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东北古代书院探析*

2017-01-10 03:10吴洪成刘平平
关键词:书院东北教育

吴洪成,刘平平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冀东北古代书院探析*

吴洪成,刘平平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冀东北(包括唐山,秦皇岛)古代的书院较之河北其他地区,是相对滞后的。在明代产生书院直至清末书院退出历史舞台近400年的演变过程中,该地区仍然出现对后世影响颇深的书院,形成书院别具一格的教学活动及办学方式,并对当地教育和人才培养产生过重要的影响。沿至清末“新政”书院近代改制时期,冀东北古代书院改为新式学堂,并融入近代教育体制中继续发挥作用。

冀东北;古代;书院;教育改制;书院改制

文中冀东北主要是指当今秦皇岛、唐山两市所辖区域,位于河北省东北部,北枕燕山,南濒渤海,东连辽宁,西临京津。该区域自古便是连接华北与东北的咽喉冲要,故有“畿辅咽喉”“两京锁钥”之称,而今更居东北、华北两大经济区的结合部,环渤海经济圈的中间地带。因此,笔者主要探讨古代历史时期,具体是梳理和论述明、清两代冀东北地域内的书院历史及其相关问题,并结合现代的教育理论加以必要分析。目前,国内学术界对有关全国以及各地书院的研究已是硕果累累。笔者集中探讨尚未受人重视的冀东北特定地域的书院状况及相关问题,这或许会有拾遗补阙的效果。

书院是中国古代文化教育的一块独具魅力的瑰宝,在教育史上独领风骚。作为我国古代一种风格特异的教育组织形式,自唐代初露端倪至清末改制,在浩瀚无垠的历长河中存续千年之久。在漫长的悠悠岁月中,发展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伴随着社会和时代的变化而历经起伏与波折,或因政府提倡而发展迅速,或受时局所困而遭到遏制,并由最初的藏书、校书的场所一跃成为颇具规模和影响力的教育机构,至明清更是与官学、私学鼎足而立,成为社会中主要的教育机构和学术研究场所。

书院肇建于唐代,起初是官方修书、校书和藏书的设施。除官方兴设之外,也有一些文人雅士将个人读书或探讨学问的场所以此命名。因此,书院受民间和官府这两大体系的相互影响,开启了其可歌可泣的发展历程。唐末五代时期,社会动荡,战争不断,官学颓废,大多数饱学之士退隐山林,并模仿佛教禅林讲经制度开办书院,读书讲学,并且数量逐渐增加,影响力也大大提高。两宋时期,凭借着商贸兴盛带来的社会经济繁荣,再加上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提高了刻印书籍的效率,从门阀制度解放出来的士子学者将古代的学术事业推到了一个空前活跃的繁荣时期。经年累月,书院遂成了藏书、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的高等教育机构。南宋著名理学、教育家吕祖谦在《白鹿洞书院记》中说:“国初斯民,新脱五季锋镝之厄,学者尚寡。海内向平,文风日起,儒生往往依山林,即闲旷以讲授,大率多至数十百人。嵩阳、岳麓、睢阳及是洞为尤著,天下所谓四书院者也。”[1]卷6书院聚书收徒,从事讲学活动,声势及影响壮大。北宋后期,王朝政府着重兴办官学及推重科举,致使方兴未艾的书院曾一度颓废,以至“书院至崇宁末乃尽废”。南宋时期,随着理学的兴起,兴办书院之风再起。理学大师朱熹在淳熙六年(1179年)守南康军时,在南唐李勃读书、讲学的庐山白鹿洞故址,重新兴建白鹿洞书院,于次年告成,并制定了《白鹿洞书院学规》,在全国影响很大。元朝统一以后,统治者逐渐意识到书院的重要性,倾力提高书院的官学化,以书院山长为学官,借此以弥补辽、金少数民族王朝统治期间书院荒芜、寥若星辰的遗憾,缩短南北差距,进而推动教育机构向北扩张。明代承前启后,深受王阳明、湛若水等理学思想的熏陶及影响,书院讲学论辩之风才尤为兴盛,将讲学活动、学术研究与社会乡规民约建设紧密结合,而且不同学派各标其宗旨,形成诸家争鸣之势。清朝入主中原之后,统治者大力推行及实施尊儒重教的文教政策,各地便纷纷兴建义学,设私塾。自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诏令地方兴办书院,给予奖励政策之后,使得各地书院数量大增,分布范围更广。然而,花无百日红,由于清末传统教育的僵化以及西方科学文化及教育思想的冲击,曾经盛极一时的书院也日渐黯然失色,乃至走向解构,消失于历史长河之外。

