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博物馆

黛子

柬埔寨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Cambodia）位于柬埔寨首都金边，是该国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和考古学博物馆。该博物馆是拥有世界最多的高棉艺术收藏的场馆之一。博物馆的规模并不大，总面积5 200 m2，其中展厅面积为2 800 m2，馆藏总量虽然达到1.5万件，但由于展出场地和条件所限，展品仅有2 500件。柬埔寨国家博物馆有着不凡的经历，其前身是1905年建于前朝王宫内的高棉博物馆；4年后，博物馆曾被迁至别处；现在人们所看到的馆舍建于1917～1920年，是法国画家乔治·格罗斯列（George·Groslier）依据高棉建筑特点融合法式建筑风格而设计建造的。1920年4月13日，时任柬埔寨国王西索瓦（King Sisowath）陛下主持了开馆仪式。瞧，这可是一家有着皇家血统的博物馆。

第一次去参观这座博物馆是在2018年的“三八”妇女节。记得是一个晴朗的下午，从售票处通往主馆的步道上散落着浅粉色的花朵，光影斑驳、薄如蝉翼的花瓣看起来很是梦幻。抬头望去，原来道旁一棵高大的粉花风铃木正值花期，在清风的吹拂下，满树的粉花宛如一个个小铃铛浅吟低唱，调皮些的稍微一用劲，便被风吹落在地上，这种浪漫的粉花被本地人称为“柬埔寨樱花”。步道两旁的花圃里是修剪整齐的草坪，魁梧的旅人蕉、高大的棕糖树、纤细高挑的槟榔树、修成大圆球的龙船花、各色盛放的三角梅、洁白雅致的缅雪花和开始进入花期的金链花，带着热带花园的浓情蜜意扑面而来。在这些花木间，伫立着一尊尊馆内藏品的复制品，既有神猴哈奴曼、象头神迦尼萨，也有阿布萨拉舞蹈女神。即便是仿品，因为经历了长期的日晒雨淋，也便有了历史的印记，见证了百年来的过往。

博物馆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南面是金碧辉煌的王宫，北面是充满艺术氛围的178街，东面是开阔的王家田广场，西面毗邻柬埔寨皇家艺术大学。坐西朝东的博物馆与王家田广场隔着一条幽静的马路，路两边种着全年花开不断的炮弹树（Couroupita guianensis），柬埔寨人称之为“无忧花”，三三两两的三轮车夫在“无忧花”的树荫下等着客人招呼。心思巧妙的园林式布局，使柬埔寨国家博物馆既是一个独立的单元，又与周围环境自然和谐地融为了一体。

令人惊奇的是，这么一家藏品丰富而珍贵的博物馆并没有建造厚重的院墙，周遭只有一道1 m左右高、0.5 m左右厚的绿篱，临着马路热闹的一边，会在绿篱的里侧再密密栽植一排垂枝暗罗（Polyalthia longifolia），这种最高能长到8 m的小乔木，树冠优雅、枝叶茂密、枝条柔软下垂呈锥形或塔状，其枝叶高大密实起阻隔外界喧嚣的作用。绿篱围起来的院内，有打理齐整的花圃，种植的花木也是热带常见的乔木和灌木，比如榕树、夹竹桃、龙船花、扶桑、鸡蛋花、三角梅、黄蝉，以及部分棕榈科植物，再搭配一些蜘蛛兰和石斛兰，博物馆砖红色的精美建筑群便掩映在这些错落有致的花木间，体现出崇尚自然的法式建筑风格。色彩明快的博物馆与南面金碧辉煌的王宫遥相呼应，气势恢弘而又精致细腻，不由让人心生向往，想进去好好探寻和感受一番。

2. 盛放的三角梅

3. 大象是柬埔寨受尊崇的动物之一

4. 全年花开不断的炮弹树

5. 博物馆外部显著的高棉建筑特色

6. 博物馆展厅里伫立的石像栩栩如生

博物馆外部具有显著的高棉建筑特色：砖红色的墙体和黄红色的瓦片、层层叠叠的人字形屋顶、屋檐上栩栩如生的巨龙以及山墙上精美的浮雕，与柬埔寨常见的庙宇建筑结构极为相似，精美而又有气势。当你走进博物馆的展厅内部，映入眼帘的却是法式建筑的特点：开放式的空间结构，四个展厅相互连通成回字形结构，既相对独立，又有机连在一起。四个展厅都有高大的门户通向中庭花园，部分展厅与中庭之间只用一堵矮墙隔开，矮墙上方还被用来展示一些藏品，矮墙之外的展示空间上方，是用棕榈叶搭建的宽大屋檐。透过门洞或矮墙上方的空间，游客随时能将目光从厚重的历史文物移向室外的热带花园，这样既能缓解视觉疲劳，让大脑得到放松，还能随时从展厅走到中庭花园去小憩一下。移步换景，让人由衷为设计师的奇思妙想点赞。

