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第一本书目及其分类体系

马凌云（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

阿拉伯第一本书目及其分类体系

马凌云（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

伊本·奈丁（I b n-Na d i m）的《群书类述》（a l-F i h r i s t）被誉为阿拉伯历史上第一本书目，他汇总了1 0世纪之前最有影响力的作家的生平。一直到今天，这本书目都是研究早期阿拉伯历史的重要文献资料。本文介绍了该书目作者，着重分析其分类体系，并探讨此书目的特点及对后世的影响。

伊本·奈丁；群书类述；分类体系

阿拉伯历史上极具影响力的第一本书目是Ibn a l-Nad im的a l-Fi h r i s t（有学者译为《群书类述》［1］），编撰于公元987～988年，是当时最有影响力的作家详细生平录，也是之后学者从事研究工作的重要数据来源。它记录了著作的题名及作者传记信息，并且挑选了很多奇闻轶事，比如讲到马蒙（786～833）在梦中与亚里士多德对话，在深思熟虑后发起了翻译运动，这一情节被后来的学者广泛引用。［2］该书目的标题是“Fihrist al-Ulum”——科学索引（或书目），这里“科学”一词可以被理解为最宽泛的内涵，即人类所有的知识。该书目收录了上千位作者的生平，列举了他们的著作，并对其学术功绩进行评价，内容涉及信仰、教派以及当时的风俗；作者的学术成就、娱乐活动、所用的语言等。可以说这不仅仅是一本作家生平录，更是一本文化的大百科全书。

1 伊本·奈丁简介

关于a l-F i h r i s t的作者我们知之甚少，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传记资料。只有他的全名Abu al-Faraj Muhammad ibn abi ya'qub Ishaq al-Nadim给出了一些他个人和家族的线索，另外的依据就是其他阿拉伯作者的一些关于他的笔记。al-Nadim可能出生于公元935年之前，不会晚于公元937年。他的父亲是巴格达很有名气的书商。年轻的al-Nadim可能受雇从事一些图书的复制工作，也帮助他的父亲出售图书。书店购买和出售大量的图书可能会有一个书单，因为书商不可能将所有不同的题目和作者的名字全部记在脑中。这些书单可能对al-Nadim之后的巨著产生了影响。

从Fihrist的内容来看，书中记载有著名的法学家、诗人、历史学家、科学家、哈底斯专家，这些人给了他引用他们著作的特殊许可。他开始被称为katib，意思是“文字书写者”，也可能意思是某政府部门的秘书或者是巴格达某个图书馆甚至有可能是智慧宫这个图书馆的秘书。他在著作中强调他所描述或者从可靠的人那里获取的图书的信息，大多数他都看过，除了在他那个时代就已经失传的图书。因此，可以推测的是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某个大型图书馆里，甚至就是在图书馆工作。

al-Nadim可能在他出生的城市住了大半辈子，除了去伊朗北部的摩苏尔、巴士拉、库法等学术中心旅行，似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因此他关于外国和外国的语言、风俗等没有丰富的第一手资料，而是通过与到巴格达旅行或经商的人的接触中了解不同的介绍遥远地方的图书。他特别提到一个从远东回来的基督教传教士，那人给了他大量的关于中国和韩国的信息，也帮助他了解印度、河中地区、俄罗斯以及其他伊斯兰帝国之外的国家。他的私人朋友中有聂斯托利派和基督徒、犹太拉比和异端穆斯林，他们是有关多种宗教典籍和不同信仰的宗教风俗信息的来源。

al-Nadim毫无疑问是一个什叶派，他的著作很多地方赞美什叶派的作者而蔑视逊尼派穆斯林的无知。Fihrist的第五章很大部分致力于穆尔太齐赖（Mu' tazilah）的理性神学学派，因此，al-Nadim可能就是这个学派的追随者。

Fihrist的前两章中提到该书写于伊历377年，也就是公元987/988年。al-Nadim花了两年的时间撰写整部著作，但是他没有完全完成，在很多地方留有数据空白，他恳请他的读者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可能死于公元990年11月。

2 a l-Fi h r i s t的内容与分类体系

al-Fihr ist收集了a l-Nadim所能获得的所有图书的目录，包括阿拉伯的和外国的，以阿拉伯的语言和其他语言书写。他分门别类记录作者的出生、死亡时间，所在城市、优缺点以及每个科学的最初形成以及发展过程。此外，al-Nadim给出了现存最古老的索引，让读者可以找到相关的章节和部分。

