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游戏

2016-05-14 18:41梓灵
湖南文学 2016年6期
关键词:天使市民身份

梓灵

——谨以此文献给我最喜欢的推理游戏和十四位一起愉快玩耍的小伙伴。

“诚,生日快乐。”颤动的笔尖狠狠陷入信笺,凌乱的笔划还未成字,便已在温热的盐水中散为墨花。

这是我有生以来写的第一封信,却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信。

成长于网络时代的我们,早已忘却笔尖与白纸摩擦的触感,耳边只回响着指尖机械敲击二十六个小方格的声音。列印出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字形,而笔下的签名依然饱含稚气。人与人的距离那么近,无论何地网络都触手可及;人与人的距离又那么远,无论亲疏有谁会透露真心?早已习惯快节奏的生活、无感情的寒暄,写信对我来说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做为侦探,必须掌握最新的科技,时效是最关键的弱点,而写信恰恰相反,既落后又没有效率。是诚,让那个从来只看电子书的我、让那个习惯用印章代替签名的我、让那个不断追求高超技术的我摒弃了这种想法。因为从他手中,我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信——一封情书。

他曾说过:“比起信息或邮件,我更愿意写信,没有什么会比手写的语言更能传递心意。”

当时我并不理解,也不认同,所以开玩笑地跟他抱怨:“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从没收过你的信,原来你都没有想对我传达的心意。”

“是这样吗?”他说,“如果你愿意看,我会写给你。”我没有在意诚认真的表情,只把这当作一句戏言。

此时回想过往,我才发现,或许从我们相识开始,他就一直用自己坚信的方式表达感情。窗台上许许多多的便条,每一张都载着他用心书写的文字。

令我始料不及的是,结束那番话的第二天,我的书桌内便出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右下角是那个熟悉而又帅气的落款。眼见周围的同学向心仪对象表白时花样层出不穷,简单的是一条短信、一通电话,复杂的是点蜡烛、放烟花,甚至拿着花束当众喊:“我喜欢你。”而我,只收到了诚的情书,他没对我说什么特别的话,那日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然而,一行一列全是他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在诉说真心,我这才体会到那些专属于他的文字与光标前一横一竖完美无瑕的拼接图有多么不同。看着他的字,仿佛能听见诚平和的声音萦绕耳边,仿佛能感到诚温暖的双手抚慰肩头,他的笑容、他的气息、他的害羞、他的浪漫,展露无遗。他的心意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没有半点虚假。

今天是我们由青梅竹马转变为恋人后,诚的第一个生日。五天前,我们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伴着旋转木马的音乐,吃着两人交换的便当,提到了今天的计划。我答应了要为他做生日蛋糕,还是他最喜欢的柠檬味。

“你知道吗,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柠檬蛋糕。”写到这里,我停下笔,从厨房端来了一小时前做好的蛋糕,然而它的外形并不能引起食欲。我毫不犹豫地拿起勺子,挖下一块,塞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虽然不好看,不过……味道还不错哦……真的,没骗你……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努力想要扬起嘴角,以自己的面容去描绘诚吃蛋糕时幸福的笑脸,泪水却不自觉地溢出眼眶,镜中只能见到一副模糊而扭曲的表情。

看着被打湿的信笺,我起身离开桌前,抱着蛋糕大吃起来。柠檬的酸,加上泪水的咸与涩全部融入口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已经感觉不到,只是不停地吞咽。

在强迫自己吃下整个蛋糕后,胃部的不适感终于转移了些许悲伤,疼痛令我清醒。我回到书桌前,继续写道:“诚,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但不知道要准备多久才能完成。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给你写一封信。如果那件礼物完成了,你收到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总喜欢在屏幕前默默刷着帖,不参与,不评论,只为从无意闯入照片的一隅和字里行间的语气去挖掘他人的秘密,猜测他人的喜好。不断探求更多信息,同时却越来越深地隐藏自己;千方百计去窥视别人的空间,同时却屏蔽一切分享途径、删除所有访问记录。

如今潜水许久的我,即便发出处女帖,怕也乏人问津,不过我早有主意。一方面要有足够的号召力,另一方面要便于隐匿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人的高级账号。对于日常兴趣只有推理与高科技的我来说,不留痕迹地盗用账号不过手到擒来。这几年我协助警方侦破数十起案件,无一不是使用最新信息技术进行搜查和检验,让凶手无所遁形、无从抵赖。因此,我也作为新一代的技术型侦探被警方上下熟知。然而由于我的要求,所解决案件的报道中对侦探的相关事情只字未提。正因如此,我才得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做着陌生人眼中的过客。

我打开电脑,飞快地活动手指,鼠标声、键盘声还有风箱声混杂,最后音响中传来清脆的提示音,一切安静下来,屏幕上只有两串字符——账号和密码。我看了看手表,秒针恰转过一格,七分二十九秒,大概许久没做,生疏了。

与诚交往以后,光是去理解这种新的情感、关系,猜测他的喜好、心情便已让我费尽心思。我既无闲暇也没兴趣再去研究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于是放弃了所有警方委托的案件。这是四个月以来第一次,那个国外的私服被重新开启。

浏览了一遍该账号近两年的使用记录,最好的时机便是周三晚午后四至六点,而今天恰好就是周三。离正式开始还有两小时,剩余的工作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我已没有耐心再忍受一周七日、一百六十八小时、一万零八十分、六十万零四千八百秒的煎熬,这个计划势在必行。

现在我的所作所为,虽然与从前如出一辙,但在旁人眼中,已不能称之为侦探,而是一名罪犯。我一开始就明白,无论成功与否,在敲下回车键的瞬间,已然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畏惧、不后悔,只为了实现那个目的……

在短短的两小时内,我几乎翻看完所有的发帖与回复,掌握了所有细节,确信自己可以天衣无缝地模仿账号主人的语气、习惯。心跳和着秒针的旋转声跳动了六十次,我迫不及待地点下早已填满的账号和密码框下的“登陆”钮。一部推理动漫的发帖区被打开,主题的空白处光标迅速后移,瞬间显现一句话——互动游戏:最后的幸存者十四分之X。参与者可扮演的角色共十四个,其中存在着新兰、平和与五郎英理三对最具人气的CP。

对于X这个未知数的好奇,对于可扮演角色的喜爱,令参与者蜂拥而至。不过二十分钟,所需的十四人已全部被拉入时下最热门的社交软件PP的聊天群。对话框中不断出现寒暄的语句,十四个陌生人因为共同的兴趣而齐聚,氛围轻松而愉悦。他们聊着各自的城市,评论着动漫的角色,猜测着游戏的规则……这与那时候截然不同。

或是因为四周环境使然,或是因为左手中指奇怪的戒指,或是因为彼此从未相识。那时候大家面面相觑,一言不发,没有一副表情略带愉悦。所有人都惧怕着,惧怕着那即将发生的未知之事。直到广播中一个经机器改变的声音响起,大家终于知道了将面临些什么。

我处理完那个无用的帖子与账号,第一次在聊天群中开口,发布了九条规则。与那时候相比,只有其中一条做了改动。

主办人 17:36:28

本次杀人游戏规则

Rule1 所有游戏者会分为市民和杀手两个阵营,杀手3名,其余为市民方;

Rule2 所有游戏者只知道自己身份;

Rule3 杀手全部死亡则市民方胜,市民人数不超过杀手人数则杀手方胜,此时市民方剩余的人会自动死亡;

Rule4 每轮投票前有一小时讨论,讨论开始半小时后可以投票,一小时结束后有十分钟投票时间,超过时限未投票者自动死亡;

Rule5 死亡判定,获得市民中最多票数者死亡(若两人得到相同的最多票数,两人同时死亡),被杀手中多数投中者死亡(若杀手投票各不相同,本轮有优先权的杀手所投之人死亡,杀手优先权每轮转移一次,且只在存活的杀手之间转移);

Rule6 市民中有一人身份为天使,被天使投票者获得本轮免死权;

Rule7 市民中有一人身份为侦探,侦探票不计入死亡计算,侦探只可获知幸存者之一所属阵营并看到上一轮被投者名单;

Rule8 扮演的角色如果是动漫中的CP(即情侣),则CP双方间不可以说谎;

Rule9 胜利条件,八轮投票后存活。

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十四个人,顿时沉默了。看着群里的文字不再跳动,我不禁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尽管吧里的成员与我年纪相仿,又是推理爱好者,但大多不过是未成年的孩子,说到推理能力或许不及我一半,可能连这一目了然的规则都不能瞬间明白。

片刻之后,私聊窗口一个接一个亮起,尽是对规则的询问,房间充斥着“嘀嘀”的声音。重复解释了几遍票数计算与死亡判定,极尽浅显的语言,而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如何取胜。尽管胜利条件再浅白不过,却没人发现它的另一层深意,所有人都只考虑着自己。我所希望见到的方案一直未被提出,是没有发现,亦或缺少激励?