展厅里伫立的石像虽然历经千百年，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开口说话，而在一些损毁严重的石像面前，似乎能够听到来自远古的轻声叹息。间或会有几缕阳光照射在石像上，为那份凝重的表情增添些许灵动；有时还会有鸽子或小鸟飞来凑个热闹，或在展品上驻足，或在雕像间飞来飞去，动静之间，生气盎然，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在博物馆里，除了外国游客，还有不少柬埔寨人，包括僧人。在看展的间隙，笔者总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他们。柬埔寨人的祖先古高棉人创造了多么辉煌灿烂的历史，如今，他们的后人前来观瞻祖辈留下的丰富遗产，一定充满敬意，满怀自豪。

7. 小鸟在展品上驻足的和谐画面

8. 花园的对称设计

9. 轻松自然的中庭花园

在展厅里流连，只要将目光投向阳光明媚的中庭，便能捕捉到花园中各种生动有趣的画面：一些小沙弥喜欢坐在水池边的鸡蛋花树下喂鱼，间或会有外国游客前去要求合影留念；随大人来看展的孩子，喜欢在花园中无忧无虑地玩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偶尔也有人静静地坐在花园一隅，或专心看书或沉思冥想。

从充满历史氛围的展厅步入轻松自然的中庭花园，对称和秩序井然的设计理念虽然历经百年，仍能让你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四个对称的水池，据说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池中散植有荷花、垂花水竹芋和大藻，有色彩斑斓的鱼在其间游弋；一道道低矮的绿篱将整个中庭的空间分割得整齐而有序，其间有对称和规则的小道相连，供游人穿梭往来；中庭的花境里同样没有名贵的花木，皆是寻常的热带植物，比如虎皮兰、使君子、长春花、鸡蛋花、三角梅、龙船花、黄蝉和黄钟花，阴凉处还设有供游客休憩的长凳。坐在花树下，将目光投向置于回廊间的古老雕像，会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中庭花园的东西向中轴线靠西的位置有一座高棉特色的小亭子，里面供奉的柬埔寨阎罗王，成为中庭平面图案式景观的最大兴趣点，也符合柬埔寨园林带有宗教气息的特征。说起来有趣，笔者第一次看见这尊神像时，没有仔细端详，就将它当成柬埔寨人喜欢供奉的阇耶跋摩七世，后来才知道它是柬埔寨的阎王爷雕像，它的面部特征是嘴角两侧上方各有一个小小的獠牙。在中国，阎王爷青面獠牙，是代表死亡的神，没有人会将它摆放在花园里。柬埔寨国家博物馆中庭里的这尊阎王爷是一件仿品，真正的文物发掘于暹粒的大吴哥，有着坚定的神情，是刚正不阿的象征。石像高126 cm，距今已经900多年，保存在博物馆的展厅内。或许是因为这是迄今为止在吴哥遗址中发现的唯一一尊阎罗爷雕像，所以才将它的仿品置于中庭，让更多的人对雕刻者的寓意浮想联翩吧。

10. 据说很有说法的水池

11. 随处可见的高棉物质文化遗产藏品

12. 具有高棉特色的小亭子里供奉着柬埔寨的阎罗爷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到博物馆关门时间了，笔者却意犹未尽，想不到这座至今还没有安装空调系统的博物馆，充满了无穷的魅力：这里收藏着柬埔寨最精美的石刻原件，拥有世界上最丰富的高棉物质文化遗产藏品；美轮美奂的高棉式传统建筑，与园林景观自然和谐融合在一起，使这座博物馆在厚重的历史缝隙间，弥漫

着一股轻松自然的氛围。毋庸置疑，馆内精美的展品，能激发人们对吴哥文化的浓厚兴趣，而在观赏藏品，认识和了解柬埔寨历史文化精髓的过程中，人们能体会到其园林设计的巧妙所带来的独特魅力，这也正是笔者想把这座博物馆推荐给朋友们的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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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杂志社

2019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