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语辞书的编纂与出版

毛建军 郑淑玉

（兴义民族师范学院， 贵州 兴义 562400）

我国少数民族辞书的编纂历史久远。早在宋代即编有《西夏国书字典》、《鸡林类事》，元代编有《蒙古字韵》、《金国语解》，明代编有《华夷译语》、《女真馆杂字》，清代纂修有《五体清文鉴》、《满蒙文鉴》等。建国前，我国编纂出版的少数民族辞书种类少，印数也不多，而且限于蒙、藏、苗几种语文。建国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少数民族辞书的编辑出版成果丰富，先后编印过20多个民族的300多种辞书[1]。布依语辞书编纂十分丰富，对布依语辞书的编纂实践与理论研究做简单回顾总结尤为必要。

一、布依文简述

布依族历史上曾发明创制了择吉布依文、布依土俗字、拉丁布依文和拼音布依文等四种布依文，其中前三种属于布依族古文字。拼音布依文是指1956年《布依族文字方案（草案）》公布后所产生的新布依文。

择吉布依文因择吉书而得名。择吉书是布依族地区民间“布摩”用来用来占卜择吉用的民间抄本文献。择吉布依文类似汉字，多用表意符号，其中还夹杂少数象形字。20世纪50年代，贵州毕节地区赫章县征集的《白摩书》是现存最早的择吉布依文档案，现藏贵州省博物馆。20世纪80年代，贵州威宁县新发乡也发现了择吉布依文[2]。

布依土俗字又被称作“布依族方块字”，是布依族地区民间长期流行的一种仿照汉字形声字创造的方块字。布依土字一般为布依族摩师所掌握，主要用来书写布依摩经或布依傩书。2008年，荔波县申报的《布依族古文字表》被国务院发文公布单列为第13项文种，名为“布依文”。布依土俗字档案存世甚多。2007年，荔波县在进行民族古籍普查布时征集到“布依族方块字”古籍原件1000多册[3]。

拉丁字母布依文的创制源于天主教在布依族地区的传播。十九世纪初，法国天主教神父约瑟·方义仁在布依族地区传教，为了让布依族信教群众更好地理解圣经，约瑟·方义仁用拉丁字母创制了布依文字，并编纂有拉丁字母布依文的《布法词典》。

拼音布依文是建国以后在布依族地区开始推行使用的。1956年，贵州省民族语文指导委员会通过了《布依族文字方案（草案）》，并开始在布依族地区试验推行布依文。此后，布依族地区编译出版了诸多布依文辞书、专著、文集等，布依文已逐步推行到学校课堂。

二、布依汉词典

《布依族文字方案（草案）》通过后，布依汉词典的编纂也被提上日程。一部标准规范布依汉词典是布依族文字普及和巩固的必备工具书。

1959年，刚刚从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布依语专业毕业留校任教的吴启禄先生被借调到贵州省民族语文指导委员会任布依语组组长，其主要工作就是编纂布依汉词典。布依语组全体成员在吴启禄先生的带领下，夜以继日集体编写出版了《汉布依简明词典》（初稿）（贵州民族出版社，1960年）和《布依汉简明词典》（初稿）（贵州民族出版社，1962年）[4]。《布依汉简明词典》按 1956年“布依壮文字联盟”方针制定的《布依族文字方案（草案）》规范书写，词目后注明词类，紧接是汉义对照，必要时加以注解和举例。《布依汉简明词典》共收布依语词1.5万余条[5]。2002年，吴启禄先生领衔编纂的《布依汉词典》（详解）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布依汉词典》（详解）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部较全面的布依、汉详解双语词典。2011年，贵州民族出版社又出版有中央民族大学周国炎教授编纂的《布依汉词典》。周国炎教授多年从事布依语教学与研究，经常利用假期带领博士生、研究生到布依族聚居区作田野调查，掌握了大量的布依语第一手资料，撰写了大量的关于布依语研究的专著，如《布依语基础教程》、《布依族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布依语长篇话语集》等。