据考古发现的实物及文献证实,早在四万年以前,就有古人类在唐山定居,并与北京周口店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商代属于孤竹国,战国为燕国辖地,秦汉时,为右北平郡、辽西郡,属于幽州。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唐山仍隶属幽州的右北平郡和辽西郡,集聚此地的各民族兼容并包,取长补短,走向民族融合。隋朝统治者将汉代的州、郡、县三级行政改为州、县两级,此时唐山东部为北平郡所治。唐朝期间,因李世民两次东征时均将兵屯在市区的大城山,故赐此山唐姓,遂称唐山。宋、元及明诸王朝大体沿袭,略有调整。清代,唐山分别由直隶省永平府和遵化直隶州管治。随着晚晴“洋务运动”的兴起,开平矿务局于清光绪三年(1887年)在此建立,并积极进挖西方引煤技术。伴随着的煤矿的兴盛,不仅人口日益增加,社会经济更是日渐繁荣[2]。秦皇岛在商周时期也归孤竹国管治。战国时期,隶属于辽西郡。秦汉时,帝王东巡朝拜常至此地。隋唐期间,这里是抵御关外契丹,突厥的军事重地。元朝在秦皇岛设中书省平滦路,而后又改名为永平府。明朝时期,曾在此设立盐署。清王朝统治期间将秦榆县设立在山海关[3]。

冀东北区域属暖温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气候,四季分明,气候宜人,依山傍水,地势北高南低,地形复杂,植被种类繁多。地貌种类多样,自西北向东南倾斜,直至沿海。北部和东北部多山,海拔均在1 000m以上,主要有都山、祖山等山峰,险峻陡峭:中部以山间丘陵为主,海拔主要在100~200m之间,该区是粮食作物主产区;南部和西南部为冲击平原,海拔一般为0~20m,该区域适合海洋养殖,葡萄酒以及旅游等综合性产业。该区四季分明,全年日照可以高达2 900小时。春季多风少雨, 夏季炎热潮湿,秋季晴朗凉爽,冬季干燥寒冷。年平均气温一般为10~11.3℃,一月最为寒冷,平均气温在零下5~9℃,最低平均气温在零下11~14℃;夏季最为炎热,平均最高气温为29.4℃,极端气温历年可高达37℃左右。该区降水量丰沛,年平均降水量最高可以达到750mm主要集中在夏季,分布不均,无霜期可高达210天[4]。而且,能源资源丰富,还有特色的旅游资源。上述冀东北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及气候物产等因素,展示了山地、丘陵、盆地、平原、浅海交错的独特生态环境,充分的体现了农业、游牧及海洋渔业相结合的模式。

冀东北书院正是依存这种时空环境及经济方式而产生并发展的,期间会呈现出与河北其他区域有所差异的书院教育文化。目前,学者们从整体逐渐向微观来研究书院的历史发展。冀东北书院也有了取样的根据和标准。笔者所探讨这一区域的书院是古长城一带书院的缩影,体现了北方山地、丘陵及海滩交错地貌环境与独特社会背景下的书院教育风貌。通过梳理、分析及总结冀东北古代书院发展脉络,明确书院对冀东北教育及文化的影响,对深化河北教育文化历史的认识,推动地方文化产业快速发展均有一定的意义。

二、冀东北古代书院的发展概述

据清嘉庆刻本《滦州志》记载:唐山辖区滦州(今滦县)于明朝嘉靖八年(1529年)知州赵叶创办了横渠书院,此举开创了冀东北地区正规书院的先河[5]。之后,冀东北陆续有滦县榛子镇的育贤书院,滦县的海阳书院及卢龙县的北平书院,它们奠基了冀东北书院教育的历史进程。从区域教育视角分析,冀东北书院属河北书院史的组成板块,自然需结合河北书院的整体来考察。以上在引言部分已对古代书院作了梳理或说明,有助于对书院文化的理解。河北书院在唐代以后并没有与南方同步发展,甚至于燕赵地区直至长城内外,宋代书院的发展相当沉寂,在全国范围内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元、明、清时期书院又有上升。具体到冀东北,自唐代以来,此地属古代战争频发地,兼之自然环境及地质地貌错综复杂,使得书院起步更晚。尽管冀东北书院在时间和数量上远远落后南方发达地区,在河北省内也相对滞后。但是,书院教育格局模式都有自身的个性或优势之处,与山海关之外的辽宁省及内蒙古自治区相比也略胜一筹,并对冀东北地域的兴文重教风尚形成以及区域经济社会进步起到了积极的敦促作用。以下是按当前地区级行政区划设的历史时期河北省各地书院统计表。

表1 河北省书院区域统计表

数据来源:吴洪成,刘园园.河北书院史,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11:3,10,77,205;河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河北省志(第76卷) “教育志”.北京:中华书局,1995:58-59。

