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职场八卦与员工创新行为
——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的链式中介作用

代瑜平，陈为年，张 冉

（1.澳门城市大学 商学院，澳门 999078；2.华东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上海 200062）

俗语言：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八卦渗透于各种社会组织，被视为影响深远的非正式信息交流渠道。职场八卦常常被定义为对不在场的同事进行非正式的、评价性讨论[1,2]。参与职场八卦的主体包含八卦传播者、八卦倾听者和八卦目标[3]。根据职场八卦的影响效果及谈论内容常常将职场八卦分为正面八卦（比如赞扬某人的工作能力、家教、晋升、高尚品德等）和负面八卦（如讨论某人偷窃、贪污行贿、工作倦怠、离婚等）[1]。八卦是一种复杂行为，大量关于职场八卦的研究多聚焦其“黑暗”一面，因为传统观点认为八卦是有害的,如降低员工士气，破坏员工声誉，造成情绪衰竭，迫使优秀的员工离职，降低员工的组织公民行为和知识分享[4]等，因此，职场八卦常常被视为职场“冷暴力”。但也有学者认为，职场八卦是满足个人动机的重要方式[1]，比如能满足自身的好奇心，愉悦身心，促使员工之间信息的交换，增进闲聊者彼此友谊[2]。近年，有研究者提出正面八卦和负面八卦在组织中均衡分布，但以往研究主要集中在负面八卦，而关于正面八卦的研究较缺乏[5]。因此，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工作行为的影响也应该受到关注。

创新是企业寻求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而员工创新是企业创新的基石，也是企业适应复杂多变的经营环境的有力保障。员工创新行为是指员工运用自身知识和能力提出有价值的新思想或创造有价值产品的行为结果，从过程视角看，包括产生新的想法、推动新构思扩散、实施及实现新构思的过程[6]。近些年，学者们围绕员工创新行为的内涵与影响因素做了深入分析，但少有研究探析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的影响。正面职场八卦是建立社交圈子的理想工具[1]，可以促进员工间友谊[5]，为组织带来和谐氛围，满足员工的情感需求。根据社会认同理论，当个体感知认同并融入特定圈子时，会产生心理安全进而促进创新思维的产生。此外，根据社会交换理论，在组织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质上是一系列基于“互惠原则”的交换，当员工在心理上获得情感需求时，员工更愿意对组织忠诚并在工作中进行知识分享，进而对员工创新行为产生积极作用[7]。由此可推测职场正面八卦不仅能直接影响员工创新行为，还有可能通过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对员工创新行为产生间接影响。

通过以上分析，本研究基于社会认同和社会交换理论，采用实证方式，探索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的影响及内在逻辑，一方面希望在中国情景下拓展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研究的理论视野，弥补现有研究不足，另一方面希望本研究的实证结果能为本土企业管理者对如何管理职场中八卦现象提供借鉴。

一、理论基础及研究假设

（一）正面职场八卦与员工创新行为

在中国传统社会人际关系中，人情关系浓重，“圈子文化”盛行。“圈子文化”有利于满足圈内成员归属、关爱、认同等情感需要。圈子不仅是情感交换的场所，也是八卦传播及影响的温床。职场八卦普遍存在各类组织与圈子，对员工心理、情绪以及职场行为产生重要影响。正面职场八卦主要包含对八卦目标人格魅力、智慧、能力的肯定与赞许[3]。根据社会认同理论，个体由于潜在的情感或者安全的需要，期望寻找特定圈子，并希望成为群体里一员[8]。八卦传播者通过传播八卦目标者的积极信息，特别是当八卦目标感知到同事对自己的正面评价时，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从而有助于融入该集体。集体归属感有助于员工建立良好心理安全，提高创造力。此外，员工创新行为受创新氛围的影响，而正面职场八卦是建立职场友谊，打造积极职场氛围的有效方式[1,5]，综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1:正面职场八卦正向影响员工创新行为

（二）员工忠诚的中介作用

人才流失会给企业带来不利，不仅削减利润，还会影响企业内其他员工的工作效率和精神状态。在现代企业管理中，如何留住人才、培养员工忠诚一直是研究者和管理者关注的焦点。员工忠诚度是个体对组织核心价值理念的认同，体现员工与企业之间情感与心理联系，是员工愿意继续留在企业并贡献自己力量的决定[9,10]。

