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阶日记》所见武术史料研究

2016-03-18 16:26杨祥全
安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陈家沟太极拳境界

杨祥全

(天津体育学院 武术学院,天津 300381)



《李棠阶日记》所见武术史料研究

杨祥全

(天津体育学院 武术学院,天津 300381)

《李棠阶日记》前后跨度32年,记述范围十分庞杂,是一本具有百科全书性质的重要历史文献。该书对研究民俗、科举、士大夫修养、太平天国运动等均具有重要的价值。就中华民族传统体育而言,《李棠阶日记》记述的内容亦十分丰富,这些记述资料对我们研究传统养生、武举、射箭、贯跤等亦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尤其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李棠阶在日记中多次提及内弟、和式太极拳的创始人和兆元,另外对武术的境界、陈式太极拳大师陈仲甡、陈季甡的武功亦有所提及。依据这些新发现的材料我们得知1838年,李棠阶在与仁叔张槐荫探讨武学境界的时候,张槐荫就提出了与1852年《太极拳谱》中“神明”阶段相类似的“拳勇以虚灵为妙用,因人之力制人,不参己力,可悟圣学”的观点;1853年,陈仲甡、陈季甡在陈家沟以少胜多抗击太平军的事情是存在的,但《陈氏家谱》中的记载、陈家沟的传说存在夸张的成分;和兆元进入北京的时间是1862年而不应是1839年。

李棠阶;陈仲甡;陈季甡;和兆元;武术境界

李棠阶(1798-1865),字文园,河南温县南保封村人。清道光二年(1822)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五迁至侍读”。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督广东学政,擢太常寺少卿”。随后因“巡抚黄恩彤奏请予乡试年老武生职衔,严旨责谴,棠阶亦因违例送考,议降三级调用,遂引疾家居。”*《清史稿·李棠阶传》。在家乡闲居几年后,李棠阶应邀主持武陟县河朔书院十三年(1849-1861),深得当地民众拥戴。清同治元年(1862年),清廷“起用旧臣”,此时年已六十四岁的李棠阶得以应召至京并得到两宫太后和同治帝的信任,历任大理寺卿、左都御史、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工部尚书、礼部尚书*大理寺卿:中央司法审判机构大理寺的长官为卿,副长官为少卿;左都御史:清代,左都御史为全国最高行政监察官,右都御使为专作都督、巡抚之加衔,以巡按本道州县、考察官吏;户部尚书:分管财政、户籍、公私田宅等事务的最高行政官员;军机大臣:清代,雍正七年设军机房,雍正十年改为军机处,承旨办理机务,以取代议政王大臣会议,为最高权力机关。军机处理大臣,无定员,由亲王、大学士、尚书等充任,称为军机大臣;工部尚书:全国掌管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事务的最高长官;礼部尚书:掌管全国礼仪、祭祀、贡举等事务最高长官。等职。在任上,李棠阶恪尽职守、直言敢谏,“一事稍有未安,辄忧形于色”[1]。同治四年(1865)十月二十九日,李棠阶在任上“忽觉气欠”[1],最后因“积劳致疾”于同年十一月去世。李棠阶的去世,令“上震悼”,乃“遣贝勒载治奠醊”,并“赐金治丧,赠太子太保,谥文清”*《清史稿·李棠阶传》。。

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20岁的李棠阶迎娶河南温县赵堡镇和式太极拳创始人和兆元的姐姐为妻。此后,和兆元常常跟随姐夫北上南下,深得李棠阶的信任。李棠阶“家故贫,既贵,俭约无改。尝曰:‘忧患者生之门。吾终身不敢忘忍饥待米时也’”,有如此“富贵不能淫”的高尚品质加之他“初入翰林,即潜心理学,尝手抄汤斌遗书以自勖”*《清史稿·李棠阶传》。的后天努力,终于使李棠阶成为晚清著名的理学家之一。