我按下手机屏上的1号快捷键,拨通了一个号码,几声等待音之后,耳机中传来了一如既往的机器音:“有什么事?”

“我需要一些动机。”

“动机?”

“那时候是自由,而现在是金钱。”

“哈哈……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

“那好,金额明天通知你。”

挂断电话后,我即刻向每人的账户中充了100P币,再次在聊天群内发布新的信息。

主办人 17:55:41

请大家检查自己的账户,每人已经得到100P币作为奖励。每存活一轮,得到的奖金会加倍。

一分钟后,群里沸腾了,所有人都高兴地感谢我,激动地说着参加游戏是如何幸运。我也高兴地笑了,笑的是他们全部掉入陷阱,却懵然不知。现在的千恩万谢,不久定会变为不共戴天。何时呢?就在他们意识到这不断增加的金钱并不是横财,而是诱饵的时候。明明是否被诱惑是自己的决定,但他们一定会将所有罪责归咎于我。这跟以往见过的罪犯一样,自己选择了那条通往地狱的道路,却在罪行被揭露后,不断数落着被害者。

主办人 17:59:29

第七轮结束所有幸存者可以获得奖金总额25500P币。第八轮后仍存活的人胜利,最后奖金每人50万。

“太走运了” “我们是被选中的人” “人品爆发啊”,十四个人仿佛已经中奖一般,兴奋地喝彩。最初的一点点奖励,已令他们对奖金制度不再怀疑。的确他们是“被选中的人”,但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全凭他们自己的抉择——相信还是怀疑?

在我通知身份的同时,大家也都逐渐进入角色,以动漫中的语气聊着游戏的策略,寻找着值得信任的同伴。

他们的言语中透露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却依然没人提出那个全员存活的方法。看着无知的他们,也想起了那时候刚参加游戏的自己。无论是为了金钱还是其他,被情感占据的大脑无法进行精确的理性思考,无谓的感情是侦探的大忌。那时候侵占我的是什么?是对死亡的恐惧?不,是诚。

我理解十四名参与者的心情,终于按捺不住,告诉他们一个保证全员存活的策略:全员都投一人。这样一来,尽管市民的死亡票和杀手的死亡票都集中在一人身上,但是天使的投票可以免除被投者的死亡,所有人都会安全。这样一来,八轮游戏不过是简单的重复,只要互相信任、齐心协力,所有人都能获胜。那时候,是许修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最先提出了这个策略。强大的理解与思考能力,不禁令当时作为失格侦探的我汗颜。他向我们解释了他的想法,还主动提出危险由自己承担。的确,只要天使背叛,他就难逃一死。

聊天群里的各位都附和着,说这是一个好方法。哼,如果这真是一个好方法,许修明也不会那样突然地倒在我们面前了。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游戏的可怕之处,更加敬佩起许修明的牺牲精神。你们十四个人还没有发现吗?你们之中存在不止一个背叛者。

最后的投票商议,宫野明美主动提出由她接受所有投票。看到屏幕上的这一句话,我的眼前模糊了,脑海里出现了许修明说出同样一句话时的神情。

是我开始了这场让参与者自相残杀的游戏,此刻我却是最希望明美可以平安活下来的人。我不知网络那一端的她持着什么想法,用着哪种表情来输入这句话,却明白这需要很大的决心。尽管游戏中的死亡并不会对个人造成任何伤害,至多损失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金钱。也许她对游戏中的生死并不在意,也许她对金钱并没有太大欲望。但是,许修明不同。当我想起许修明在我眼前倒下时的那一副面容,不含丝毫恐惧和惊讶,我才明白他主动成为众矢之的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觉悟。在他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选择了死亡。

私聊窗口疯狂地弹出,我开始统计所有人的投票。六位市民和具有优先权的杀手都投了明美,两位CP的市民投了安室透,最后一位市民投了Gin,三名杀手的票数分散。果然除了那个搅局的神秘人,还存在着为了自己胜利而背叛的家伙。此时,只余下天使的投票没有计算,我迟迟没去点开那个闪动着橙光的窗口。她会选谁呢,明美还是自己?

慢慢挪动鼠标,我的食指在颤抖,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左键。眼前出现的名字让我愣住了——灰原哀。这是什么意思?天使最后的选择既不是自己,也不是自愿的牺牲者。我应该赞美她的无私,还是该嘲笑她的愚蠢?全部的推理都是基于常识性的思考,而这种什么都不考虑的人已无逻辑可言,即便是再厉害的侦探也束手无策,我所依赖的从来就不是直觉。

然而,结果似乎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尽管并非期望,却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侦探就是如此无奈,要摒弃一切自我意愿,去强迫自己相信那个唯一的真相。我不愿见明美去死,却在她提出接受投票时,就看到了她与许修明相同的结局。只是那时候的天使不同,将免死票留给了自己。

此刻,理智居然无法压制激动的情绪,我顾不上思考,就已经在对话框中敲下几个字:“他们都说要投明美,你知道吗?”

“我知道。”

这个简短的回答让我觉得网络另一端的人是那么平静,可我却激动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键盘的敲击声相比平时更加沉重:“那么你的投票是不是弄错了,现在还可以改哦。”

对方停顿了几秒,然后打出一行字:“那好,我改光彦。”

什么!这个天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救挺身而出的人?但是我不可以左右参与者的投票意愿,怎么办?

“你在做什么?”内心的另一个声音骤然出现,“要遵守规则,明美死定了。那时候的游戏组织者不会让天使去保护一个将死之人,组织者乐见的是不断地杀戮。那个该死的天使,如果不是她,许修明就不会死。那么,诚……”

在告知侦探被调查者的身份后,随即公布了结果:幸存者十四分之十三,本轮死亡者宫野明美,死亡之后不可以发言。

小五郎 20:06:16

天使没投明美么,不然应该免死啊。天使肯定免了其他人。

冲矢昴 20:09:34

坏天使

远山和叶 20:18:51

我很信任那位天使,但是他不值得信任。

果然,群里的十三人都开始声讨天使,那时候也一样。许修明死了,他的妹妹扑在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上一边哭泣,一边指责着自私的天使。她并不知道谁的身份才是天使,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的十二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你为什么不救哥哥?为什么……”记忆中,只有她的双眼格外清晰,其余都只是模糊的色块。我后悔当时没去留意每个人的表情,因为我的眼中,只有诚。倘若我可以理智一些,或许一眼就能发现那个顶着天使光环的恶魔,或许诚就不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曾间断的消息提示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抹去泪水,静下心去看他们的对话。这才发现对于残酷的结果,大家都很淡然,可以那么平静地讨论一个人的生死。因为他们都认为这只是一场游戏,结束之后一切的经过都会被抛诸脑后,包括那些死者。

“你们知道吗?你们经历过吗?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便在你眼前死去。”对话框中的字句被飞快地输入,又逐个删除。他们如何能明白?他们根本不明白。尽管作为侦探,对尸体已是司空见惯,本应波澜不惊。然而与诚相恋之后,我已经无法回到过去的自己,再不能做一个毫无感情的推理机器。当时,许修明的死给大家带来多么大的冲击,谁又能心平气和,谁又能冷静地分析?或许不是天使的错,因为杀他的是我们大家,我们都投了他一票,是我们大家杀了他!凶手是谁?是我!