低质量的人际关系可能会给组织带来巨大的成本，其中包括较高的离职率[11]。如前文所述，正面八卦有利于建立职场友谊，搭建和谐社交环境，提高社交质量，也有助于满足员工情感需求。职场友谊能促进良好的沟通，增加忠诚、信任和承诺[12]。从社会交换理论视角分析，当员工在职场上得到情感满足，作为回报，员工会在工作中表现出更高责任感与忠诚[10]，可见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忠诚度有积极作用。进一步，高忠诚度的员工有较高的依恋感和归属感，他们愿意改善和保护组织，有较高情感联系[9,12]。较高的情感联系会促使员工在工作上表现出更多的创新行为[13]。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2：正面职场八卦会通过员工忠诚间接影响员工创新行为

（三）知识分享的中介作用

知识是企业维持正常运营的重要战略性资源。为保持知识的流动与整合，知识分享起着重要作用。知识分享描述知识信息在特定情境下转移的过程，既可以体现个体间资源分享的过程，也可体现在个体知识转化成团队或组织知识过程[14,15]。知识分享属于员工角色外行为，既不受组织明文规定，也很少被组织纳入奖励体系。知识分享不易管理，员工甚至会知识隐藏。

虽然员工在圈内共享知识会伴随一系列成本支出，如时间和精力的消耗，自身知识产权的流失，但受集体主义的熏陶以及社会交换意识，为保持圈内知识的最优化和自身知识更新与积累，员工也愿意知识共享[16]。此外，在组织中喜欢传播同事积极八卦，在背后说同事好话的员工，其性格常常积极乐观向上，而Le 等的研究发现乐观的员工经常拥有积极的情感，这使得他们心胸开阔，更愿意主动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经验与观念[5]。由上可知，在组织中喜欢传播积极八卦的员工更乐意分享知识。

知识是促进员工创新的基础，员工通过交换知识和经验来获取创新想法和创造知识。一方面，员工参与知识分享用以了解、利用彼此信息和资源，提高知识积累效率，促进创新行为产生，最终达到双赢的结果[17]，另一方面创新是异质性知识碰撞与交融的结果，而知识的流动与分享带来异质性知识的碰撞，知识分享可促进新知识的产生[7,17]。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3：知识分享在正面职场八卦影响员工创新行为的关系中扮演中介效应

（四）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的链式中介作用

基于前文，通过对以往文献和理论的整理得出正面职场八卦不仅能通过员工忠诚来间接影响员工创新行为（H2），还有可能通过知识分享来间接影响员工创新行为（H3）。此外，忠诚是员工对组织情感上的认同。根据社会认同理论，对组织认同的员工视组织成功与失败为己任，愿意与组织共荣辱，自发为组织贡献力量[18]。已有学者通过实证分析出忠诚的影响结果，如减少离职倾向和缺勤，提高工作表现，促使组织公民行为和建言行为[9]等。本研究认为，当员工建立忠诚，对组织形成认同，就会在工作中表现出更多知识分享行为。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4：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在正面职场八卦影响员工创新行为的关系中扮演链式中介效应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样本与调研程序

采用问卷调查法实现研究目标。鉴于长三角和珠三角属于中国重要经济区域，也是高科技产业密集区、科技创新示范地，面临的竞争环境激烈，对员工创新行为的要求比较高，适合做区域研究，因此，企业样本均来自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借助于本研究团队成员社会关系，大大提高数据收集效率。为了减少共同方法偏差，本研究遵循Podsakoff 等建议[19]，数据收集分两个时点进行，每轮间隔一个月。第一轮填写人口统计学信息、正面职场八卦和知识分享的题项，共发放450 份问卷，收到48个企业团队的368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81.8%）。一个月后对第一轮的368份问卷进行第二轮填写，包含员工忠诚和员工创新行为的题项，最终收到327份有效问卷（88.9%）。通过有偿报酬方式以提高参与者的积极性和控制问卷填写质量，具体而言，我们在第一轮问卷填写时，向作答人员派发现金红包。

本次区域调查行业主要分布在制造业、高新技术、金融业、互联网等。从性别上看，女性高于男性，男女所占比例分别为42.8%和57.2%；就年龄而言，21-30 周岁及31-40 周岁的居多，分别占47.2% 和25.1%，多为一线员工，可以看出，年轻人为该区域企业的中坚力量；从学历来看，80%以上拥有本科学历；从收入水平上看，收入在5000-10000元居多。