布依汉词典的成功编纂是吴启禄和周国炎两位先生长期大量的布依语调查的结果。《布依汉词典》（详解）、《布依汉词典》收词丰富，注重口语和语言实例示范。《布依汉词典》（详解）共收录布依语词条2万余条，主要收入布依文标准音点望谟县复兴镇布依语的口语常用词和固定结构，兼收布依语中的古语词汇。《布依汉词典》共收布依语词汇2万余条，词条内容丰富，并使用多语言注释，绝大多数词条都附了例句。《布依汉词典》还开创了“布依文—国际音标—词条义项—例句示范”的民族词典编纂体例，这在民族辞书编纂史上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三、布依外词典

除了布依汉词典，布依族文化的传播也需要布依外词典的编纂。布依外词典共编纂两部，一部是拉丁字母布依文、法语对照的《布法词典》，另一部是布依、汉、泰、英四语对照的《布依汉英泰词典》。由贵州省布依学会主持编纂的《布依汉英大词典》正在撰修之中。

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法国天主教神父约瑟·方义仁和古斯达夫·卫利亚合著的《布法词典》由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布法词典》采用拉丁字母布依文加法式音标和法语注解体例，收录布依语词汇100万条，例句10万余句。《布法词典》收录词汇多为古法语和古布依语，包括布依族政治、宗教、社会生活、民间民俗等多层次内容，可以说是一部布依族文化的百科全书，同时也是了解布依族历史文化的一部重要古籍文献。《布法词典》是上世纪70年代末，贵州省册亨县在进行民族古籍普查时发现的。此后《布法词典》几经辗转，现收藏在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档案馆。据黔西南州民委副主任周炼介绍说，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曾先后两次组织专家对《布法词典》进行重新整理翻译。上世纪80年代，册亨县文化馆王汉文等布依学专家曾整理出《布法词典》初稿；1989年，黔西南州民委民族研究中心主任王峰先生在王汉文整理稿的基础上，对《布法词典》进一步充实整理，审稿定稿后报送贵州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准备出版，后因故未获出版[6]。

《布依汉英泰词典》（周国炎、苏里亚·拉塔纳昆、桑颂·布鲁斯帕合编，泰国玛希隆大学乡村开语文化研究所1998年印刷）为中国中央民族大学壮侗学研究所与泰国玛希隆大学乡村开语文化研究所合作项目。《布依汉英泰词典》采用布依、汉、泰、英四种语对照编写，约90万字，分前和正文两部分。前部分用英文详细介绍中国布依族历史来源、文化习俗、文学艺术及语概况；正文部分为词典条目，以布依语为中心，共收布依语、黔南土语、贞丰话语词近6000条。前后词条按英文字母顺序排列，每条目下均举一例，多义词每个义项各举一例[7]。《布依汉英泰词典》为布依学和其他有关学科的研究提供了丰富且宝贵的文献资料，对布依学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编纂一部《布依汉英大词典》是布依语学界长久以来的心愿。2016年9月22日，《布依汉英大词典》编纂工作启动会在贵州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召开。《布依汉英大词典》的编纂和出版，对传承保护和弘扬布依族优秀文化、发展民族教育、加强布依族对内对外文化交流，都具有重要意义，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2016年10月27日由贵州省布依学会主办的《布依汉英大词典》编纂工作暨业务培训会在贵州民族大学举行。会议确定了《布依汉英大词典》以词为中心的立目原则，确定条目收录渠道，要求做到语音规范、书写规范、符号规范、字体字号规范、例证规范、英译规范，所收录的词汇兼顾布依语三个土语区，涵盖衣食住行、风俗民情、科技教育农林等各方面词汇。《布依汉英大词典》编纂以语言学、文字学、词典编纂学为理论指导，并结合布依族的实际情况开展收录、编纂，力求使该词典达到既适用教学和科研，又适用文化学习、交流的实用性原则[8]。

布依外词典是布依族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令人遗憾的是《布法词典》和《布依汉英泰词典》至今不能被布依学界广泛利用。《布依汉英泰词典》在中国大陆一直未见发行，学术界很难找寻利用。不过，值得欣慰的是，2015年10月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投入23万元联合贵州省布依学会再次翻译整理《布法词典》，并加上汉语翻译，更名为《布依法汉词典》。2016年9月27日，《布依法汉词典》审稿会在兴义市举行[9]。此次《布依法汉词典》立项整理出版旨在对《布法词典》进行布依语、法语、汉语进行翻译。我们期待《布依汉英泰词典》、《布依法汉词典》、《布依汉英大词典》早日在国内面世。