在穆斯林的眼中，知识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伊斯兰的知识”，包括《古兰经》，“圣训”（tradition）、费格海（Figh）等；第二是“伊斯兰之前的知识”，即在先知默罕默德之前就存在的知识，主要是诗歌和雄辩术；第三是之前不被阿拉伯人知晓，但通过希腊和其他语言文献的翻译传递过来的知识，比如医学、数学、几何学、天文学、点金术和亚里士多德和新柏拉图的哲学等。这个传统的知识体系的三大类分类框架的形成得益于三个伟大的穆斯林学者al-Kindi（d.AD873），al-Farabi（d.AD951）和al-Khwarizmi（d.AD997）。［3］

在此之前，图书的列表强调的是作者或者人物的宗谱而不是图书内容的主题，而Al-Fihrist的分类框架，虽然保存着“伊斯兰的科学”的古典顺序，但也开辟了新的样式。［4］像杜威的十进分类体系一样，以简单的图书的题名列表勾画了人类知识的组成。它包括十大类，每一大类叫做maqala，相当于章节，大类下面分若干细类，叫做fann。十个大类依次是:（1）语言、书法，犹太教和基督教《圣经》，《古兰经》；（2）阿拉伯语法；（3）历史、宗谱等；（4）诗歌；（5）神学、凯拉姆（Kalam）；（6）法律（figh）；（7）希腊科学：哲学、数学、医学等；（8）故事，小说，娱乐文学；（9）非穆斯林的观点和学说；（10）点金术。

与杜威的十个主要大类的分类法相比，al-Nadim的分类似乎平淡无奇，这是两个系统两个意识形态的分类，除了十进制的安排就没有其他的相似了。

第一大类的第一部分致力于语言、书法和书写工具，第二部分是犹太教《妥拉》（Torah）和基督教《圣经》（Gospel）以及其他经典，第三部分是《古兰经》。al-Nadim没有将《古兰经》放在首位，因为作者认为这本专注于完整记录所知图书的目录的著作应该以书写的起源为开端，而Torah和Gospel紧随其后说明作者对其他宗教的尊重。

接下来的五个章节是按照阿拉伯传统知识分类来分的，主要是伊斯兰的主题。第七章之后是关于世俗科学，但是从现代人特别是非穆斯林的视角来看，这是没有逻辑性的，不连贯的。通俗的流行文学与诗歌和其他文学著作分开；非伊斯兰宗教离第一大类的犹太教和基督教相去甚远；点金术这一章被外国的宗教和习俗隔开，远离与它某些概念相关的医学和自然科学那一章。但是，这样安排的顺序一定是有意义的，al-Nadim肯定是给予足够的思考才来安排他的著作的，因为他的著作要呈现给整个穆斯林学者群。这样的分类反应了当时学者对著作类别的认识，或者是al-Nadim拜访的巴格达的图书馆就是如此整理图书的。后来有学者认为，在al-Nadim之后的几个世纪里，大多数大型穆斯林图书馆都是运用他的分类体系来整理图书的。［5］当然，这样的观点也有人提出反对，［6］但至少能说明，除了它书目的目的外，也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普遍公认的阿拉伯图书馆分类体系。

这十个大类每一类都有进一步细分，不同类别根据不同的标准，细目从2个到8个不等。如果说这部书目的大类让人看着费解，那么它的细类似乎更无章法，这可能是一直以来很少人关注这本书目的结构的原因。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细类的划分传递出了历史的和意识形态的信息。整部著作的大类按照主题分类，细目的组织依据包括年代、人物、主题、地理等四个标准，这四个依据相互交叉使用，从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层级。通常情况，按照宽泛的年代分为“旧”和“新”著作，比如《古兰经》注释的排序，第四章诗歌的排序以及单一作者的图书；或者按照传统的题名细分比，如按照伊斯兰法律的章节细分；也有按照学科分类，比如关于哲学和科学的那一章；也有按照地理来分，比如有关《古兰经》的著作，按照麦地那、麦加、库法、巴士拉、叙利亚的作者来组织。

该书目对于每一位作者通常先介绍他的出生年代，然后按照以下三个方面介绍:（1）作者的名字和血统；（2）作者的生平，包括其他作者讲到的他的故事和奇闻轶事，也会给出一些评论，比如“他是雄辩并且精通文学风格的大师”，也有“他是一个糟糕的作者”；（3）著作的列表，主要是按照年代顺序。如果该作者是一个学校的创建者并且有学生和追随者，那么他们的名字都会直接的罗列在后面，这是为了保持概念上的或者是意识形态上的相关的著作在一起，因此在主题具备关联性的时候会忽视严格的时间顺序。当然这样的顺序作者称之“在安拉怜悯之下的”［7］。