“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求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潮流。”[2]李棠阶有写“日记自省”的习惯,从现存日记*2010年,岳麓书社以湖南图书馆馆藏民国石印本李棠阶日记(二函十六卷)为底本整理出版了《李文清公日记》一书。中,我们不但可从作者的“兴居酬酢,读书治事”中感受到李棠阶“律己之严,持躬之约,奖善之殷,接物之诚”[1]的人格魅力,而且李棠阶在日记中对武术境界问题的探讨,对陈仲甡、陈季甡的武功描绘,对和式太极拳创始人和兆元的活动路线等均有记载。这些“新材料”对研求武术问题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应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1 武术的境界

境界是指“事物所达到的程度或表现的情况”[3]。中国文化高度重视“内圣”的修养之学,而这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境界的探讨。就人生境界而言,冯友兰曾将其划分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哲学境界)四个等级[4];就治学而言,王国维则将其划分为“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三个阶段。武术作为中国文化的标志性符号,为完成其“由术而道”不断超越,武术先贤们亦总结出了一套循序而渐进的进阶路径。

“初时戳革,务使重实阔大,三四年后,渐渐收为轻虚紧小,则体用皆备”[5],明代吴殳在著作《手臂录》中已经涉及到传统武术习练的进阶问题。1852年,武式太极拳的创始人武禹襄河南舞阳县得到《王宗岳太极拳谱》秘本[6]。正是在这本秘谱中王宗岳提出了“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7]的太极拳三步进阶理论。

太极拳的“神明”阶段是一种什么状态呢?陈式太极拳的七言十句《总论发明》也许能给我们以启示,其歌诀如下[8]:

纯阴无阳是软手,纯阳无阴是硬手。

一阴九阳根头棍,二阴八阳是散手。

三阴七阳犹觉硬,四阴六阳类好手。

惟有五阴并五阳,阴阳无偏称妙手。

妙手一运一太极,迹象化完归乌有。

武术三段进阶理论的成熟,不仅在传统武术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而且对武侠文学、武打影视作品等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如金庸笔下的孤独求败,年轻的时候,使用的是一把非常锐利的宝剑,后来分别改用轻剑、无锋重剑、无刃木剑;无独有偶,李连杰在其饰演的电影《霍元甲》中描述了霍元甲的“武学三境界”:手中有剑,心中有剑阶段;手中有剑,心中无剑阶段;手中无剑,心中无剑阶段[9]。无论是孤独求败的“无刃木剑”还是“霍元甲”的“心中无剑”,实际上都是武学最高境界的一种反映。处在这个境界的习武者已经“不役于物”,物物皆可为我所用,这是习武者对自己身体高度自信的一种表现。处在这个阶段的习武者,“他可以没有兵刃”,“也可以说,什么东西都是他的兵刃”[10]让我们感到兴奋的是在《李棠阶日记》中亦有关于武术境界问题的记载。清道光十八年(1838)九月十四日,李棠阶在与仁叔张槐荫探讨武学问题的时候,张槐荫提出了“拳勇以虚灵为妙用,因人之力制人,不参己力,可悟圣学”[1](P189)的观点。

武术应敌要“不参己力”、“因人之力制人”,“以虚灵为妙用”,这种认识与1852年后经武禹襄之手对外公布的《太极拳谱》中的观点何其相似、与太极拳所追求的“阴阳无偏”的“妙手”境界何其相似。如此相近的拳学理论,一个出现在1838年、一个出现在1852年,它们两者之间是否有承继关系呢?即便没有,《李棠阶日记》中对武术境界问题的讨论在武术学术史上亦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和实践价值。