与那时候不同的是,存活的十三人并没有在死者的问题上流连多久,Gin的一个提议,让所有事不关己的人将矛头指向了毛利小五郎。

大家对于投票对象毫无头绪,或许此刻连投票的目的也不再清晰,是为了全员存活,亦或是除去对手?但我知道,每人都有着一个同样的想法——我要活!因此,当突兀的旗帜竖起,几乎全员都一窝蜂地向那里聚集,没有谁去冷静地分辨这群“志同道合”的人中,孰真孰假。

一个没有根据的质疑,迅速激起波澜,在一片混乱之中,最初成为靶心的人终于开口了。

小五郎 20:47:36

我想了想,你们不要乱,全投我,活不活下去就看天使了,就算我打了个赌吧。

或许是因为侦探的恶习,我依旧把天使的投票留在了最后。

天使,你会保护小五郎吗?

不知为何,在小五郎说出“全投我”的时候,一阵熟悉感涌上心头。聊天群内依旧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而我眼中只能看见小五郎的话语。同样的一番话,在明美说出时,我只敬佩她的勇气,而此刻脑海中浮现出开朗的笑脸、坚定的神情。终于看清这些所属何人,是诚。

那时候因为许修明的死亡,大厅里只有许修岚的声音在回荡,其他人都沉浸于哀伤、恐惧或是内疚。眼见离投票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大家对于投票策略毫无头绪,情况十分危险。如果市民投票分散,一轮结束可能会出现多名死者。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下轮大家都投我。”

所有目光霎时朝这边投来,我这才意识到诚正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脸镇定地说出了那句话。

“不可以。”我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但他的话已出口,为时已晚。

诚轻轻拨开我的手,继续说:“就这么决定了,希望大家和上轮一样齐心,把死亡人数减到最低。抱歉,我们离开一下。”说完,他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大厅。

“诚,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会死的!”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喊。

诚没有说话,直到我们来到一个远离大家的角落,他才开口:“小梓,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唉,我想说什么,那件事绝对不能说,就算是对诚也不行。可是,言语已经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奇怪的是我的声音中断了。

诚吻了我。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要说什么,或许认为我是因他的选择而激动得胡言乱语。

“小梓,我一定会保护你。”诚的眼神十分坚定,“如果这时候没人站出来,下一局的结果不知会怎样,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吧。就算天使没有保护我,你也不要太难过。答应我,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我们一起活着离开。”

“放心,天使会保护我们的,因为我们都是市民,对吧?”诚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我,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嗯。”

诚,天使只是个自私懦弱的家伙,只是个被恐惧和欲望充斥的恶魔,她不会保护你的。我多想这么说,但是在他温暖的双臂中,喉咙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和大家说明情况,一定得确保投票集中才行。”

望着诚离去的脚步,感觉他正在走向一个我无法触及的国度,正从我身边渐渐消失……

我多么想去阻止,耳边却有谁在说:“放弃吧,你抓不住他了。”

当我回到投票大厅时,恰巧撞见诚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悄悄谈话。她叫余静,是一名教师,一身职业装束。诚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他们在说什么秘密?

由于上一轮结果已经让我有了心理准备,这次我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个窗口:“投票:毛利小五郎。”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我这口气还没舒完,窗口中又有了新的动静:“楼主,可以改投票吗?”

七个市民和上轮有优先权的杀手都投了小五郎,这时她居然说要改票?你和那时候的天使一样,都是自私胆小的家伙,要不是你们,诚怎么会死?

“不可以。”我直接在对话框里打出三个字,重重地敲下了回车。事实上,现在还没到结果确认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又做了多余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去保护小五郎?他只是一个市民而已。他死了,游戏就能更精彩地进行下去,参与者一定不会再齐心了。

他只是一个市民,为什么不保护他,为什么不保护诚?

我知道这么做是在自欺欺人,即便左右了这轮的游戏结果,诚已经永远不再回来的事实,无法改变。

终于,我公布了投票结果:幸存者十四分之十二,本轮死亡者服部平次。

神秘人开始行动了,是她杀了服部,而此时,另一名没有优先权的杀手也在蠢蠢欲动。这个结果,出乎大家的意料。

在大多数参与者祝贺小五郎大难不死,为其开心的同时,也有人发现了结果意味着什么。虽然大家都相信了天使,但是潜伏的杀手和那个搅局的神秘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我关上电脑,打开台灯,开始书写给诚的第二封信:“诚,我召集了十四人去玩那个游戏哦,不过只是在网络上,他们不会亲身体会到死亡和痛苦。结果你看到了吧,虽然还剩十二个人,但是这两轮的投票,离我们希望的结局还差很远。为什么他没死,你却死了?明明你们都一样,都是为了大家而牺牲,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幸运,而你却倒在我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停顿许久,我才提起勇气写出后面的话。虽然这封信不可能寄到诚的手中,但我这一刻却相信,他能看到信上的每字每句。“诚,如果你知道我那时候的身份,会原谅我吗?还会坚定地说要保护我吗?”

“你一定会恨我吧。”正准备写下这句话,笔芯却没了墨水。诚,你看到了,对吗?是你在阻止我胡思乱想吗?

第二轮投票结束,诚立马冲到我面前,像是交代遗言一般:“小梓,你在我眼中永远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最爱的人。天使会替我保护你,你一定……”

就在这时,广播里报出了诚的姓名,因疼痛而紧闭的双唇中挤出最后两个字:“要活……”我瞪大双眼,没流出一滴泪,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诚在倒下时,似乎用左手向某人做了个手势。是谁呢?已经无法再思考,我的视野逐渐被黑暗侵蚀,耳边的声音也被吞没。

原来是这样。再次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我才明白诚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还有他的手势。我换了笔芯,继续写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在我略带迟疑的回答后,你就察觉到了吧。我骗不了你,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虽然从前我说着要‘怀疑一切时,你总是反驳我;别人的话存在矛盾时,你从来不去追究。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是看不透,而是选择去相信。你相信只要给予信任,总有一天能得到同样的回应。可是我还做不到,因为侦探的使命就是去怀疑一切。果然与你成为恋人之后,我就失去了做侦探的资格,居然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其实你不是普通的市民吧,另一个身份是——侦探。在第二轮投票时你调查了我的身份,并非出于对我的怀疑,而是对自己的推理没有信心,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你原谅我了吗?即便那样你也说要保护我,即便我的身份是杀手。你欺骗了天使吧?第一轮调查时无意选中了天使,于是你在她面前与我调换了身份,以自己的性命跟她作了约定,为我换取唯一的生机。真没想到,从来不会说谎的你,被迫编织的谎言却没被识破。天使接受了那个看似对自己百益无害的交易,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位伙伴。所以之后那轮她才一直旁敲侧击地提出让大家投我,我也欣然接受了。因为我打算追随你而去,却出乎意料地活到了最后。在你说出那个提议的时候就考虑好了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的安全。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天使不遵守约定,你的牺牲便没有意义。你果然还是那样轻易地相信别人呢。庆幸的是,她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诚告知天使我的身份是侦探,而自己就这样作为一名杀手死去,以此换取她的信任。我和天使被市民保护到了最后,直到仅余四人投票时,她还认为我们一方即将胜利。然而,那场游戏活下来的人——只有我!