（二）测量工具

本研究所选取的量表均为国内外成熟量表。同时为了保证量表的本土适用性，英文版量表均采用双向互译的方式确定各量表题项，且邀请专家评定问卷的严谨性与适当性。量表均以李克特5点计分：1=非常不符合，5=非常符合。

正面职场八卦：采用Brady等[1]编制的量表，该量表共5题，如“在与同事交谈时称赞过另一位同事的所作所为”和“跟同事说过另一位同事的好话”等，其Cronbach's α为0.90。

员工忠诚：采用Matzler 和Renzl[10]在其研究中使用的5题量表，如“在与客户交谈时我会对公司进行正面评价”，“即便我得到工作机会，也不会立即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等。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为0.86。

知识分享：采用田立法[15]研究中所使用的10题量表，代表问题有“我愿意与同事共享知识”，“同事间通过共享知识有助于彼此知识水平的提升”。该量表的Cronbach's α为0.94。

员工创新行为：采用Scott 和Bruce’s[6]六题量表，代表性测量题项有：“我常常会在工作中积极寻求新的技术、方法或想法”，“为了确保新想法的实施，我会争取需要的资源”。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为0.91。

控制变量：个体差异可能会影响个体对职场八卦的看法，例如：男性和女性对传播八卦的态度与频率有所不同，年龄和受教育程度也会影响人们对职场八卦的感知，因此本研究借鉴以往经验将被访者的性别、年龄和学历作为控制变量[5]。

三、数据分析与结果

（一）研究变量信度和效度检验

首先，运用SPSS24 对各个变量进行可靠性分析，正面职场八卦、员工忠诚、知识分享、员工创新行为Cronbach's α 均大于0.80，因子载荷在0.57-0.84范围里（大于0.50），本研究所涉及的变量组合信度（CR）在0.86-0.91之间（超过推荐者0.70），表明数据具有良好的信度，见表1。

进一步，采用Amos24 分析软件，对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来评估模型的拟合情况，结果如表2所示：四因子模型（职场正面八卦、员工忠诚、知识分享和员工创新行为）拟合度（χ2=415.72、χ2/df=2.05、GFI=0.90、CFI=0.96、RMSEA=0.06、TLI=0.95、IFI=0.96）优于其他备择模型，说明原设计的模型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此外，平均方差提取（Average variance ectracted，AVE）在0.55-0.66(大于推荐值0.50)（见表1），表明数据具有良好的收敛效度。

表1 信度和效度分析（N=327）

表2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

（二）共同方法偏差分析

虽然在调查过程中采取了一些避免数据同源干扰的预防措施，但由于数据来自员工自我报告，因此本研究采用学界普遍认可的哈曼单因子检验对共同方法偏差进行检验[19]，结果显示：未旋转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提取出特征根大于1 的因子共4 个，只有一个因子（最大因子）能解释42.69%的方差（低于50%的临界值），这表明当前研究受共同方法偏差影响较小。

（三）描述性统计

表3陈列了各变量的平均值、标准差及零阶皮尔森相关系数。分析显示：正面职场八卦与员工创新行为显著正向相关（r=0.40，p〈0.01）；正面职场八卦与员工忠诚显著正向相关（r=0.42，p〈0.01）；正面职场八卦与知识分享显著正向相关（r=0.42，p〈0.01）；员工忠诚与知识分享显著正向相关（r=0.53，P〈0.01），知识分享与员工创新行为正向相关（r=0.65，p〈0.01）；员工忠诚与员工创新行为正向相关（r=0.49，p〈0.01），该结果与前述研究假设的预期基本吻合。

表3 均值、标准差及相关系数

（四）假设检验

首先，采用Hayes 提出的方法检验中介效应，使用SPSS Process 宏程序中模型6 进行检验，设置重复抽样5000 次，置信水平95%，在控制住性别、年龄、学历的情况下对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在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影响过程中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根据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预测作用显著（B=0.36，t=7.65，p＜0.001），假设H1 得到验证。在此基础上引入中介变量后，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预测作用仍然显著（B=0.10，t=2.23，p＜0.05）。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忠诚度起正向显著作用（B=0.38，t=8.16，p＜0.001），正面职场八卦对知识分享起正向显著作用（B=0.20，t=4.59，p＜0.001），员工忠诚对知识分享产生显著正向作用（B=0.40，t=8.60，p＜0.001），员工忠诚对员工创新行为起正向显著作用（B=0.31，t=6.09，p＜0.001），知识分享对员工创新行为起正向显著作用（B=0.42，t=7.58，p＜0.001）。