2 陈仲甡、陈季甡的武功

陈仲甡(1809-1871)、陈仲甡(1809-1865)二人是孪生兄弟,自幼随父亲陈有恒、叔父陈有本(1780-1858)*陈有恒、陈有本的父亲是曾“神力斗疯牛”的陈公兆。至今陈家沟还流传着他的养生歌诀:三十年不停拳、三十年不饱饭、三十年独自乐、三十年独自眠。陈有恒、陈有本虽均从父陈公兆习武、拳出一门,但风格各异。其中,陈有恒以攻为主,陈有本以守为主。兄陈有恒溺于洞庭湖后,弟陈有本常思自己武艺不如其兄而潜心拳艺,最终创编了陈式小架太极拳,与陈长兴(陈式大架太极拳创始人)同为太极拳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习武,深得太极拳奥妙。因战功,陈仲甡、陈季甡两人被清咸丰皇帝封为“武节将军”*武义将军(从五品武官)、武略将军(从五品武官);武节将军(正五品武官)、武德将军(正五品武官);武功将军(从三品武官)、武显将军(正三品武官)。,至今陈家沟还保留有咸丰九年正月清政府授予的“武节将军”牌匾。陈仲甡晚年一心授徒,弟子众多,为陈式太极拳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为此,陈家沟人尊称其为“英义公”。

太平军“北伐”*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率众在广西桂平金田村宣布起义,从此,举世瞩目的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太平军将士蓄发易服,头包红巾,所以有“长毛”之称。为推翻清政府的通知,夺取全国革命的胜利,清咸丰三年(1853)四月一日,洪秀全派林凤祥、李开芳出兵北伐。北伐军自扬州出发,一路势如破竹,九月底就迫近天津城郊,扎营于静海、独流一带。但随后因力量悬殊等原因以失败而告终。至陈家沟时,陈仲甡、陈季甡兄弟二人曾带领村人进行了激烈的反抗,陈家沟《陈氏家谱》中对其有详细的记载:

“仲甡、季甡皆有恒出,乃一乳所生也,相貌无辨认,性慷慨好义。幼年从祖父攻读,虽习拳艺枪棒,出门辄有戒限。兄友弟恭,出外未尝有高言。适咸丰年间,南粤匪作乱,破武昌,据南京,风驰雨骤,直抵大梁,蹂躏汜水县,渡黄河,群丑不下三万人马。咸丰三年(1853)五月二十二日,依河岸扎营,窥视温东一带地区,使先锋大头杨王率步卒二百余人,入陈家沟村打探地理消息,且掳掠骡马鸡畜等物。彼时村人逃走者大半,止得壮者二十余人,老者二十人。季甡率壮者九人操弓弩埋伏村南路旁高阜处,又令弱者五六人诱敌,将贼引至村中间大坡上,点鞭为号。忽然火鞭大作,众人突出,壮者在前,长者在后,怒加十倍。当头阵仲甡,手使一柄浑铁钢矛,神出鬼没,当着就死,连刺退十余人。贼不能抵挡,倒退数步,可推到大坡,跌倒无数,贼兵自相践踏,众人乘胜掩杀,贼匪大败而走。约至村南大坡处,忽闻火鞭又响,当前一人大叫:‘等候多时。’言毕,九人弓弩齐发,矢如飞蝗,贼不能前进。前有季甡后有仲甡,两下夹攻,大杀一阵。杀得贼兵尸满巷口,主将被擒,余夺路而走,所脱者十不存三。贼兵恐乘夜偷营,不敢稍动。仲甡等全胜而归。而走脱者探知贼势浩大,度再举不能万全,即使人播告温东十八里一带人民,作速逃奔。无料贼自在陈家沟失利竟三日不出,则温东人等各得携幼扶老从容逃奔远乡。三日后,贼匪大至,人已远逃,而合县不即罹其祸者,皆仲甡等一战之赐也。后邑宰以仲甡等杀贼歼魁启奏。上闻,赏赉有加焉。”[11]