次日晚上六点,十二人依约上线,每人的账户里已累计700P币,谁都没有中途放弃。在这十二人之中,那个神秘人依然存在,是谁?和那时候一样,是一名杀手。他与其余参与者不同,身负神秘的任务——让游戏更加刺激。早在身份公布之时,我已在十四个对话框之一,输入了以下内容:“你的身份是杀手,不过真正的目的是让大家互相怀疑,自相残杀。即便你没有活到最后,也可以得到胜利者的所有奖金。如果你获胜了,作为特殊奖励,金额加倍。所以你是大家未知的存在,X。”尽管X一人的背叛不足以造成死亡,却能轻易瓦解彼此间的信任。而这触不到、看不见的维系手段一旦失去,结局将惨不忍睹。那时候的十四人中,也存在着X。

经过一天休息,第三轮投票前的讨论开始了。

Gin 18:19:36

我认为透透是侦探吧。

小五郎 18:19:47

我也是,但是很在意那个X啊。

远山和叶 18:20:16

X是犯人还是市民?

安室透 18:21:39

X是昴吧?

有半数人确定了一个神秘背叛者的存在,在我的提议下,大家都称其为X。他们料想不到的是,X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安排。小五郎和Gin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没错,安室透就是侦探。但是,在这两人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准确地推断出了侦探的身份,他就是唯一擅自选择背叛的人。因为那个愚蠢天使的搅局,没人去留意侦探的推测。天使毫不在意地暴露了身份,也为自己的失败开启了倒计时。一旦天使被杀手盯上,市民方就会输得一败涂地。接下来为了保命,她一定只会投票给自己,杀手就可以借机毫无顾忌地对市民下手。可是她想过吗?根据规则,即便她可以在前几轮保护自己,一旦杀手方人数占优,不需投票,她就会自动死亡。真是个可笑又可怜的天使。

那时候的天使也不甚高明,相信了诚稚嫩的谎言。不过我倒是要感谢她,若非她遵守了和诚的约定,我也没机会活下来,为诚报仇。

苏醒之后,我用最后的意识驱动已失去五感的身体走入投票室,轻触屏幕上自己的名字。“诚,对不起,你最后的要求我都无法答应。”这是我等待死亡时唯一所想。但是广播响起,听到的却不是我的名字,我活了下来,是天使保护了我。霎时,胸口被一种感情填满,不是喜悦,不是愤怒,而是惭愧。明明诚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去信任我,我却改不了侦探的陋习,居然认为那只是安慰我的美丽谎言。他说天使会替他保护我,我真的死里逃生,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天使。

诚的死带走了全部扰乱人心的情感,令我“重生”,再次成为侦探。回忆起众人的言行,部分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唯一推理错误的是诚的身份,他的谎言也瞒过了我。在写第二封信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市民。

我的性命是诚赐予的,只会为了他而活,为了复仇而活。面前的十个人,是你们杀了诚,你们都是我的敌人,下一轮开始我不会再放过你们了。当然,我也是凶手之一,可是我必须活下去,直到把他们十人全部送入地狱。

于是,我朝余静走去……

“主办人,结果公布了吗?”耳边不断传来PP的消息提示音。

我急忙在聊天群里留下话:“五分钟后公布结果。”

六位市民和那名不司其职的善良杀手都投了贝尔摩德,当然,她也投了自己。本轮获得优先权的杀手将票投给了安室透,他的投票对象从来没有改变,他就是X之外的那名背叛者Y。从游戏开始,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投票,却以巧妙的发言欺瞒了所有人,把自己伪装成无辜的市民。

最后,参与者看到了我公布的结果:幸存者十四分之十,本轮死亡者安室透和工藤新一(未投票)。

刚刚抓住的救命稻草就这么从手中溜走,群里的十人乱作一团。原本应当引领大家走向光明的天使,却将所有人推向地狱。

光彦 19:35:25

杀手趁咱都投一个的时候投了别人。

贝尔摩德 19:35:39

这把果断投灰原。

光彦 19:41:12

投我吧,小哀,我替你去死。

“投我吧,小哀,我替你去死。”看到光彦的话,我不禁想起了诚。光彦是因为投入动漫中的角色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吧,可这也正表明了他是相信灰原哀的。即便死亡步步逼近,即便未来难以预料,在谎言与怀疑交织的阴霾中,信任之光微弱却又不曾间断。

诚也是相信我的,虽然我隐瞒了游戏中的身份,他依旧相信着我、保护着我。是诚,在我话未出口前抢先一步说了相同的提议,他一定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的读心术只对我有用。那时候将要进行第二轮投票,我的确想过揽下所有人的票,因为我知道我和诚并不是同一阵营,只有我死了,他才能活。可是在我开口的刹那,耳边却先传出了诚的声音:“下轮大家都投我。”所以,我决定代替诚而活,对其余十人展开报复。

在过去的三轮投票中,尽管根据规则投票时间从讨论后半小时开始,但所有人都好像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一般,直至讨论时间结束,才齐聚大厅,一同走入十四个密闭的木制隔间。没有人会去提前投票,甚至接近木门,仿佛一个不合群的举动,就足以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都人云亦云、跟风行事,秉持着所谓的中庸之道,不去显露,也不愿垫底。这时,只要敢于冒险、善于引导,便可控制整个局势的发展。

三轮结束之后,杀手还有三名,死去的全部是普通市民——这是我那时候的想法。如此一来,市民方除了天使和侦探两个特殊能力者,还有六位普通市民。侦探的人选我已有些头绪,然而相对数量众多的敌方,着实有些棘手。如果仅凭每轮投票的杀手权利,人数减少过于缓慢;倘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利用市民票平均分散来投杀,奔走于众人间的我又很可能被怀疑。我看着空荡大厅中显眼而突兀的木隔间,摸了摸左手中指的戒指,想起那一条简直就好似为了我的计划而设的规则:不在规定时间内投票便自动死亡,对生者做出暴力行为也会自动死亡。

“对不起,我想去看看诚。”这是我苏醒之后第一次开口。与许修岚歇斯底里的哭闹不同,诚倒下之后,我安静得出奇,几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一句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他们用同情的目光表示允许。

黑漆漆的屋中没有一件家具,惨白的电筒光束下三具尸体并列排着,脸部都被自己的上衣盖住。没有人跟随我来到这里,他们不愿让死者提醒自己残酷的事实,也不会想到我其实另有目的。

我没有勇气去揭开诚面部的外套,于是径直来到第三轮的牺牲者左侧蹲下身,抬起他的左手。原本打算不择手段、哪怕割断手指也要取下的戒指,竟然轻易从中指上脱离。一窥戒指内侧,我瞬间明白了它的原理。除了可以看见一根收入指环内的毒针针尖,还有一个难以注意的小孔,依我推断,那是最新型的红外线探测器,可以远程操控并设置探测范围。人死之后,尸温渐渐降至室温,红外线探测器捕捉之后,控制中枢便停止了戒指的系统运作。因此我们手上的戒指无法拔除,但尸体上的戒指可以轻松取下。第三轮投票时,因打击而失去分辨能力的我曾无意想去打开一间已有人在内的投票室木门,发现门已锁,之前两轮投票时自己却可以从内侧自由开合。最初习惯性地观察过,投票室内并无摄像头,这便说明那扇门并非人为控制或是时间控制,唯一可以想到的合理结论,就是这枚戒指。投票室内或许有检测戒指的装置,只要戒指内芯片工作正常,木门关闭后就会自动上锁,以防旁人窥探投票对象,而投票室又容不下这里任何两名参与者。利用这枚戒指,我就能够制造自己身处投票室的假象。

看着手中的电筒,我即刻有了主意。将两节电池卸出,拔下连接灯泡的小段电线,拿起其中一截穿过戒指,用电线连接它的两极。不到一分钟,戒指突然收紧,被卡住的电池已无法抽动。我松开电线,不一会儿,戒指便自动脱落了。实验如预想一般,进行得十分顺利。紧接着最关键的部分,就是做一个定时装置,否则并不是完美的伪装。