从表1可知,河北书院最早出现在唐代的保定和石家庄。到了宋元时期,像邢台、张家口、廊坊、沧州、衡水、邯郸等多数地区也纷纷出现了书院的踪迹。直到明代,冀东北地区才有书院出现。依据明、清两代河北书院的各地数量状态可以将书院层次分为三个方阵:书院数在40所以上为第一方阵,其中有保定、石家庄、邯郸、邢台四地;第二方阵书院总数则在20~40所之间, 地区有衡水、沧州、冀东北、张家口;书院总数在20所以下视为第三方阵,则包括承德、廊坊、唐山、秦皇岛。具体来说,唐山和秦皇岛的书院总数均12所,与河北省境内其他地区相比,发展相对滞后,水平低下。而唐山、秦皇岛属于冀东北地域内,总共拥有24所书院,位于第二方阵,较之境内其他地区的书院数量,依然处于中等偏下水平。总之,从书院的数量上,冀东北书院不仅与发达地区相差甚远;从年代上来看,更是晚于河北其他地区。究其原因有:一方面,早期书院多萌芽于远离尘世的钟灵毓秀的自然环境中;另一方面,自唐朝至蒙元王朝统治的750年间,冀东北因地理位置处于华北与东北交界处,更是连接华北和京师的交通要冲,山环水绕,地势险峻,向来为兵家必争的雄关要塞,局势不稳,使得冀东北地区难以有良好的环境来发展书院。自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代封建专制政权后,冀东北成为军事重地,多次修筑长城,使长城内政治经济稳定,文化中心逐渐北移,冀东北也开始向书院的成长历程迈进。再加上明代实行“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文教政策,开始了冀东北古代书院的破冰之旅,具有里程碑的重大意义[6]。明嘉靖八年(1529年)滦州知州赵叶创办的横渠书院,是冀东北第一所书院,为以后书院的发展开启了新纪元,并为当地人才的培养,学术风气的形成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冀东北书院在清代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达到了18所,颇为著名的书院有北平书院、东山书院、敬胜书院、海阳书院等。每所书院都闪耀着思想与智慧的光芒,吸引着无数莘莘学子入学请益,育德慧智,丰富知识涵养;也使不少饱学之士借此培养英才,研讨学术,实现人生抱负。总而言之,冀东北书院在数百年的嬗变中,锻造了学士探究的严谨士风,培育了莘莘学子的品性,涵养了思想活跃、兼容并包的学风,传承了冀东北农业与游牧及海洋渔业文化兼容的民俗观念。根据笔者所能索求相关文献资源将该区域书院相关信息加以统计,见表2、表3。

表2 冀东北明清时期书院统计表

资料来源:王兰荫.河北省书院志初稿,北京:国立北平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36;及河北省有关方志资料整理而成。

表3 冀东北书院分县市统计表

资料来源:王兰荫.河北省书院志初稿,北京:国立北平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36;顾明远.教育大辞典第8卷中国古代教育史(上),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河北省有关方志资料整理而成。 .

从表3的数据可以得出冀东北书院历史演进中形成的主要特点如下:

第一,冀东北书院起步晚,但发展快速。冀东北的第一所书院横渠书院比唐末五代出现在满城县(今属保定市满城区)的张说书院、元氏县(今属石家庄市)的西溪书院、易县(今属保定市)的棠荫书院这些河北省首批书院晚了800多年。但自从冀东北出现了第一所书院,后继者则如雨后春笋,蓬勃生长,并充满活力:由明代的6所到清代18所,足足增长了3倍。

第二,冀东北书院主要以官办为主导,民办比例微乎其微。历代各地书院的性质以经费来源途径属政府拨款还是民间多种渠道筹措为特质或指标,将书院分为官办和民办;有些书院因经费源于政府和民间联合,则属于官民合办,但两者之间的比例很难界定。明清两代,冀东北书院以官办为主,而且数量日益增加,占主导位置,民办书院只有2所。表2所呈现冀东北24所书院中,官办书院有19所,民办书院有2所,不详书院有3所。三者书院的比例分别为79%、8%、13%,总体上官办书院居于主导地位,不详的3所书院中应包括官民合资兴办的书院在内,或许全都属此类办学性质也有极大可能。由此表明冀东北地区书院性质主要属于政府办学行为,民间社会资本投向书院办学力量极为有限。这一方面反映了明清时期封建地方政府对兴学设教,尤其是关注及热心于书院办学,致使书院教育明显走向官学化;另一方面也从中显示该区域在古代社会历史中民间经济发育不够充分,基础较薄弱,力量有限,自然难以通过捐资兴学等方式独立创建书院。

第三,社会政治和文化环境始终影响着冀东北书院的兴衰沉浮。朱元璋在南京建立新的朱明王朝以后,除了承德以外,河北其他地区均出现了书院的讲学育才活动踪迹。明清两代, 统治者都深刻地认识到教育对于安邦治国的重要政治作用,两个相继鼎立的古代后期封建王朝在立国之初,均把教育事业置于重要位置。因此,非常关注书院的建设力度与办学的成效的督查。从明代早中期明成祖朱棣永乐年间(1403~1424年)开始至清代末代皇帝溥仪宣统三年(1911年),封建统治政治中心由长江流域移至燕山之麓、渤海之滨的北京,从此促进了华北与东北接壤过渡地带的社会经济及文化教育水平的提升。清代冀东北书院的迅猛攀升态势离不开清王朝社会政治、经济的背景,文化环境的构建以及文教政策的引导。

第四,从冀东北内部书院教育地理来看,书院并未分布在所有市县,呈现出不均衡性。从表3可以看出,拥有4所书院的只有时为冀东北行政中心永年府治所在地的卢龙县,滦县、抚宁、昌黎、遵化为3所,丰润有2所,玉田、迁安、山海关、乐亭均只拥有1所书院,分布极不均衡。拥有较多书院的卢龙县作为永平府治所,实为地区性政治、经济及文化中心,且与其西南部的京城毗邻,相距不远,深受发达地区教育文化的影响。因此,卢龙县书院成为地域书院之翘楚。