陈仲甡、陈季甡兄弟两人的上述事迹在陈家沟、太极拳界广泛流传*1933年纂修的《温县志稿》关于陈仲甡、陈季甡抗击太平军的事亦有“咸丰三年,歼灭破县城之敌”、“掠食至陈沟,陈沟固多拳术士,与战,贼忿甚,二日八至,悉被陈仲甡、陈季甡战退,其大头将军杨辅臣,枭其首(重九斤十四两)呈县获奖”的记载。。但当我们对照《李棠阶日记》中的记载时却发现这件事有很大的出入。

“粤匪”北上在温县一带活动时,闲居在家的李棠阶为防患于未然,一方面熟读兵书,一方面“奉上谕”,“会同地方官,团结乡勇”协商“粮饷何以积储?器械何以置备?义勇何以招募?丁壮何以挑选?欲坚壁清野,而堡寨能共修否?或守城守堤,而地势能精审否?或各村量力,自相团结;或数村联络,互相救应;或欲劝捐输以积财,何以使人乐输?或欲缘农隙以讲武,何以因时制宜?武艺如何演习?队伍如何整齐?忠义如何教训?号令如何严肃?寇远如何侦探?寇近如何应剿”[1](P820-821)等问题。另外,因“需才孔急,一人之耳目有限”,李棠阶还希望“有明于孙武兵法,或精于天文地理、风角占候等术,及各种技艺、勇力异人者,不妨自言。或知朋友亲戚中有精者,亦不妨共举之”[1](P821)。

正是在李棠阶等人的倡议下,温县一带的村庄成立了“友助社”,“使各村自相团结,邻村互相联络”[1](P825),“忙时耕作,暇时习武”[1](P822),一定程度上为迎击“粤匪”做好了准备。清咸丰三年(1853)五月二十一日,“粤匪”已“屯聚温县西关”、“盘踞温东河滩柳林南”一带。二十二、二十三日“粤匪”就迫不及待地“分遣匪徒于平皋、陈家沟、赵堡镇等村抢掠牲畜,掠夺当店财务”[1](P829)。

1853年5月25日,“粤匪”到陈式太极拳的发源地陈家沟“抢掠财务”时发生了激烈对抗。李棠阶在日记中对此进行了记载:“贼渠大头杨者,率三四十人至陈家沟,伊自称过七省地方,无与敌者,势甚凶悍。武生陈仲甡、陈季甡兄弟素精武艺,率二十餘人力与相抗,遂杀之,并杀黄帽贼首一人,餘匪数人,首级送官。”[1](P830)

显然,《李棠阶日记》和《陈氏家谱》关于陈仲甡、陈季甡兄弟二人在抗击太平军时双方参与战斗的人数及杀“粤匪”数量的记载是存在较大差异的。另外,我们注意到《李棠阶日记》中关于随后太平军是否“三日不出”也给予了明确的记载[2](P830-831):

1.陈仲甡、陈季甡等抗击“粤匪”的当日“武举任殿扬”等即“下滩打仗”。

2.5月26日“巳刻”,李棠阶亦“率乡民下滩”并“沿途杀探望贼匪二十餘人”。但可惜的是,这些主动进攻并没有阻止太平军的进攻。5月26日“黎明,贼两千餘人,分五股入温县城。城中绝无防备,游记穆奇贤住西关客店,尚宿未起,仓猝与知县张清瀛奔入府城,把总某偕孟县孙某及西关乡民抵御,杀贼约百餘人,而寡不敌众,遂皆奔藏。乡民多阵亡,贼掳掠而去。”

3.5月27日,“贼掠南北张羌等村,居民不能御,皆逃散”,5月28日,“贼攻马村,村人杀贼数人,度不敌,皆逃”。

太平军进攻的势头锐不可当,当地居民纷纷外逃。李棠阶本人不得不于1853年6月初一“偕三弟送眷属过沁北,寓高村、官庄两处”。在往沁北的路途中,李棠阶观察到“数日居民东窜,男妇老幼好呼流离,耳目所不忍睹闻。”