定时装置是用于破坏电池,破坏戒指,还是……不,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中止发热。我扯下扎住马尾的皮筋,抽出其中的内芯,绕过两极捆绑了两圈,不仅可以固定电线,而且皮筋融化后电线的接触点会自动脱离。在脑内计算了一下熔点与耗时,选择了电阻合适的几鼓导线。待戒指芯片重新运作,一场好戏便开始了。

作为侦探的我,只擅长不断剥去伪装、寻求真相,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用假象层层包裹自己。我可以做到吗?眼前一个个记忆飞速闪过,那一张张虚情假意的面容最后都我逼迫到凶相毕露。我也将堕落如此,比他们高明的是,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伪装,知道怎样更好地令面具与自己融合,至少不会被这群外行人看穿。

为了掩饰发绳突然消失,我稍稍抓乱头发,冲出房间,向投票大厅直奔而去。

“没有,这里也没有……”我打开距离大厅入口最远的投票室的木门探身张望,一边提高声音“自言自语”,一边苦恼地揉搓着头发。关上门,又绕着那间投票室走了一圈,时蹲时站,而后向对面的木门走去。

留在大厅的人都被我异常的举动惊得原地呆立几秒,稍后迅速聚集于我身边,这是对打破平衡之人的本能防范。

“诚的手链不见了,你们帮我找找吧,和这条一模一样的。”我不顾自己此刻仪容,将右手腕伸至众人面前。

“拜托了,这是我们交往的纪念品。”说完,我打开了面前的木门。周围的五人如同被传染一般,各自查看离自己最近的那间投票室。我抓住所有视线移开的一瞬,关上了投票室的门,在屏幕上点下一个名字。

“找到了!”我知道声音是从大厅入口数来第一排左侧的投票室旁传来,那是我悄悄丢下手链的地方。

我跑去夺下手链,几乎将她扑倒:“太好了,谢谢你。”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诱导,没人注意到我左手的两个细微动作——戒指从袖口滑入缝隙,木门被轻轻合上。

这是第四轮,距离讨论结束还有不足半小时,我将手链戴回诚的手腕,再次回到大厅去向刚刚捡到手链的那人道谢,她就是余静。

“刚刚真是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过于激动了。”

“我明白,毕竟亲眼看着一个熟悉的人……”她顾虑着我的情绪,没有说完,彼此却心照不宣。

“你们是什么关系?诚似乎和你说了悄悄话。”此时摆出的表情,是对恋人不忠的担心。

“你别误会,我也只和他说了那么几句话。”看着我如此期待的目光,她无可奈何,稍稍泄露了秘密,“他希望我可以替他照看你。”她的话十分隐晦,谁都明白那个身份暴露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原来如此,你就是天使,诚把他和我的身份也告诉了你,代价就是你要投票给我。”

“你真的是侦探?”

“没错。”那时候,我以为她说的并非游戏。转而一想,冒认侦探的身份更加利于复仇的实施,只要我按计划在真正的侦探开口前除掉他。“目前三轮已过,我只调查出你和两个市民。然而剩余的两名杀手都不简单,这局已经没时间收集足够的票数和证据,所以继续投给我。相信我,我们会成为最后的胜者。我不会让诚白白牺牲。”

“可是你们并不能共存。”

我望着余静的双眸,用哀伤遮掩住冷漠的眼神:“对,我们并不能共存。”

在我的指导下,余静代替我接触了一个最容易说服的市民,将我们这一小团体增至三人。然而我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队伍。为了在没有优先权时也能按我的意愿行使杀手票权利,另一名杀手是必需的。

“我知道你不愿杀人,除了第一轮,不曾有一人死于你的杀手票,但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个被称之为天使的恶魔。”

“你是什么人?”

“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另一名杀手。”

“你怎么证明?”

“证明?只要你投我指定的人,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这让我怎么相信,万一被投的那个人死了怎么办?”

“本轮你是没有优先权的,如果我投的不是与你相同的杀手票,他被你杀死的概率不过十分之一。你无法相信我,却去相信那些没有头脑的市民吗?难道你想就这么下去,坐以待毙?你不想杀人,但正是市民方的天使,让你在第一轮就双手沾满鲜血。你已经逃不过杀手的命运了,唯一可以选择的是生或者死。”

“……好吧,该投谁?”

“那个人。另外还有一件事……”

还有十五分钟本轮投票即将结束,大家几乎在此时不约而同赶往大厅集合。我截住一对情侣,其中的男孩就是我所怀疑的侦探。原本只打算在调查我身份之前除去他,却送上门一双,我自然来者不拒。

“快点去转角尽头的房间集合,有了新发现。”

突然的搭话让两人感到不安,男孩将女孩护在身后,一脸厌烦地说:“投票的时间到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你们怎么了?已经不想反抗了吗?为什么要按照那个人所说去自相残杀?”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不投票我们就会死。”

“不,不会的。”我拿出从诚手指上取下的戒指,“只要拿下这枚戒指,我们就不用任人摆布了。”

“阿智,我们有救了。”女孩兴奋地走上前。

男孩却阻止了她的脚步:“等等。”而后严肃地面向我,“你自己的不是还没取下,怎么保证能在时限内完成?”

“第一轮那个死者的妹妹,她是机械工程师。她研究了哥哥死后松动的戒指,拆解了构造,只需两分钟左右就可以替我们取下。大家都在那里,现在应该基本完成了。我着急找你们,还没轮到我就先跑了出来。赶紧跟我过去吧,时间不多了。”我见他还在犹豫,装作转身离开,“算了,你们不愿意我没法勉强,不过我也没有伟大到陪你们一起等死。如果想投票,就像上轮一样投我就好。”

“好,我们一起去。”

走到转角尽头,为了进一步减低他们的戒心,我先开门走进房间,站在中央位置招呼他们:“快进来吧。”

“你说大家都在,在哪呢?”

“看见里屋半掩的门吗,那是除了大厅唯一有吊灯的房间,那么精细的工作,当然要充足的光亮。”

“你留在这,我进去看看。”男孩向女孩嘱咐道,他果然是一个谨慎的人。

趁他注意力集中在里屋,我两大步跨到门口,将女孩一把拽入,关上了大门,后背紧靠在插销处,再不挪动半步。

“你在做什么!”男孩似乎明白了我动作的意思,一脚踹开里屋的门,“谁都不在,你骗了我们!”他扶起被甩在地上的女孩,冲我吼道:“闪开!”

“我费尽心思骗你们来这,会轻易放你们出去吗?太天真了。”

“你是杀手!”

“她才是,是她杀了诚。我要替诚报仇,和你们同归于尽。”

“不是的,我们只是市民。”地上的女孩柔弱无力地反驳,她的脚似乎扭伤了无法站起。

“哈哈哈……看你女朋友那一脸无辜的模样,我们都被她骗了。外表装得天真烂漫,内心却是无耻恶毒。你知道吗?离开你身边的时候她都在跟其他男人调笑,根本就是一个下流的女人。”

“我没有……阿智,我没有。”

“省省吧,你这套只有男人才会上当。不过我倒该跟你学学那勾引人的功夫,或许就可以迷惑男人为自己送死,自己活到最后。”

“啪”,一个耳光重重抽来,脸颊火辣辣的生疼,眼前也有些晕眩。然而,我转回头,摸去嘴角的血迹,笑了:“这就是你最后的抵抗,和料想一般不痛不痒,真是配不起你的身份。”

“你笑什么,就算是女人,我也会动手的。”他刚举高握紧的拳头,浑身都僵住了。

“暴力。还记得这条规则吗?所以说男人不该对女人动手,你这是自作自受。”话没说完,男孩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我说什么也再没反应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刚刚诋毁我的话,是故意说的吧?”