第五,书院由郊外向城镇地域转移。冀东北书院在明代大体坐落在郊区或山林名胜,清净幽邃之地。因此书院既能远离世俗商业功利,清新雅静,又能体现文化超出世俗,实现人文与自然合二为一。如滦县的横渠书院建于西关外,远离热闹烦乱的市镇,安静祥和,又临近高耸险峻的山岭,背倚喜峰口长城,风景宜人,超脱世俗,利于净心。明末秦皇岛昌黎县的香山书院受佛教禅林影响,建在水岩寺附近,位于风景秀丽、环境优美的香山之麓,既体现了香山书院因明末局势动荡试图远离尘世纷扰,增进师生修身养性与学术自由的向往;又能表达出书院作为专门性教育机构,对于教书育人、培育人才功能的环境诉求。到了清代,尤其是后期,受西方机器化生产的工商业经济形态,以及科举必经地方官学教育政策的引导,冀东北书院逐渐向商贸发达、交通便利的城镇中心转移。如早在道光年间(1821~1850年),唐山知县许本铨将尧山书院选址建于唐山城区大街,此地处于繁华地段,临近政治中心,商贸发达、交通便捷。同治年间(1862~1874年)直至20世纪初书院近代改制,转型为新式学堂,上述背景更形加剧,书院城市化位移显著。这种变迁,不仅利于官府控制及引导书院,也体现书院教育一如近代新式学堂教育的诉求,越来越依赖城镇政治地位和工商经济的发展水平,并由此为办学提供种种利益。

第六,书院的沉浮波折与创办者变易及经费管理方式的相关性明显。官办书院创办者的官宦生涯升降不稳、行政管理经验及偏好以及经费盈缺或支出途径都深深的影响着书院的嬗动,乃至命运前景。明代中叶始创的滦州横渠书院,历经百余年之久,地方官员的数次更迭,对书院价值的认识有别,热心程度迥异,造成书院起起落落,在清代初期因院房失修、讲堂及书舍荒芜,杂草丛生,又缺乏有效管理及经费运营举措、最终被废。书院经费的投入及其管理理念同样影响书院的后续发展。如清乾隆十七年(1752年)滦州知州孙昌鉴建海阳书院,半个世纪光阴消逝,书院经费不足,影响正常教学活动的运行以及优秀教师的选聘,日渐衰落低迷。嘉庆七年(1802年)知州莫谟通过增加院田,以地租为经费来源重修书院,一时书院规模扩大,促成书院人才济济,声名远播,卓越士林。办学效益提高,享誉冀东。同治八年(1869年),知州张士铨拓展书院院田以此作为教育资本对书院加以重建,动用了大量资金。两年后,书院的修缮、扩建工程完工。在此基础上,知州游智开拓宽资金渠道,除了来源于公田及乡绅捐地所获得的地租为主要经费之外,又提高了滦州州衙所拨款项的份额或比例,海阳书院利用州衙拨款、地租及乡绅捐献等多种渠道来获取教育经费,悉心筹划,规范管理,使其成为滦州教育史上生命最长的书院,延续至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长达一个半世纪之久。

三、代冀东北的代表性书院

明清时期,冀东北共有书院24所,书院教育不仅形成了自由论辩,兼容并包的学风、培养莘莘学子,更是将教育文化与农林牧渔文化及长城文化相兼容。然而基于文献资料久远、失散而又难以搜寻的困扰,要想逐一叙述还原书院历史原貌已不可能,这是令人遗憾的。同时,因篇幅所限,只能选取其中的3所书院为案例加以分析,以取到管窥全豹,一叶知秋的效果,从中领略该区域书院办学活动及人才培养作用于社会的情形。

(一)燕山书院

燕山书院建于清初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由遵化州(今唐山遵化市)知州李荫椿就义学改设,额曰“燕山书院”,书院以境内名山燕山为名,喻义深刻,磅薄伟岸,气势宏伟。但同时也涵有历史文明的深远意蕴。一则是要秉承本地先辈窦氏五子登科之兴;二则借用燕山之声誉,勉励教师教诲人不倦,以人格魅力,榜样表率,感动学生,而学生则在教师教导引领下,勤勉好学,不断进步。

时任遵化知州的李荫春进士出身,深悉国朝人才的重要意义,在城内东街旧察院内(原来的义学旧址)建讲堂正厅、仪门、厢房等建筑群,形成燕山书院的格局,成为当地最高层次的教育机构。

燕山书院自建立以后,饱尝社会人世兴衰,历经自然风雨洗涤、人世变幻沧桑,始终未曾荒废或完全解体,而是发挥着教育育人与学术文化传承的功能。光绪三年(1877年),知州何崧泰上书奏设立科举考试试院,将燕山书院原址改为遵化州判署,并把书院移至考试院东边,建院门1楹,二门1楹,讲堂3楹,斋舍即就试院前后四厢为之,较书院原先场地尤为古朴幽静。光绪七年(1881年),知州鄆桂孙建议恢复书院原有条例规则。十一年(1885年),知州繆彝捐置数百种图书,并参订二十条规则。知州陈以培于光绪十三年(1887年)重新修葺燕山书院。