表4 回归结果

采用Bootstrap 法对中介效应做进一步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的中介效应显著，总中介效应值为0.27。具体而言，中介效应通过三条多重中介产生：正面职场八卦→员工忠诚→员工创新行为的间接效应值为0.12，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上、下限均不包含0，表明正面职场八卦能通过员工忠诚预测员工的创新行为，H2得到支持。此外，正面职场八卦→知识分享→员工创新行为的间接效应值为0.08，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上、下限均不包含0，表明正面职场八卦也能通过知识分享预测员工的创新行为，H3得到支持。最后，正面职场八卦→员工忠诚→知识分享→员工创新行为间接效应值为0.06，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上、下限均不包含0，表明链式中介效应显著，H4得到支持。

表5 多重链式中介效应结果

四、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基于实证结果得出以下结论：（1）正面职场八卦能有效激发员工创新行为。员工行为受职场环境影响，正面职场八卦为职场营造和谐氛围，提高社交质量，有助于激活创新思维。（2）正面职场八卦能通过员工忠诚对员工创新行为产生积极影响。忠诚的员工易对组织产生归属感与依恋感，在工作上会表现出更多的创新行为。（3）正面职场八卦能通过知识分享对员工创新行为产生积极影响。员工间通过知识分享促进知识流动，而不同知识与观点的融合和升华为创新提供有利条件。（4）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在正面职场八卦对员工创新行为的关系中构成多重链式中介，忠诚的员工易对组织产生心理认同，在工作上更愿意表现出知识分享。

（二）研究贡献

本研究从八卦发送者视角，设计一个链式中介模型，基于问卷数据，用实证的方法检验正面职场八卦的作用，即八卦发送者传播同事正面职场八卦对其创新行为的影响以及其内部机制。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贡献：（1）推进了职场八卦领域的研究。对比前人研究，职场八卦与员工创新行为的研究成果并不丰富，且主要集中在负面影响上[4]，本研究从八卦传播者视角，将正面职场八卦纳入到影响员工创新行为的影响框架中，不仅有助于提高对职场正面八卦的认识，也拓展了员工创新行为的研究。（2）进一步充实了员工创新行为的形成机制。研究以社会交换理论和社会认同理论为基础，引入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变量，构建正面职场八卦→员工忠诚→知识分享→员工创新行为的链式作用模型，揭示了正面职场八卦影响员工创新行为的多重传导路径，更细致地诠释提高员工忠诚度与知识分享行为，进而提高员工创新行为的可行性与重要性。（3）扩充了组织情景因素对员工创新行为的研究。正面职场八卦属于典型职场情景因素，将员工忠诚和知识分享整合一起考察对员工创新行为的影响，不仅丰富了理论界对员工创新行为前因变量的内在逻辑关系认识，还进一步加深了情景因素对员工创新行为影响的研究。

（三）实践启示

（1）员工传播正面职场八卦可以显著促进其创新行为，鉴于此，管理者应该关注职场八卦现象，引导和鼓励员工适当地参与职场正面八卦，加强管理智慧，在组织中打造一个包容、开放、真诚互助的平台[5]。组织还可以定期开展员工间互动活动，以此增进信息交流，建立良好人际关系，进而提高员工创新行为。（2）员工忠诚能促进员工创新行为，因此，组织在管理实践中应该重视员工的情感需求，加强员工与组织间的依恋感与归属感，提升职场人际关系质量，激发员工的奉献精神和忠诚度。（3）知识分享能在正面职场八卦与员工创新行为之间发挥着中介作用，组织管理者应加强组织内部的交流和沟通，提供更多促使员工分享知识的机会，如多开展组织不同部门之间的联谊活动( 如运动会、拓展活动) 等，为员工建立有效的交流平台和互动的机会，增强不同层级、不同部门员工之间的交流和信任，提高知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