高度概括的抽象形式，太完美太繁琐的形式容易让人将注意力转向形式本身而忽略事物内部的真实，简约到极点，才能留出最大空间供人们揣摩思考。这与现代设计中“除去一切多余要素”的极简主义有异曲同工之理，反映在包装设计思维上，就是通过朴素的材料和简约的造型来达到设计与自然界的和谐统一，满足人对自由而优雅的生活方式的追求，达到精神上的超脱与安宁。就如老子提出的“大器免饰”，最好的修饰就是无饰，修饰过多反而有献媚做作之态。

日本艺术大师原研哉所策划的“无印良品”品牌包装就是利用“无”“空”来体现禅宗精神的成功典范。它强调包装以产品本色示人，剔除一切浮夸奢华的表象与装饰，极力淡化品牌形式，以自然的材料、简约的形态、纯净的色彩凸显独特的风格。极简包装不仅满足了人们对产品的需求，还触发了人们追求一种更为合理的生活方式的意识。在环境资源恶化的今天对未来设计理念的探寻，是现代设计道德与伦理的升华。无印良品包装把看似高深的生活哲学蕴含在随心所欲的平常生活中，彰显了深厚的东方禅意美学意蕴。正如香港设计师欧阳应霁对“无印良品”的评价：“从有到无，从无到有，是我们这一代在消费爆炸、名牌泛滥中出生入死挣扎而升华的体会。定一定神，才知道真正简单干净其实是何等的美好。”

（三）禅宗影响下人“心”为本的人性化包装

快节奏、高强度的现代都市生活让人们的生活日益浮躁化，逐渐蚕食原有的生活闲逸和情趣。如果能够通过包装设计把禅宗思想拓展到人们的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中去，就能让更多人在紧张的现代生活中得到心灵的放松和精神的解放。如黑格尔说的“人最高贵的就是使自己成为人”，人化的过程才是文化发展的本质，人性化包装正好符合这一本质。

人性化包装设计在功能上追求便捷和舒适；在视觉上，追求唯美的效果，给人以足够亲切感和亲和力；在造型中，通过局部的变形、合理的收束，且在握感、触感等方面实现舒适度的最佳化，符合人的生理和身体尺度，从而最大化地满足人的生理和精神需求，将以人为本位的设计思想做了合适的诠释。如欧洲市场上见到的evian矿泉水创意包装，在瓶盖上面巧妙的设计了环的形状，不用时可以提着走，需要喝水时，打开带环的瓶盖，上面有个小突起暗示使用者用手指抵在此搬开，露出里面的喝水口，用手捏瓶身喷入口中，喝完将盖翻上，利用塑料弹性搭扣锁住，整个过程又卫生又方便。还考虑到喝水时出水的流畅，设计了特殊的进气口。整个设计注入了“人情味”的因素，让包装与使用者的心理距离更近，使包装无论是在形态功能上还是在审美价值上都符合了以人“心”为本的宗旨。

四、现代包装文化中禅意美的呈现

（一）“师法自然”的形态

自然界的生物在其进化发展中，本能防御敌人、自我保护、繁衍后代。我们利用这些本能的形态构造，在研究自然界生物形态结构及其象征寓意的基础上，以自然界有机形态为原型进行包装设计。正如《庄子·天道》中所述：“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万事万物都是按照自然规律运行，任何事情都不可脱离规律，包装也是如此。

“师法自然”的包装形态格局有着舒适随意的特点，其思想理念是摒弃琐碎、化繁为简，以一种古朴而又时尚，拙中见雅的形式，把包装设计的语言还原到了初始状态。包装形态上的自然感表现出产品悠然洒脱的气质，达到舒畅自如的禅意境界，用物质上的自然形态去寻求精神上超越的外在表现，在当今浮躁的物质化生活中获得精神上的超越和心灵的放松，进入一片简素自然的禅境之中。如年轻设计师设计师Yerevan为Bzzz蜂蜜设计的包装（图1）：模仿蜂巢形态，利用原木设计成一个蜂巢造型作为包装，传达蜂蜜自然、生态口味纯正的特质。自然的形态隐约含蓄的散发着一阵清新之气，让人感觉最鲜美的蜂蜜藏在蜂巢里，容易产生原生态、纯真、健康的联想。

图1 Bzzz蜂蜜包装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民的生活质量不断改善，对健康环保的追求也日益成为当今世界的主流。禅意设计倡导多利用自然界的原材料，而且重视材料的循环再利用，力求最大限度地与自然和谐相处。禅意设计中尊重材质“本性”，在包装中体现自然美的文化内涵，吕造独特禅境的基本理念，顺应现代人对回归自然、回归本质的渴望。在禅意包装设计中大多运用纯天然材料，如原木、秸秆、纸张、石材、竹、藤、砂石等，它们粗拙的质料、丰富的肌理、随意的形态，洋溢着纯真淡雅的性情，表现出禅宗的朴素美学和谦虚性格。由于禅宗美学传达的是自然美的内在精神，所以自然材质的彰显是禅意包装中的基本形式语言。

在禅意包装中，还要重视材质的独特表情。影响材质表情的因素包括肌理、纹路、色泽、平滑度、软硬度、透明性、反光感等等。不同的材料具有其独特的美感，不同的材质所呈现的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有助于塑造顺乎人性的禅境。例如麻、藤、竹、草等温润材质，还可以借助嗅觉和触觉与人产生共鸣，平衡人与物之间的和谐关系，还透射出朴素内敛的人文气息。