李棠阶是晚清“三大理学士”之一,太平军在温县一带活动时,李棠阶在河南老家亲自参加了抗击“粤匪”的行动,我们认为其记载具有很高的可信度。通过比较《陈氏家谱》和《李棠阶日记》的相关记载我们基本可以推定陈仲甡、陈季甡兄弟在陈家沟以少胜多抗击太平军的事情是存在的,但《陈氏家谱》中的记载显然存在夸张的成分。

3 和式太极拳1862年进入北京

《李棠阶日记》除对武术的境界,陈仲甡、陈季甡的武功进行描绘外,对和式太极拳创始人和兆元的活动轨迹亦给予了记载。

和兆元(1810-1890),字育庵,出生于中医世家。温县赵堡镇赵堡村人,从师于陈清平学习陈式太极拳,全面继承了陈清平太极拳技艺。目前,和式太极拳界一般认为,道光十六年(1836),李棠阶自北京丁母忧回到河南温县老家。此时26岁的内弟和兆元风华正茂、武功精湛。李棠阶尽完孝道、丁母忧期满准备回北京时,就邀和兆元陪同自己一同来到了北京[12]。如果确有此事,那么也就说明此时太极拳已经进入北京。而我们知道杨禄禅经武汝清*武汝清,道光二十年(1840)庚子科进士,授刑部员外郎;武澄清,咸丰二年(1852)壬子科进士,授河南舞阳县知县。介绍到北京瑞王府传授太极拳的时间虽然目前有不同的意见(有的说是在1850年左右、有的说是在1854年*贾红军,李光藩,崔彦彬等:《从古城走向世界——永年太极拳史料集成》第226页,内部资料。、有的说是在1871年前后[13]),但大致在1850年以后。那么,和兆元把太极拳带入北京的时间要比杨禄禅最少早十几年。实际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清道光十九年(1839)正月,李棠阶在家乡续娶武陟县邢氏为夫人*《李棠阶年谱》(手抄本)后,正月二十一日即“起身赴京,邢瀚之大兄、王损之妹丈及弟侄偕行。至廿七日到京。”[1](P200)此处,李棠阶并未提及和兆元陪同随其进京。

1846年后,李棠阶闲居在家时在日记中多处提及和兆元。如道光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李棠阶在日记中提及:“育庵又来,言事良久去”[1](P553);道光二十九年十二月十二日,李棠阶“早起,赴赵堡托和育庵清理账目,遇府城客,早饭后归。”[1](P721)咸丰四年(1854)十二月二十四日,临近过年的时候,李棠阶“早起往见和育庵,说还账事。属凤生劝本里大户完粮。”[1](P882)从这三则材料我们可以看出,李棠阶与和兆元的联系是十分亲密的。关于和兆元和李棠阶的亲密关系,李棠阶在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二月十九日的日记中所记的:“内弟和兆元又丧偶,家室茕茕,只有寡嫂。写信与伊二母舅,更属之”[1](P337)亦可见一斑。

有如此密切的关系,但李棠阶在随其进京的名单中仅提到“邢瀚之大兄、王损之妹丈”而没有提及和兆元的名字。难道,和兆元仅包含在李棠阶日记中的“弟侄偕行”内而没有提及吗?但依李棠阶与和兆元的关系来看,这种假定似乎不太常理。

李棠阶“起身赴京”仅一年(清道光二十年正月二十一日)后的日记中我们发现了一条特别重要的记载:“至酉初二刻,写家信及和兆元信,即送首饰店蓝姓,伊在温县作生意。”[1](P213)从这则材料我们可清楚地看出:1840年的时候,和兆元并不在北京,而是在温县老家。

综合上述材料,我们推测,李棠阶1839年进京的时候,和兆元并没有随其前往的可能性是较大的。也就是说,此时和式太极拳还没有进入北京。

尽管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和兆元1839年随其姐夫到过北京,但可以确定的是道光二十三年(1843),李棠阶任广东学政期间,和兆元随其来到了广东。因为,道光二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李棠阶在日记中有“夜与育庵内弟话家事”[1](P473)的记载。但在广东期间,和兆元是否传授了和式太极拳,不得而知。