燕山书院条规章程内容丰富,所涉及范围包括办院活动诸多方面。首先,规定绅董会负责院务,另外委派儒学教官为监院提调。院长“由经管绅董公访科甲出身、品学兼优、德高望重者,禀商州署,由绅董具关聘订。不得官为勒荐,亦不得以幕友官亲塞责”。要求书院院长人选的资历出身须有科举功名,德行学识素养较高,在当地具有学术声望及社会地位;推举方式则是打破官方任命委派的官僚化程例,而是通过民主性评议聘用社会贤才。其次,对书院招生、教学组织方法以及不同待遇进行了设计:“每年旧历二月由州示谕甄录开课,定肄业膏火额,生员22名,童生8名,共计30名,其饮馔灯火由官库供给。然后,外课生童无定额。每月逢一、三、五、九讲书,生童环听,间日分班回讲。”“生童各具功课本一册,逐日将所读经史、诗文一一注明某篇某行或某句上。”以便山长第二天“抽取背诵,以稽勤惰”。从中得知:燕山书院学生招考分内课生(含生员、童生)与外课生两类,前者应为官费,后者得由学生交部分费用,但两者须经过严格学业及德行考评,当有一定比例,根据考评结果,可以交互流动。教学组织方法以讲授、记诵及理解儒家经典为主,可见应为应举科考的书院。再次,对教学效果及质量采取考评方法,以改进、调整教学活动。“每月二十六为官课,由知州点名扃试,一文一诗,当日交卷,生员前5名、童生前3名,各给奖赏。最后,初七、十二、廿二、廿七为斋课,院长命题评卷。”[7]书院考评方式分为官课考试和斋课考试,前者由好文通儒的地方官吏主持命题及评卷,后者为书院院长命题阅卷。考课内容与日常功课学习相符,而且作为科举应试的预备,具有应试性特点。总之,燕山书院严格办院规章,按章管理,在院长选聘、教学计划、考察测评、生童请假、酗酒赌钱、考课蒙混等方面都有具体规定及要求。至于官说私荐等方式,丝毫无用,并以之为耻,惩责不贷。由此表现了书院办学中的教育管理调控意识及质量观念十分浓厚,从而也迥异于当时地方官学教育混乱、考评散漫、管理随意等办学徒具形式的困境。

燕山书院教育经费筹措呈现多元化方式,但以官方政府为主要来源。作为开办书院之需,确定官地15.8hm2、院旁铺房的租金、丰润和玉田年缴银360两外,缺者由知州发动士绅民众捐资补给。燕山书院运行过程之中,前刺史张君捐俸金500两;玉田、丰润两县绅民亦各捐资金250两。不足有张君补之。咸丰八年(1858年)遵化知州何兰馨提倡捐资经费,每年可收息银153两、息钱3 373.8缗,由此修缮书院建筑设施,美化庭院,改善斋舍环境,并为增加院生数额及师资力量提供资金保障。这一方面反映出办学经费主要来源于各州府的调拨,但地方官绅也有所捐助;另一方面反映出书院的兴衰依赖于经费的支持与有效管理及合理支配。

燕山书院设院长一人,由德才兼备者担任;并设绅董管理,共同协商聘请教员。书院规定知州和学正、训导等须每月初二、十六两日来此举办月课;斋课时间安排在每月的初七、十二、二十二、二十七日,由院长命题测试。书院录取院生有严格条件,招生生员人数每年22名,童生10名,均由各县选拔品学兼优者来此深造。此间,一些州县官员们常撰联嘉勉生员及童生立志向学、获取功名、报效国家。

“丰功骏烈,追媲前人。”燕山书院果然不负众望,先后为遵化州培育出100余位贤哲名宿,州中士林多出其门。尽管,燕山书院早已不复存在,为之呕心沥血,做出贡献的乡贤、名流及学士均已逝去。原来书院办学场所遗址历经沧桑变更,呈现另一番景观。对书院办学令人回味,仍然在社会剧变中感悟到某种深层的文明历程喟叹,或许正如唐代保定籍诗人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颇能入景合时,不会让人如此地沉缅于怀念体验中的凄楚悲凉。让人倍觉欣慰的是著名蒙学教材《三字经》中“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的遗风,仍流传于幽燕之地,为唐山遵化市这座毗邻塞外的历史名城增添了传统文化的亮点。

(二)浭阳书院

清乾隆十九年(1755年),知县吴慎捐俸银20两,劝捐乡绅银488两9钱于丰润县(今属唐山市丰润区)观察使旧署创建浭阳书院。吴慎,四川夹江人,清乾隆丙辰(1736年)进士,文采斐然,克尽吏职,对丰润的山水人情怀有深厚的情感。著有《文庙古鼎歌》《修建忠武庙碑记》《创建留养局碑记》《鲁海惠菊柬并以诗长句谢之》《车轴山看牡丹同珠都阃擢千兵白邑尉》等多篇传记文章[8]。