四、布依语记录

民族语言记录（language documentation）是记录、立档、保护和研究濒危民族语言文化的重要形式。民族语言记录无论从内容选择、记录目的、文化传承意义，还是从形式上来看，当属民族辞书的一部分。民族语言记录对我国少数民族语言尤其是濒危语言的保护和传承具有非凡意义。

在我国，相关部门先后成立了各种机构协调更多的语言学家投入到民族语言记录之中。1937年，大夏大学西迁来黔，第二年便设立社会研究部，由著名民族学学家吴泽霖和陈国钧负责。大夏大学社会研究部成立之后，立即开展大量的民族语言记录工作。1940年至1942年，吴泽霖到威宁、贞丰、八寨、炉山、贵阳、青岩、安顺、荔波、榕江、松桃等地，历时两年编纂《贞丰仲家语字汇》。《贞丰仲家语字汇》收录贵州贞丰地区仲家（即布依族）语字汇1921个，分39类编排，汉字释义，国际音标注音。1953年，中央民族学院王伟、韦连周教授带领学生对罗甸方言和贞丰方言的词汇进行民族语言记录调查，1955年编纂出《布依语罗甸与贞丰方言词汇对照》（油印）。《布依语罗甸与贞丰方言词汇对照》对罗甸方言和贞丰方言的词汇依据词类标准进行了罗列，是布依语词汇记录的第一手语料[10]。1998年，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郭堂亮编纂的《布依语常用词汇选编》。《布依语常用词汇选编》收录了常用词汇3000余个，以规范的布依文为标准，分别配以汉义和第一、第二、第三土语区上世纪50年代《布依语调查报告》中标注的读音，并附录了《望谟复兴镇布依与语音系统》、《笼里羊场布依语与语音系统》和《镇宁扁担山布依语语音系统》。

2010年，周国炎教授编纂的《布依语长篇话语材料集》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布依语长篇话语材料集》是中央民族大学国家“211工程”“中国少数民族语言话语材料丛书”课题之一。《布依语长篇话语材料集》包括自然话语、民间故事和民间歌谣。

2015年，遵义师范学院占升平教授申报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基于有声语档的布依族摩经整理研究》（项目编号15XYY022）获得立项。占升平教授曾主持有贵州省2012年度社科规划课题《布依语语音数据库建设》（项目编号12GZYB53）。《基于有声语档的布依族摩经整理研究》尝试将民族语言记录的研究方法用于抢录处于濒危状态的布依族摩经有声说唱文本，主要采用多媒体形式全面抢录布依族摩经，并将采录的语料参照语档语言学制定的标准进行转写、对译、标注，经数字化处理后可达到永久保存布依语语音的目的。

民族语言记录的辞书学意义是不辨自明的，其对民族语言文化的传承具有深刻的意义，当引起民族辞书界高度关注。令人兴奋的是，2017年“全国民族语言记录与典藏技术培训”在云南元江县因远镇举行。50名来自全国高校语言文化记录研究数位典藏专业人员进行了国际音标、语言标注软件使用技术和国内国际濒危语言记录典藏技能的全面培训[11]。希望不远的将来，布依语记录能够结出硕果。

布依语辞书的编纂是布依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不过，当前布依语辞书的编纂与研究还存在许多重要的问题需要深入探讨，如，布依语辞书的编纂史梳理、布依语辞书的发展与规划问题、布依语辞书的编纂理论和实践问题、重点布依语辞书的修订问题、布依语辞书的民族辞书经验的借鉴问题以及布依语辞书编纂出版的现代化、数字化问题等等。布依语辞书的编纂与研究是一门正在发展中的新兴学科。加强布依语辞书研究，进一步完善布依语辞书理论体系，对于提高布依语辞书编纂出版工作的水平，促进布依语辞书事业的发展，更好地为布依族地区社会经济服务，有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