和兆元何时来到北京呢?李棠阶在日记中给予了我们明确的答案:同治元年(1862)四月二十八。

“前太常寺少卿李棠阶,学养深邃,方正老成,著即来京候旨。”[1](P1052)同治元年(1862),清政府内忧外患,此时的李棠阶接到要求他到京候旨的“上谕”后,认为此时“主少时艰,正臣子竭力之时”[1](P1049),于是决定“同损之、育庵偕行”前往北京候旨。他们与1862年四月十三日启程,最终于本月“二十八日到京”[1](P1054)。此后,和兆元除回家接过一次家眷*同治元年六月二十二日,李棠阶“与损之、育庵商,令回家接家眷。育庵定于廿八日。损之母年太高,吾甥又没,属其到家买妾,不必来矣。”(李棠阶著,穆易校点:《李文清公日记》第1056页,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版)。外,一直至同治四年(1865)十月初一日,李棠阶“三弟及祥卿、育庵同起身旋里”[1](P1120)止,和兆元大约在北京生活了三年多的时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和兆元是否与京城武术家有过交流、是否传有弟子,目前因资料短缺还不能确定。但我们确信,和兆元在北京的活动,应当为后来太极拳在北京的大普及有所助益。

河南温县一带尚武风气浓厚,仅《李棠阶日记》所见,我们可看出李棠阶本人虽是“文士”,但却经常“饭后习射”[1](P468-498),被李棠阶请去看病的医生张先生亦“明于拳棒”[1](P852)。另外,当地来访的客人与李棠阶闲话后,亦“习武艺”,且其“事师谊甚厚,有过于文人者。”[1](P917)1865年,和兆元回到如此尚武的故里后,开始潜心研究拳理、拳技,并最终成功创编了新的太极拳练习式样——和式太极拳[11](P139)。

和式太极拳将“太极阴阳之理贯穿于拳势之中”,并提出了“理技相合,太极真谛,习者不可不详细揣摩焉。若理能守规,久恒自成”[14]的太极拳习练要旨及“以柔中求刚为目的,以轻灵自然为原则,以中正平圆为用功方法”为核心的“耍拳”理论。“外保君王内保身,全屏太极真精神。此种甘苦都阅遍,不愧当今绝妙人”的和兆元创编的太极拳又名“代理架”。我们认为,此处的“代理架”之“理”和李棠阶的理学之“理”、甚或宋明理学之“理”应当是有一定的关联的。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断定,先“大胆假设”在此,“小心求证”因与本文关系不大,暂且留待日后完成。

从《李棠阶日记》全书来看,尽管“汇通程、朱、陆、王学说,无所偏主,要以克己复礼、身体实行为归”[1]的李棠阶与和式太极拳创始人和兆元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尽管李棠阶本人经常“圈看《太极图说》”[1](P801)、深研太极理论*李棠阶在道光二十六年九月二十八的日记中写道:“为龙章说太极图大意”(李棠阶著,穆易校点:《李文清公日记》第548页,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版);在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六的日记中写道:“侯身修来,携《近思录》,问太极图意,为说之。眼前都是太极图,要在默识”(李棠阶著,穆易校点:《李文清公日记》第668页,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版)。在咸丰元年九月初六的日记写道:“即是至善,即是太极,充积不已,即可到贤圣地位”(李棠阶著,穆易校点:《李文清公日记》第768页,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版)。,也常与“太极诸人闲话”[1](P568)、与“郑太极闲话”[1](P146),有时还会因“郑太极招饮”[1](P801)而前去闲聊,尽管咸丰二年(1852)武式太极拳创始人武禹襄在他哥哥武澄清任所河南舞阳县盐店得到了王宗岳的《太极拳论》,太极拳名开始出现并逐渐风行全国,但值得注意的是“太极拳”之名并没有出现在李棠阶所写的日记之中,这是否意味着1865年之前太极拳的影响还十分有限,或李棠阶在北京的时候杨禄禅还没有到北京授拳,或杨禄禅已到北京授拳但还没有引起时人的高度重视?也许,我们常说的“谁料豫北陈家拳,却赖冀南杨家传”的盛大太极拳传承场面出现在李棠阶去世的1865年之后也未可知。