乾隆十八年(1753年)出任丰润知县的西蜀才子吴慎深谙丰润历史和民情,常与县内文人雅士交游唱和,并主持修撰乾隆版《丰润县志》,对康乾盛世时代丰润县文化的振兴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一位四川西部成都平原生长,都江堰灌溉区水土养育,而又青年得志,取得科举功名的地方官员,对于冀东北的历史文化及乡俗民情有如此浓郁的兴趣,并注重文献整理、人才培养,真可谓能吏的风范及眼光,深远而挚情,体现出清代开明仕宦阶层“海内一统”观念强烈、地域界限淡薄与对国家重文教育人才政策的广泛认同。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丰润县知县、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市)进士沈赤然(字鳄山,号梅村)号召县内豪绅捐资重新修葺浭阳书院,又组织选拔德艺双馨的教师,制定规章制度,以使书院办学秩然有序。道光七年(1827年),丰润县知县、河南滑县进士王仲槐自直隶束鹿县(今石家庄鹿泉市)调任为丰润县令。他到任后,惠爱百姓,兴文重教,目睹浭阳书院日形萧条,甚至有衰败之虞,遂劝县中士绅捐产,并首倡捐银,振臂一呼,置买房产土地,将书院移建于东街路北,又“延名师,优给诸生膏火”[9]。由于地方政府切实有效地组织书院办学,经过师生认真教学,协作互动,彼此促进,尤其是教师的组织引导、学生的主体努力,数载之后,书院学子赴试科举,收甲第联翩之效。为此,同治、光绪朝修纂、刻印的《丰润县志》均将吴慎、王仲槐两位知县作为对丰润教育事业影响和贡献最为突出的人物,载入史册,让乡梓子弟后人缅怀纪念。

浭阳书院教育程度较高,达到高等教育的水平及要求,招生的条件、教育内容及教学方法中均能反映出大学或学院学级层次的办学特点。每年经选拔考试进入书院的儒生,都是中过秀才科举功名者,在县城内已是有某种名望或影响的文教人物,一般都具有熟读“四书”“五经”的基础,具备了登堂入室、研修深造的条件。该书院的教授方法采取讲授法与自学辅导法。在书院教学活动中对全体学生分级解读理学思想及文章诗赋、八股时文,专场报告科举考试的应试方法或技巧、专题讨论伦理道德及各儒圣哲的学术技艺,并以辅导、答疑、问答等形式传授相关社会与自然的文化知识或研讨问题。当时流行的制艺时文荟萃以及各省乡试答题优秀者的朱墨卷(相当于现在的各科题解、考试问答等复习资料),儒生大多必备。浭阳书院的基本学习科目以义理、经史、时文八股为主,旁及经史百家、诗词歌赋。书院定期对儒生进行考核,称为“考课”,分为岁考、季考与月考三类,测评项目规定权重比例统一计分,统计学生成绩,依序排列学生名次等级。考试内容与教学科目相关联,尤为偏重八股文、试帖诗等。所有试卷,俱经细加批点,评订等级,发回誊抄,相互观摩,并择优给奖。这种测评程序及相关活动其实发挥了教学评价的功能:一方面检查教师组织教学的效果,以便反馈、调整教学方案;另一方面鉴定、遴选学生学业成就,在改进教学设计及操作方法的同时,在对师生,尤其是学生的升级奖惩方面提供较为客观的参照依据。

随着时代的变更和社会的进步,科举八股取仕制度被废除,浭阳书院早已在百年前书院改制的浪潮中为制度化的学校所取代,并纳入清末1904年1月推行的“新学制”《癸卯学制》管理体系之中。在浭阳书院改为学校之后,仍有数座石碑屹然挺立于原书院大门内庭前,石碑上阴文镌刻着乐善好施者之芳名及捐银数量。这些钟情教育培养子弟成才的先辈们值得敬仰,他们注重教育以培养地方人才的精神更是一笔宝贵的文化资源,给人以奋发激励的朝气。在丰润历史上存续了数百余年的浭阳书院,曾经为丰润文化教育与精神文明建设所做出的贡献,并不会因为世事纷纭、岁月流逝而被人们遗忘,尤其是作为一邑之令如吴慎、王仲槐诸公,其于任内所从事的兴文重教之举更是因其泽被后世,而应为教育史学者加以圈点弘扬、挖掘阐发。

(三)东山书院

东山书院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在抚宁县(今秦皇岛市抚宁县)城区创办。知县赵端捐俸、筹募其他部分资金购买生员慧熙宅地及建筑瓦房作为诸生习文课艺之所,前后堂各5间,设门备垣,名之曰“东山书院”。赵端,字又吕,徽州休宁(今安徽休宁县)人,贡生,曾任长洲丞。他性格温和,聪明机敏,惩恶扬善,深受百姓爱戴。又工篆刻,古朴浑雅。2005年徐学林编著的《徽州刻书》称其“教民生计,一生心系百姓,是一位封建时代难得的为民办事的好官”。赵端除了编修志书,兴学设教之外,文史创作成果丰硕,著有《晚晴簃诗汇》《骊城杂咏》《驯鹤轩诗选》等。