“那又怎么样,只能怪他冲动无脑。”

“你……”

“怎么,你也想动手?不过对付你可不需要那一招,现在我即便打开门,你也来不及爬回大厅了。”

“求求你,带我去投票,阿智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哼哼,他若是听得见,一定会为了替你出手打我的事后悔到死。哎呀,我忘记他已经死了。”

面前的女孩一直哭泣恳求,我只是盯着手表的指针,无动于衷。诚,这世上还有吗?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肯为所爱之人放弃生命的人吧。你这么可贵,他们却杀了你……

剩余的人听完投票结果赶来时,只见我站在门前不断敲打,门内的插销已被我用一条棉线从外部扣上。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投完票出来,发现只有八间投票室在使用。想起之前无意瞥见那对情侣往这里来了,眼看时间终止,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一个人先跑来看看情况。可是这扇门似乎锁住了,怎么也打不开。”

“没办法,只能撞开了。”

“一、二、三,嘿!”

门开的瞬间,我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左脸被拍在墙上。

“你没事吧?”余静过来扶开我。

我捂住面颊,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挺疼的。”

“这个插销是从里面锁住的”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衣衫有些凌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空气中满是不安,大概是因为一轮突然出现了三名死者。

我压抑住内心的兴奋,一脸严肃地说:“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站出来了。无论现实还是游戏中,我都是侦探。我知道这样暴露身份非常危险,但是为了大多数人的性命,也只能这么做了。这次我们中间出现了不止一个背叛者,暂时称为X与Y。这个男孩应该就是Y,同时也是一名杀手。以现场的情况看,他原本想将女孩关在此地,等超过投票时间自动死亡,不料无意间违反了‘暴力的规则,才双双命丧于此。现在天使还活着,所以只要找出剩余的背叛者X,我们就可以一起活下去了。”于是,我把前几轮投票结果一一分析给大家听,也编造了假的票数分布,以此证明我的推理。大家虽然不信任彼此,却对我侦探的身份坚信不疑,毕竟我曾两次去做牺牲者,而且我的推理滴水不漏。只是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动死亡的两人之一是侦探。于是,我顺理成章做了掌控局势的人,在分散的各人间奔走、劝说。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你是侦探?”和我联手的杀手问道。

“呵,你要不要这么傻,那当然是对市民的说辞。如果我是侦探,上轮你没有优先权,是怎么杀死被你投票的那个人的?当然是我们两张票一起,夺取了另一名杀手的优先权。”

“嗯……”他思考了一会儿,“你说得对。死的那个Y是杀手?”

“错了,其实他才是侦探。那个Y是我编出来的,为了造成市民的混乱。现在市民人数多,不这样做我们很难获胜。”

“那另一名杀手是谁?”

“她就是X,所以我们不能与她联手。并且下一轮的投票一定要杀了她。”

“好,都听你的。”

“我去引导市民投票,你看好了,下一轮投票结束应该就只余下五人了。”

结果正如我预言。霎时,除我以外的四人草木皆兵,大厅里充斥着猜忌的氛围。沉默了片刻后,大家四下散去,各自筑起自己的堡垒。这第六局,只要保住那名杀手,市民方再减少一人,便是我们的胜利。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在四人之中,除了天使和市民的团体、一名杀手,剩余的那个市民就是许修岚。前一局我利用她对天使的仇恨,诱导她投出票。这轮还想做同样的诱导,有些冒险,但为了我的目的,不得不赌上性命。

“恭喜你,天使已经坠落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是杀手?”

“不,我的确是侦探。”

“天使应该保护过你吧,为什么暴露他的身份?”

“和你的理由一样。还记得吗,第二轮死去的人,他于我就像许修明于你一样重要。他的死,全是天使的错。他之后愿意保护我,只因为我是侦探,一个对他来说必要的存在。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不要紧吗,没有天使的保护,你可能会死,市民可能已经发现了你的背叛。”

“现在有生杀权力的四人中,只有一名杀手了。这轮投给他,游戏就结束了,我们都能获救。”

“但是另外两个市民的票……”

“放心,只要再多一票,我们市民方的四人就能活下来了。”

我不需任何解释,大摇大摆地来到余静身旁。

“梓芊,为什么死了三人,这次投票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我一直以为X也是杀手。现在我们五人中,其实还剩一名杀手和作为X的市民。”

“X是市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先前一轮只要大家都投杀手,七人就能一起存活。”

“没错,在我劝说之下,大家同意都投我,让我多一轮时间调查杀手的身份。可是我刚一离开,X便在其中挑拨,获得市民两票的人全死了。”

“一共有三名杀手吧,还剩一名了吗?那除了Y,另一名杀手呢?”在我跟天使讨论时,我们这个小团体的市民发问了。

我知道诚对天使隐瞒了我的身份,这样一来,为了符合人数规定同时不引起怀疑,他的身份就只能是杀手了。可是,我不愿说出诚是杀手的谎言,即便只是一个谎言。这时,天使却开口了:“另一名在第二轮就死了。”

我只推断出在天使面前,我和诚交换了身份,在第四轮杀了“侦探”后,才毫无顾忌地冒名顶替。却不知在天使眼中,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侦探。

聊天群里的人数越来越少,统计票数也更加方便了。Gin在前三轮中出色的领导表现和推理获得了多数人的信服,他在临近投票时提出的人选,果然得到了最多的市民票。无疑,天使保护了自己。X和另一名背叛者Y都没有优先权,杀手的票没令任何人死亡。所以一直跟风的杀手就这样死在了市民和自己的投票下,本轮再无其他牺牲者。幸存者十四分之九,本轮死亡者高木涉。

游戏进行至此,似乎又开始趋于稳定了。目前的情况和那时候很像,存活的人中还有X、另一名个人主义的杀手Y、天使这三个拥有市民以外特殊能力的参与者。只是这场游戏中缺少了我,一个充满仇恨、意图消灭全部对手的人,一个忘乎生死、一心只有杀戮的人。X应该是这个作用,而这场游戏中的X做不到。

我看着游戏的进行,屏幕上总会有只言片语勾起我那晚的回忆,我的心境也渐渐变了,就和那时候一样。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再度响起:“哼,我才不要什么完美的结局,你们全军覆没才是我最想见到的。快点怀疑别人吧,每个人都不可信。只相信自己就好,你身边的人、最亲近的人就是X,所有人都在骗你。快点自相残杀,下一轮一定要给我一个满意的数字。”

我知道就算不去插手,聊天群里的参与者也会慢慢四分五裂,因为他们之中一直有个不安定因素——天使。至于Gin,虽然他的推理很厉害,逐渐接近了真相,却犯了侦探的大忌。诚然,一名侦探对于事件的真相要做出各种假设,但是在一个假设未得到一定程度的证据支持时,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这不是为了表面的风光,让别人惊叹你的能力,而是为了让侦探的话更具有公信力。否则,别人只会认为你是凑巧猜中了而已。

贝尔摩德 20:11:34

上局应该除了哀的。

Gin 20:15:02

我想投兰。

灰原哀 20:27:55

那我也怀疑英理了,都不怎么说话。

远山和叶 20:29:51

凌乱了。

天使开始为了排除异己,故意煽动市民投死一些被她怀疑的无辜之人,同时一如既往地投了自己一票。Y正利用了天使这点,让大家的投票平均地分散开。X也出手了,她一直隐藏着自己,几乎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自己获得优先权的一轮,以投票将团结的大多数人分崩离析。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明智之举。因为她薄弱的存在感,人多时可以被爱出风头的人所荫蔽。但是随着参与者的减少,怀疑的目光也渐渐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记录完投票的一瞬间,嘲讽的笑声已无法尽诉我内心的感觉。不出所料,X出局了;亦如期望,死亡人数我十分满意。悠闲地用一根手指敲击着键盘上的字母,慢慢把结果输入对话框,一边输入一边想象着群里剩余五名存活者的反应,无法抑制的喜悦从内心深处涌出。此刻我不需要像那时候一样,用冷静的面容来掩盖兴奋,我可以肆意大笑。