但是al-Nadim在对一些作者归类的时候显得左右为难，尤其是在多学科都有建树的作者。比如Abu Zayd al-Balkhi，al-Kindi或者al-Razi，他处理每一批著作根据它们适当的主题并且经常插入相互参照。因此当在第七章（在科学的作者中）罗列al-Razi哲学的和医学的著作时，建议读者，“谁想要知道关于这个主题，可以看第十章，如果全能的安拉是这样意愿的”。［8］al-Nadim写第七章时已经设计出了他的分类，包含所有相互参照。

3 a l-Fi h r i s t的特点

3.1 来源可靠

al-Nadim一再强调他亲自看过他所描述的图书，或者他所得到的信息来自于他认为可以信赖的人。当他对某些著作是否实际存在以及著作中相关内容的精确性持有怀疑时，他会将他的疑问明确地表达出来。比如当处理Ibn Rizam的著作时，他通过介绍的方式说，“Ibn Rizam在他的书中所说的，如果它与真实有所背离，我们却是可以免责的”。［8］在随后的部分他总结道，“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主题，只有安拉可以从谬误中区别出真理”。［8］但凡遇到不确定的情况，他都会用基本统一的词语——“安拉知道”，反之，当他可以确认报道的内容或者该著作的真实时，他会着重强调其可靠性。

3.2 客观中立

al-Nadim生活在政治和宗教派系之间时有冲突的骚乱时代，他自己是持不同宗教意见的少数派的成员，但是他展示出了他对其他教派以及大量不同政见的宽容。因此Fihrist向我们展现了中立、客观的特点，这在当时是罕见的。作者在处理伊斯兰的不同派系时不带有偏见，而且他还敢于超越他自己的信仰，呈献给读者所有他可以收集到的其他宗教的经文、教义，有时甚至超出了伊斯兰范畴所能容忍的程度。他在巴格达近距离地接触基督徒、犹太人和其他小众宗教徒。只要有著作被翻译成阿拉伯文或者有来源可靠的有关著作的消息，他都客观收录在册，比如书中有关印度和中国宗教和风俗的内容。

3.3 适当评论

a l-Fi h r i s t收录的图书包罗万象，是一本大百科全书式的作家生平录。既包括哲学家们的高傲思想、造物主的启示录和宗教的诸位先知以及他们的敌人，伟大诗人的崇高诗篇，伟大历史学家的著作也包括胡乱涂写、短小晦涩的篇章，有时候还是不知名的作者的无稽之谈，烹饪书，细微的浪漫史和迷信的糊涂话。学术价值天壤之别的文献及其作者都囊括其间，并且没有明显的歧视。

当然al-Nadim对于著作的学术价值和作者根据自己的文学评论标准给予他的观点。比如他在处理最受尊敬的散文家和阿拉伯文学学者al-Jahiz时，引用哈里发马蒙的评论来赞许这位学者，“荣耀了自己也荣耀了自己的著作”。al-Nadim也从体裁上区分作者的著作还是伪书，比如他会说这本书“不是al-Jahiz的风格，不像他的书”。对于另一个名为'Abdan的作者他也说道，“有很大部分的书的错误归于他”。关于来自希腊的译著，认为大多数翻译的很差，即使是著名的翻译家的著作他也会感叹道“它是一个不令人满意的翻译。”［7］

4 a l-Fi h r i s t的版本及影响

Fihrist记录的上千种图书到现在绝大多数都已佚失，但是Fihrist本身奇迹般的留存至今，当然在版本上可能与其原貌有所出入。al-Nadim很可能将他最初的手稿存放在哈里发的图书馆内，巴格达著名的地理学家和书目词典编撰者Yaqut在13世纪之初，使用过这本书目，是后来抄录的版本。Fihrist的版本沿革根据现有的资料很难厘清，我们只能从一些著作中找到它被引用的踪迹。比如什叶派文人Abu Jafa Muhammad al-Tusi的编年史中引用过它，这是哈里发al-Hakim的维奇尔儿子Husayn ibn Ali al-Maghribi版，al-Maghribi版本的附录中提到现存的后期版本中包含一些数据为什么在最古老的稿本中找不到，或者说后期版本作了哪些改动。Fihrist被各学科的穆斯林学者广泛引用，有词典编撰家al-Saghani，传记家Ibn Abi Usaybi'ah和Jamal al-Din al-Qifti（在13世纪早期或者中期）。甚至在17世纪中期，土耳其历史学家和书目学家Haji Khalifa（d.AD1658）也广泛地依赖Fihrist。因此，在伊斯兰范畴内，Fihrist有着很高的声誉，至少持续了700年之久，这在历史的学术领域和目录学领域是少有的。