赵端于康熙十五年(1676年)升迁山西介休县令。时值岁饥,为舒解民众灾情,他组织设粥赈济。次年,因生母汪氏去世,回乡丁忧。三年后,服阕,补直隶省(今河北)抚宁知县。康熙二十一年《抚宁县志》记载:“乡学,康熙十九年,知县赵端置。东、西、南、北各置一,岁各膏火费十二两,塾课其中,乡子弟顾学者就业焉。薪米供馔颍墨楮牍之需,给无缺,捐资增置学田一百四十亩,充笔楮之费,故刀剑斗狠之风一变而为礼让。时论崇文之政,唯公为不朽云。”[10]卷5此处的乡学属政府开设,沿着抚宁县城的四个城门依次而建,从投入经费分析应该是非常充裕的,而且办学之于社会文明促进作用显著。这种乡学教育机构不应属于书院,类似于地方官办小学。但足见赵端知县对地方文教的热心及执着精神。

东山书院坐落于抚宁县儒学学宫之南隅,又与县属另一所书院云从书院相毗邻,俨然颇具规模的学区,对培养地方人才,推动乡土文化精神的弘扬,以及道德习俗影响至为重大。据文献记载:地方开明吏员士绅对书院予以积极关注捐资修葺,拔生章之俊秀者课艺其中,日给饮食,风雨不辍,一时人文彬彬蔚起[11]卷3。足见书院的办学的盛况及所获取的实际成效颇得社会好评。

东山书院是清代抚宁县内高水平的文化教育机构,且有学术思想探讨的成分,主要是为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士人提供教育服务。东山书院,位于云从书院的西面,与其相邻,利于两所书院共同组织教学活动,相互借鉴。东山书院每月定期举行“考课”[12],有时同丛云书院的学生一起考试,打乱两院界限隔阂,学生共同进行考试,这样既可以资源共享,又有助于公平公正选拔优秀的学生。实现了书院之间教学奖励及学生学习阶段的升级沟通,从而提高办学实际的绩效。这种教学活动及管理方式在古代河北,乃至全国书院中均极少出现。可谓是一种带有现代教学制度的创举!书院学习气氛浓郁,利于提高文化知识教学、道德修养的水平及效果。

自知县赵端倡建东山书院始,经历史久远,风雨剥蚀,书院建筑有所陈旧衰落。开明文化官绅不忍见其颓废,连续集资修缮。如咸丰七年(1857年),训导李元芳劝捐修缮门房。同治六年(1867年),训导鲁松则鼓励捐修正房。参照同期社会背景下的教育震荡,开明封建官僚士大夫如林则徐、魏源及龚自珍等已然对传统加以揭露、抨击,提出向西方学习的思想。1862年,京师同文馆的创办,标志着中国近代新教育的发端,在随后20多年岁月中,洋务派相继组织开办了近80所科技、外语、医学等专业教育机构,作为近代教育的排头兵发挥作用。但与此相左,许多地区仍然大量存在私塾与书院,甚至还倾注力量提升书院质量。这种传统与西化并存格局在中国近现代教育史上长期存在,有鲜明特色,或许也昭示了书院人文教育浓厚底蕴的内在力量。至清末1901年“新政”颁“兴学诏书”,改书院为学堂之后,东山书院整合资源转入县内新式高等小学堂,而其原址校舍、建筑等则转而成为训导官署,后改为地方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劝学所。从而发挥着近代教育行政督导及管理的作用。东山书院从建立、发展及后期的改制,尽管曲折起伏,但仍为抚宁县的教育文化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四、古代冀东北书院教学、管理及办学经费

由于历史久远,资料难以查询,要想完全重构冀东北古代书院教育情景的希望几乎是微乎其微。笔者通过梳理笔者所能查考的明清时期冀东北书院有关资料,力图进一步呈现书院教学及管理、教学环境和办学经费的相关内容,并加以必要分析。

(一)书院的教学及管理

古代冀东北书院肇始于明代,发展于清代,其教学内容受统治思想左右。冀东北各县的书院以讲学、自学讨论及考课为主,重点侧重研究儒家经典,有时也议论时政。教学围绕科举应试,学习“四书”“五经”、八股文等并练习制艺时文的体裁格式及写作技巧。尽管明清时期书院日渐成为科举的预备机构,而且与官学教育差距日益缩小,官学化特征明显。但书院仍有自身办学传统的继承与弘扬,标明独立办学的个性,例如不少书院在讲授研读义理、经史及八股时文的同时,也鼓励独立钻研,以学生自学为主,教师辅导为辅。此外,少数书院以反理学为宗旨,关注民生经济及技能教育。但是,总体上以“四书”“五经”、八股文等为主要课程内容。书院根据科举考试的要求,组织授课并实施考课。因此,冀东北古代书院的教学活动依次设计教学计划并实施。如唐山的浭阳书院一般都以熟读“四书”“五经”的为基础,采取讲授法和自学导入法来授课,而且还通过宣讲报告、专题讨论、问卷质疑等形式传授知识或研讨问题。该书院学习的科目有义理、经史、经史百家、诗词歌赋,为科举考试做准备。书院定期考试,发挥其教学评价的功能,一方面检查教师组织教学的效果,以便反馈、调整教学方案;另一方面鉴定、删选学生学业成就,在改进方法的同时,使院生的升级奖惩管理有所依据。而心香书院,纯属私立,在各县书院中独具特色。其宗旨为“吾党僻居村塾,限于方隅,各守一塾之说,积而相延,得此而振拔之,不但士气有所宗,亦得风俗之羽翼也”[13]。即地方书院办学交流思想,培养人才,为乡邑增光,为朝廷养士。心香书院明确分工,调整“山长”包揽、独断旧例,而在管理决策设“师位”,发挥书院教师在民主管理中的积极作用。教师是乡中先贤,教书育人,认真负责组织教学,重在培养学生自学能力及德行,但也协助山长共同负责开展管理工作。这是冀东北书院所学习或秉承古代中国历史时期书院办学优良传统,在教育管理层面造就培养人才素质及学风上优于官学之处。