食指在回车键上晃悠了几个来回,终于点了下去,屏幕上即刻跳出一行字:幸存者十四分之五,本轮死亡者毛利兰、毛利小五郎、妃英理和灰原哀。六位市民的票均分为三份,CP的投票自然相同,光彦也相信着灰原哀,至于单纯的和叶自然还是听从了Gin的判断。而对杀手方最具威胁的Gin和毛利小五郎,被X利用优先权除了其中之一,当然,Y的选择和X一样。

此时,我已经看透了他们五人的结局,明日只要再进行两轮投票,胜负就见分晓了。贝尔摩德,那个只知道保护自己的天使,终将因为市民方的失败而自动死亡。

在纸上粗略地画出了两场游戏的进程,尽管是不同的十四个人,尽管有虚拟与现实的差别,所有人的命运却都被牵引向同一个结局。一周前那场游戏,或者称作厮杀更为准确,最后的幸存者是我。而明日聊天群里的十四名参与者,最终胜出的一定是他——Y。

“诚,这十四个人无法实现我们的愿望了。原以为网络上的输赢不会比现实中的生死更重要,人们应该可以更容易地团结起来,但是我错了。果然,侦探都是只有逻辑而没有情感的机器吗?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体会到愉快与悲伤、愤怒与紧张、仇恨与痛苦。对我而言,只有平心静气,把自己置身事外,才能清楚地看见真相,才能准确地作出判断。但是你的死,让我也身陷其中了,掉入了那个可怕的情感漩涡,因为一时的仇恨,肃清了其余十人。我知道,你会怪我太冲动,你希望我活下来,却也不希望其他人去死。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少数方,只有市民方全数死亡,我才能活到最后。尽管我的确有能力保全另外两名杀手的性命,可我没有那么做。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是/”我迟疑了片刻,在斜杠下方和右方又添了几笔,“很喜欢你的。”

我将信纸折成三分之一大小后塞入了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信封,打开抽屉,和之前的两封信整齐地叠放在一角。今晚是太累了吗,总觉得眼皮不断下沉,诚,我好想见你……

“小梓,一起去坐摩天轮吧。”诚拉着我的手,向那个缓慢转动的大圆盘走去。

“你不想玩玩过山车或者鬼屋那些吗?”

“你喜欢玩那个?要不要先去坐过山车?”

“哦,不是,我随便问问,坐摩天轮就好。”我不理解那些小女生所谓的浪漫,但是诚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怎么会有这样的提议呢?反正玩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当我们乘坐的车厢升到最高点时,诚突然靠近了我,令我异常紧张,害羞得不敢去直视他的双眼……

我第一次有心动感觉的时候便是读他写的情书;跟他吵架我会生气、会哭泣;收到他的礼物我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他交往的几个月,他让我尝试到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是想改变我,只是想为我找回失落的情感,把我从只有数字和逻辑的空间带回人类的世界。

诚,现在我回来了,你却去了哪里?如果我可以预知那件事的发生,我宁愿永远当一个只懂逻辑的机器。

“喂,醒醒!”

诚,是你吗?

我睁开眼,发现身处于一个十几平方的房间里,双手无法动弹,我被人绑在了椅子上。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面无表情,却散发出凶恶的气息。我记得刚刚正和诚从游乐场离开,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诚在哪里?”我无视眼前的情况,没做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就是林梓芊,那个几年前崭露头角,却在近四个月销声匿迹的高中生侦探?”面前高高的椅背后传出了经机器加工的声音。

明明除了警方内部人员,不会有别人知道我参与过案件,我的消息是如何泄露?那一刻,我却无暇考虑其他:“没错,快告诉我,诚在哪里?”

椅背后的人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右边的墨镜男一言不发迅速将棉布塞进我口中。我发不出声音,便只得安静下来。从露出的手指形态判断,椅背后的是一个男人,他们抓我来一定有什么目的。目前的情况,我根本不可能凭武力逃脱,既然他们无意伤害我,不如听听那个不肯露面的男人的话。

于是,那个外星人般可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的头脑不错,今晚我们会让你参加一个杀人游戏,除了你还有十三名游戏者。以你的推理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看破所有人的身份,所以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墨镜男看出我已经不会再吵闹,便扯出了我口中的布。“咳咳……”嗓子的干涩让我咳了几声,“参加一个杀人游戏,需要把我绑架到这里吗?”

“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间玩的游戏,是真正的杀人。”

“你的意思是游戏中的死者,是生理上的死亡?”

椅背后传出一阵令人厌恶的笑声:“哈哈……没错,到底是个头脑不错的孩子。”

“所以,你们想让我在‘游戏里做什么?”

“你先看看屏幕。”

我将头转向右侧,屏幕上列出了九条规则,我粗略地扫了一眼:“难道,你是想让我做……”

“对,一条鲶鱼。”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想活命吗?”

“哼,”我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反正已经被你们抓来,是生是死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就算我答应,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吧?”

“哈哈……”又是讨厌的笑声,“那么他的死活,你也不顾吗?”

“诚?你们把他也抓来了?”

“刚好缺一位游戏者,让他跟你做个伴也不错。”

“卑鄙!”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离开那间房后,我被蒙着双眼,带上了一艘船,又或者是一艘潜艇。只觉得上下起伏许久,而后双手的绳索突然松脱,被推入了一部电梯。我解开眼罩,走出门已经自动开启的电梯,眼前的景象令人惊愕。这里像是废弃大楼的某一层,但其实它并非在地面,而是水底。玻璃外只有一片蓝色,没有鱼,没有水草,没有生机……抬手的瞬间,才发现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形状奇特的戒指。这是什么?我轻轻拔了一下,它却纹丝未动。大概是装了定位和监听器的装置,在没弄清作用前还是不要轻易拆下。

身后的电梯在门闭合之后,已无法启动。我只得沿着走廊向前,探索周围的情况。所有房间的窗外都是相同的光景,很明显,我是被困在这里了。对了,刚刚那个男人说除了我,参加杀人游戏的还有十三人,他们一定也在这,诚也是。我向走廊另一端跑去,眼前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大厅,倚靠在墙边的,是十三个晕倒的人,他们所有人左手的中指上都戴着一枚和我一样的戒指。

径直来到诚的面前,轻拍他的面颊。诚缓缓睁开眼:“小梓?这是哪?”

“太好了,你没事。”

刚想抱住他,我却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拽离他的身边……

“不要!”猛然坐起身,这里是我的房间,原来是一场梦。事实上,那就是一周前发生的事情。

吃完晚餐,我打开了电脑,还有半个小时,最后的两轮就要开始了。到了此时此刻,这场游戏对我来说已如鸡肋,那种心情就像在看一部演员阵容强大却事先知道剧情的连续剧一般。尽管我期待会有不一样的发展,但另一方面我也相信,凭我的推理能力,我看到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那时候也一样。

我和天使讨论着第六轮的投票,还有那个市民身份的X。

“X不是市民吗?和杀手联手,他也会死的。”

“X或者是组织者安排的叛徒,并不会真的死亡;或者根本就不顾死活,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现在只有两张市民票,其中一张是X的,她肯定会投我们三人之一。我现在去告诉那两人,我才是真正的天使,为了保护侦探才冒认了身份,这样我们才能都脱离险境。静姐,你继续投我就好。”

“如果直接投票给杀手,我们市民方就可以获胜了。”

“对不起,我不可以原谅他,没有他的存在,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死。他若是活着离开,再去参加新的游戏,就会有更多人死在他的手上。就算是为了所有被卷入游戏的无辜者,请你们帮我这一回。”我离开房间时特地转身,让他们看见我的眼泪,“对不起,我保证我们三人会活着出去。”

关上门,我用纸巾拭去泪痕,心中暗喜:“普通的盐水而已,这么容易就被骗了。”

第六轮投票结束,还剩下四人。当然,死亡的不是X,不是市民,而是那个一直对我言听计从的杀手。没有优先权的他,投出的票毫无意义。

“你骗了我,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都听腻了,有没有新鲜的?实话告诉你,我才是天使。”

“什么!”