《李棠阶日记》原名《强斋日录》,共二十八册。李棠阶的孙子授之李敏修并转而让徐世昌看到时就已缺失前四册[1](徐世昌序)。该日记的记述范围十分庞杂,是一本具有百科全书性质的重要历史文献,对民俗、科举、士大夫修养、太平天国运动等研究均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就中华民族传统体育而言,它除含有丰富的太极拳史料外,亦蕴含有较为丰富的传统养生、武举、射箭、贯跤等方面的材料,这些亦值得我们做深入的钩沉与梳理。

[1]李棠阶著,穆易校点.李文清公日记[M].长沙:岳麓书社,2010.1123.

[2]陈寅恪.陈垣敦煌劫余录序[A].陈寅恪史学论文选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673.

[4]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291-292.

[5]【明】吴殳.手臂录[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

[6]贾红军,李光藩,崔彦彬,等.从古城走向世界——永年太极拳史料集成[Z].内部资料,226.

[7]【清】王宗岳.太极拳论·中华武术文库·古籍部·太极拳谱[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6.25.

[8]陈绩甫.陈氏太极拳汇宗[M].台北:逸文武术文化有限公司,2008.66.

[9]张力.迈向和平主义的武者之路——透视影片霍元甲的武学内涵[J].中华武术,2006.12.

[10]孔庆东.笑书神侠[M].北京:中国海关出版社,2006.65.

[11]焦作市地方史志办公室,温县人民政府.陈式太极拳志[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138-139.

[12]和有禄.和式太极拳谱[M].台北:大展出版社有限公司,2005.24.

[13]于志钧.太极拳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380.

[14]和兆元.太极拳要论[A].和有禄.和式太极拳谱[C].台北:大展出版社有限公司,2005.227-228.

[责任编辑:江雪]

Analysis on Important Wushu Historical Martials in Li tangjie's Diary

YANG Xiang-quan

(School of Wushu,Tianjin University of Sports,Tianjin 300381,China)

With the complex and elaborate discribtion,Li tangjie's Diary covers thirty-two years of history, it can be an important historical document with characteristic of encyclopedic.The book has a significant value for the research about folk-custom,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the literati and officialdom,and the Taiping Rebellion. Futhermore,there also contains very rich contents about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sports,having great value on the study of traditional health-keeping,military examination,archery,and wrestling.What is particular noteworth is that,in this diary,Li tangjie repeatedly mentioned not only his brother-in-law,He zhaoyuan,who created He Style Tai Chi,but also the Wushu State,and the skill of Chen zhongshen and Chen jishen, both are masters of Chen style Tai Chi.Based on these new-found material,we learned that in 1838, when talking about the Wushu issue with LijietangZhang, Li huaiyin proposed that “boxing should be dexterous as superior,fighting with others according to people's own charateristics, while people can understand the saint theory if no giving their own strengeth”,which similared to “the level of god” mentioned in the Tai Chi Spectrum; it was really existing but somehow exaggerated, that in 1853,Chen zhongshen and Chen jishen defeated taiping troops with a force inferior in number;it was not in 1839 but the year of 1862,when He zhaoyuan entered Beijing.

Li Tangjie;Chen Zhongshen;Chen Jishen;He Zhaoyuan;Wushu Issue

2016-08-21

天津体育学院院管青年基金项目《<李棠阶日记>所见武术史料研究》(课题号:SK-0912)

杨祥全(1972—),男,山东省茌平县人,博士,教授,主要从事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

K852.4;G852

A

1671-5330(2016)05-00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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