这部著作直到17世纪才被西方世界知晓。Fihrist的一个13世纪的稿本，包含前面四个章节被送到了巴黎，另一个稿本，包含后面四个章节被Leiden的大学图书馆获得，其他部分却到了维也纳，另外的复本为东方学学者W.H.de Slane获得，后保存在法国国家图书馆。

19世纪德国的阿拉伯语学者Gustav Flugel首次编辑翻译了这部著作，他花了25年时间在离世前出版了这本书。［9］在Flugel的版本发表的1872年到20世纪50年代之间，这部著作先后被翻译成了德文、法文和英文，但是都没有全文翻译。有位伟大的历史学家谈及Fihrist时说，“能承担完整的和有注解的翻译的学者肯定能赢得整个文坛的尊重”。［10］直到1970年，西方世界才有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学者，Bayard Dodge，出版了他的完整的带注解的英文译本。［11］

5 结语

作为阿拉伯历史上影响深远的第一本书目，Fihrist至今仍然是各国学者在人文学科研究中获取文献信息的重要来源，是我们了解10世纪阿拉伯学术文化的参考资料。从分类编排角度对该书目略作研究是一个尝试，还有待深入。

［1］马小鹤，张忠达.光明使者:图说摩尼教［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2003.

［2］Dimitri Gutas.Greek Thought，Arabic Culture：The Graeco Arabic Translation Movement in Baghdad and Early Abbasid Society（2nd 4th/8th 10th centuries）［M］.London:Routledge，1998.

［3］Aman Muhammed M.Analysis of Terminology，Form and Structure of Subject Headings in Arabic Literature and Formulation of Rules for Arabic Subject Headings［D］.Pittsburgh:University of Pittsburgh，1968: 10－16.

［4］Lewis Bernard.The Arabs in History［M］.New York:Harper&Row，1966:136，142.

［5］Aman，Muhammed M.AnalysisofTerminology，Form and Structure of Subject Headings in Arabic Literature and Formulation of Rules for Arabic Subject Headings［M］.Pittsburgh，Pa.:University ofPittsburgh，1968: 51.

［6］Hans H Wellisch.The first Arab Bibliography：Fihrist al-‘Ulum［J］.University of Illinios Graduate School of Liberary and information Science occasional papers，1986（175）：1－43.

［7］StewartD.the Structure of the Fihrist:Ibn al-Nadim as historian of Islamic legal and Theological Schools［J］. Int.J.Middle EastStud，2007（39）:369－387.

［8］Dodge B.Fihristofal-Nadim:A Tenth-Century Survey of Muslim Culture［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0.

［9］FlugelGustav.Kitab al-Fihrist［M］.Leipzig:F.C. W.Vogel，1871－1872.

［10］Sarton George.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Science［M］.Baltimore:W illiams and Wilkins，1927:662.

［11］Dodge B.Fihristofal-Nadim:a tenth-century survey of Muslim Culture［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0.

动态·资料

贺兰县图书馆联手社区办“四点半课堂”

（本刊讯）针对辖区部分家长因上班或做生意没时间、没精力照顾孩子，辅导孩子功课这一情况，银川市贺兰县图书馆联合贺兰县习岗街道办的居安社区、马家寨社区、太阳城社区创办了大手牵小手“社区四点半课堂”。

为了让孩子们在“社区四点半学堂”里能安安心心地坐下来阅读学习，图书馆向已建成“社区四点半学堂”的3个社区各捐赠图书100本、网络数字播放器一台。同时，各社区结合自身实际，每周一至周五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安排工作人员为社区内适龄学生免费提供家庭作业辅导、兴趣班辅导、图书阅读等服务。

贺兰县图书馆通过创办“社区四点半学堂”为孩子们搭建了一个学习互助平台，让他们下午放学后有了一个既可做作业又可看书，既可交流学习又可交友互动的场所。下一步，贺兰县图书馆将在辖区更多社区开展这项服务，方便更多孩子读书学习。

（汪淑梅）

The FirstArab Bibliography and Its Classification System

Ma Ling-yun

Ibn-Nadim's al-Fihrist is honored as the firstbibliography in the Arab history，which records themost famousauthors'biography who lived before 10 century.Until today，this bibliography is an importantsource of Arab history search.This article introduces Ibn-Nadim，analyses the classification system，character and influence of al-Fihrist.

Ibn al-Nadim；al-Fihrist；Classification system

G257

B

1005－8214（2016）05－0109－04

马凌云（1978－），女，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馆藏测评。

2015－10－16［责任编辑］王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