“你只管投我,反正我有免死票。”

听了我的话,她怒气冲冲扑了上来。我毫不费力地闪开,交叉双手对趴在地上的绝望女人说:“还不谢谢我,你差点就跟那个Y一样,违反规则被杀了。比起动手,你应该多动动脑才对。”

我明白悔恨对一个人有多大的支配力,她的行为将被驱使,或是成为空洞的行尸走肉,或是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然而,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游戏中,她已经不能挣扎了,只能朝着我安排的结局走去。

“我真没想到,许修岚居然是杀手,害我们走了不少弯路。她在哥哥死时声泪俱下,原来都是掩藏身份的表演。虽然上一轮开始已是显而易见的结论,虽然人数少得被迫去调查她,但依旧难以置信。我还记得福尔摩斯说过,‘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无论多难相信,那就是事实。我们的选择也只有一个了。”

“梓芊,下轮投给她,我们就赢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眼前的两人,因为胜利在望的喜悦,根本无心去理会获得胜利的代价。他们只知道,只要那个人死了,他们就能活。

最后一轮投票结束,广播里报出了两人的姓名,几乎是同时,两位市民倒下了。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然后目光缓缓移动到我的脸上。她看见的不是一副和她一样的惊讶面容,也不是我一贯平静的表情,而是一抹邪恶的浅笑。

还没来得及质问我,广播就再度响起:“杀手方胜利,剩余的市民方自动死亡。”她惊讶的神情尚未转为愤怒与恐惧,就已经永远地冻结了。

“直到最后还是一脸疑惑地死了,真是愚蠢得可怜。”我用鞋尖碰了碰近在咫尺的尸体,“怪只怪你第一轮太自私。”

十分钟后,墨镜男出现在重新运行的电梯中,再次将蒙着双眼的我带走。当视野恢复明亮,我又身处于那熟悉的房间。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被绑住手脚。

“你做得好。”又是那讨厌的声音。

“原来你是以此为乐,你把人的性命都当作玩具吗?”杀了余下的十人,为诚报了仇,我瞬间失去了人生目标。现在的我可以平静地面对一切,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听你的声音好像并不激动,你可以理解我的做法?”

“他已经死了,其他人的性命与我无关。”

“我还真没有选错人,你还愿意参加下次的游戏吗?”

“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而且对我来说,参不参加都一样。”我刚说完,脑海中就回荡起诚的声音:“小梓,你要活下去。”我闭上眼,诚的脸浮现在眼前,他似乎在说:“大家都要活下去,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去,他们的亲人和爱人都会很伤心的。”

“诚,到了这时,也只有你能给我活下去的理由了。”我心里想着,眉头皱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椅背后的男人从监视器里看见了我的表情:“你怎么了?”

“哦,只是一晚上跑来跑去,什么都没吃,胃有点痛。”要想彻底结束这种杀人游戏,只有一个方法。我必须取得这些神秘人的信任,了解他们的真正目的。首先要保持平静,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

“哈哈,一会我们会为你准备大餐的。”

“不必了,我有些话想说。游戏我暂时不想参加了,毕竟刚刚死里逃生,我还没打算这么快再去送死。至于今后的杀人游戏,我希望你可以用我选择的人参与,这样即使找不到具备我这种能力的人做X,游戏的发展也会如你所愿。”

“是吗,那还真是有趣。不过你最好说话算话,要是你让试验中出现不和谐的数据,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吧。我也只是对这游戏来了兴趣,也想看看他们互相欺骗、互相怀疑、互相残杀时那副丑恶的嘴脸,也想知道我刚刚做这些事时有多么面目可憎。”

聊天群里渐渐热闹了,离下一次投票还有五分钟。天使继续着她事不关己的言论,Y也继续描画着他伪装自己的面具,Gin还是毫无顾忌地发表着他的推理。手足无措的和叶和光彦,如我料想一般联合了起来。人就是这样,在恐惧面前,更会去相信那些和自己同一处境的其他人。他们害怕比自己聪明的,轻视比自己愚蠢的,这也就是物以类聚吧。

第六轮的投票,两张市民票和一张杀手票,让Gin离开了这个舞台。呵呵,想要成为侦探,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学习呢。张扬,也是需要技巧的,否则你得到的不是信任,而是怀疑。

在信任了别人后,若是没得到预期的结果,有谁会去检讨自己的愚蠢,而不是怀疑对方的背叛?信任是多么容易被瓦解的东西,尽管它难以触碰,却只要一句谎言,便会支离破碎。

“这是最后一轮了,昴,你胜利了。”我对着电脑自言自语。

明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互相信任,所有人都能得到同样的最大利益。在钩心斗角、彼此厮杀之后,最后的胜利者获得的奖励并无增加。那场无谓的斗争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吗?不,或许只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心存怀疑、无法信任。可笑的是,正是由于大家相信我,才会落入游戏的陷阱。他们盲目去信任华丽的谎言,却无端去怀疑没有恶意的旁人,情形看似矛盾,却又随处可见。

终于,和叶和光彦互相结束了彼此。根据规则,市民方人数小于等于杀手方,市民方就会因失败而全军覆没,贝尔摩德的下场和余静一样。

我在群里宣布完最终结果,立即下了线。

“诚,第一次的线上游戏已经结束了。群里的这些人胜任不了那个任务,只有作为我终结那个游戏的踏脚石了。他们大概都认为游戏结束了吧,可是三天后,他们将会体会到那时候我们的心情,将会和我们有同样的经历。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保护,但是他们都参与过一次模拟的游戏,都看到了亲切笑容后自私而扭曲的面容。如果同样的一群人,再想团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即便他们中间没有X。至于那些绑架我们的神秘人,似乎只是游戏的组织者之一。他们在帮一个被称为“教授”的人进行一种实验,证明无条件的信任根本不存在。只要一个反例,就能完全摧毁他的无稽理论。信任游戏的终结便是我给你的礼物,只是不知还要准备多久?”

我把所了解到的个人信息以及盗取的地址数据全部用邮件发给了神秘人,以他们的势力,不出三日,肯定能找出这十四个人。三日后,我将会在电脑前观看远程摄像,看着这十四个人再一次厮杀,看着这十四个人从游戏中出局,看着这十四个人从人类名单中被永远剔除。

虽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结束这个残酷的游戏,但我毕竟牺牲了一些人,即便他们不再信任。我不会自诩为救世主,不会说什么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即便不是我出手,我从一周前开始,就已经成为了杀人犯。

“诚,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三百六十五封信,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封呢?明天又是你的生日了。还记得这枚戒指吗?一旦戴上,除非死亡或者从游戏中胜出,否则就无法取下。这里藏着一根涂有猛烈神经毒素的针,强行摘下,针便会刺中手指。在游戏中出局,程序也会自动控制针从这个小孔里冒出。”我说完,戴上了戒指,继续拿起笔,“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戴上吗?因为今晚我要第二次参加那个游戏,我想亲眼去证实不问缘由的信任。已经是第十二批游戏者了,他们是唯一全员存活的十四人。但是,我今晚会顶替其中一人的身份,作为X来瓦解他们的信任。放心,即便X的身份是杀手,会拿到优先权,但只要其余十三人拥有绝对的信任,就不会有任何一人死亡。我今晚答应去做X,是为了亲身体验那种牢不可破的信任,也想你通过我的双眼,看到你希望的结局。如果那十三人真的全部活下,知道真相的他们会放过我吗?如果组织者看见我背叛的举动,他们会放过我吗?诚,不要为我难过,如果那十三人得到了我的认可,我会不惜一切团结他们,让他们安然度过八轮投票的。这也许是我可以给你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了。有一件事,我瞒了你一年,每次想要开口却都没有勇气,但是今天我不可以继续隐瞒。其实我不是第一次做X,因为那时候我除了是杀手,也是X。”

责任编辑:赵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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