日本的包装大部分采用自然材料包装，它一方面适应了人们日益渴望与自然亲近并把自然中存在着的美的精髓融入生活中的需求。另一方面，日本资源危机使环保意识深入人心，重视环保成为常态设计思维，设计师在包装材料选择上，以易于回收利用且不污染环境的材料为首选。如日本大米常选择用传统的天然材料——民间工艺纸和手工麻绳带做包装。工艺纸通过收集树皮、捣料、制浆、捞纸而制成，麻绳带通过取麻、软化、搓制、剪切等工序得来，这些材料的选择和加工都提炼萃取于自然。当使用者接触到这份原始粗糙的纸袋麻绳时，心中涌现出的是一份回归自然的感动（图）。又如日本古市庵生产的饭团套餐，直接用天然竹叶包装米饭然后捆扎，竹叶不但把自身清香传给饭团，而且代表原生态、新鲜、淳朴。这些微妙的互动，调动我们所有的感官，直观朴实的展示出商品的天然品质，使得包装视觉形象充满一种天人合一的自然美（图）。

图2 日本米包装

图3 日本古市庵食品包装

文字是人类思想和情感的载体，是人们记载历史、积淀文化的符号。文字构成在现代包装中起传达信息与美化的作用。文字是重要的信息交流工具，也是包装设计中不可缺少的重要构成元素，尤其是包装产品的品牌名、属性、使用说明、生产情况等都要通过文字来表达清楚。包装设计师通过对包装诸多视觉构成要素进行综合编排，设计出有独特视觉效果的文字构成，从而让商品的信息能更清晰美观地传达给消费者，最终达到促进商品销售的目的。

禅宗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以最少、最简单的形式来传达思想，表现最丰富的内涵。禅意美学的内涵要求设计者将文字简洁化，不多一笔，在视觉感受上大量留白，给人想象的空间而且极具生长感。素雅但不单调，古朴但是精美，正是禅意美学想表达的精神理念。文字意象的合理表达非常重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追求完美的意境是中华民族在长期艺术实践中形成的一种审美理想。在包装设计中，善于运用文字编排创造新的形象来加强信息传达的力度，是设计师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创作过程中，设计师应充分考虑商品的属性和特征，兼顾文字与其它设计要素间的构成关系，文字设计与编排或潇洒自如、流畅生动，或端庄秀丽、清新雅致，表达丰富的禅意内涵。

譬如在日本米酒包装中的文字，用动感潇洒的笔触和狂放而有力的笔锋表现出独特的个性，在快速行笔中传达出苍劲飞白的力度美，文字行间里蕴含着一种轻松随意又刚健饱满的人文内涵，达到了如诗如画的禅境美（图4）。

图4 日本米酒包装

（四）禅意包装中简练的色彩

禅意美学里的色系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色系，没有多少人为加工，来自于自然事物的本色，比如竹的黄色、岩的灰褐色、原木料的棕色等，保留自然材料的本色，不需要人为染色。另一种颜色是含灰的浊色系，源自天然材质经过岁月洗礼后呈现的褪色或锈色痕迹，被视为最能体现禅宗思想意蕴。内敛而幽雅、雅致而朦胧的色彩意境与深远静谧的禅宗世界互相呼应。比如水墨色，水墨的色泽有一种浑然天成而难以言喻的禅意美，例如获2007年“世界之星”包装奖的黑米酒——秦风汉韵系列，看不到花哨的色彩，运用黑色，锈红色为主调，浊色和灰色系为辅色进行色彩搭配，结合原生态材质，呈现古拙悠远之美，呼应了空寂幽玄的禅境，令人回味无穷。

禅意包装追求内在的精神释放，在色彩上以“素雅”为美，常常运用黑、白、灰白等低纯度色彩作为表现主调，搭配被简化到极致的外形，吕造出静闲超然的氛围。在柔和色调的基础上又加以对比色彩来平衡包装的视觉效应，比如用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红、黄等高纯度色来点缀，沉静内敛的气质中凸显出极具张力的个性，就像禅一直强调的“沾花微笑”，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丝东方情韵。如禅意食品包装中，在大面积空白底色上用墨色勾勒出图形，再用红色进行小面积点缀。用色极少，但却层次分明、自然纯净，高度体现了静谧雅致的禅意美学本质，传达出清爽而微妙的审美情趣（图5）。

图5 禅意食品包装

四、结语

当今社会处于一个审美疲劳、喧嚣纷扰的物质化时代，人们愈来愈渴望追求内心的宁静和自由。现代包装如何摆脱羁绊，回归本真成为设计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将禅的思考方式引入包装文化中，在包装形态、色彩、材料的运用及文字的构成等方面，探索一种简练纯粹的表现形式，力求吕造出静心、深思、顿悟的禅境，让人们从中领悟到东方传统文化特有的内敛沉稳的美学内涵。

［1］辛华泉.形态构成学［M］.北京：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9.

［2］原研哉.设计中的设计［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

［3］王安霞.产品包装设计［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8.

［4］易阳.禅学影响下的日本古典造型艺术［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5］陈吴瑾.论日木无印良品包装设计的禅意美［J］.包装工程，2010（31）.

（编辑：张齐）

J59

A

1673-1999（2015）03-0126-04

郑真（1932-），女，硕士，重庆科技学院人文艺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

2015-06-05

2015年重庆市教育委员会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5skg190）；2015年重庆科技学院重点培育青年基金责助项目（CK2015Z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