由于受佛教禅林制度的长期渗透及浸染,书院的规章条例仿照寺庙的清规戒律。自唐五代到宋元以来,书院普遍设置山长这一职位,清初亦沿袭不变。乾隆皇帝认为此名称不雅,遂于乾隆三十一年(1776年)专门下诏书,将山长改为院长。冀东北书院的管理者多称为山长、院长,这同其他地区的书院的管理者称谓雷同。

书院管理除院长负整体正常运行职责之外,还包括主讲者主持教学活动及测评评价。无疑,他们的聘任及选拔都是有条件的,院长的需求更高。例如,设计科举及第功名,专业学识及地方社会声望等主要参加指标以物色、组建书院教育团队,使其较之地方官学更有层次及特色。教育管理者和教师是办学行为及组织活动的主导力量。他们的高标准和严格要求切实有助于提高书院的教学水平及办学质量。

(二)办学环境

书院素来偏爱清幽静谧的自然环境,既清新雅致,又融入儒家办学的人文气息与情感道德意识。书院的选址融合了自然与人文独特的教学风格。优美的自然环境给人以视觉享受。它并不像抽象符号教条那样冰冷玄妙,而是如同空气使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到熏染和获得领悟。这种特色是对唐末以来学子读书于山林风俗的升华,并将山林文化推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冀东北自创建书院以来,非常重视院址的选择,一般建于景色秀美幽静、或依山或傍水的风景胜地。书院充分利用自然地形优势,因地制宜,灵活多样,尤其喜好依山面水,山环水绕之势。这与我国古代文人墨客讲究人与自然的和谐,追求“天人合一”的思想境界是不谋而合的。然而到了封建社会后期的清代,书院设立的山林化倾向受到官学化的影响,由远离世俗逐渐向城镇中心转移,便于官府的管理和控制。

但即使是走向城镇化位置,迁移的冀东北书院院址仍处于清净雅致、林园流水或茂林修竹之所,其内部建筑及院内设施、场地绿化同样富有人文意蕴或自然美感。从山林郊区转到中心城镇之后,书院更加注重加强院内建筑结构的布局以营造如诗如画的风景。遵化县知州李荫椿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所建立的燕山书院,布局简单大气。书院中设有三扇大门,门前则有雕工精细的卧狮,大门两旁铺面两间,甃其堂构,缭以周垣[14];厅房一间,厅内正中雕装镶嵌,油饰彩画的垂花门楼;讲堂三间,其悬匾曰“燕山书院”,教书育人之所;院长住处及厢房各设三间,其余的设置为嬉戏、休息的场所。同治八年(1869年),滦州知州张士铨扩建海阳书院,修建了相对独立的三扇大门,门楼的楼顶刻有山水、花鸟、人物等,各门前都有扇形挂瓦影壁为屏障[15];院内又设立一座仪门,主要为接待宾客之用;讲堂和斋房各五间,是讲课、讨论和休息之所;东西厢房及厨房各三间、南院则设立山长居室及居住院役,四周修建墙垣。从中可知,海阳书院院内布局精美,使人文气息与自然美感相得益彰。由两所书院的布局可以看出,清净雅致的书院内同样拥有人文与自然相融合的气息。

书院秀美文雅的教学环境还通过命名题额、嵌碑立石、匾联书法等方面来体现,营造出浓郁的人文气息和典雅的求学氛围。滦州横渠书院因滦州有衡山及受唐代诗人韩昌黎“云横秦岭家何在”诗句的触动,遂其居室题匾曰“横云清逸”。这不仅反映出书院毗邻巍峨俊秀的衡山,风景优雅宁静,又能体现对先人张载(字横渠,北宋理学思想鼻祖)的敬仰及思念之情。又如,滦州知州吴士鸿于嘉庆戊辰年(1808年)夏六月为海阳书院大门题匾曰:“立雪宗风”。柱联云:“统绪继横渠,雅化渐于山海;导源承泗水,英才擢自门墙。”[5]此题匾一方面体现海阳书院继续横渠书院的发展传承,锻造莘莘学子的学识与品行,另一方反映出书院依山傍水,宁静致远。通过对这两所书院的题额、匾联的描写,不仅加深书院古典幽静的学习环境,更能体现书院教书育人,培养人才的功能。

(三)书院的办学经费

办学经费自古以来是保证文教事业正常运行的的一个重要因素,经费合理以及有效的管理是保障书院顺利运转的必要手段。然而,如同书院办学的秩序及常规活动一样,办学经费也易受到社会环境及形势变迁的影响。经费是书院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前提,更是书院一切教学活动和日常事务得以正常运行的的保障和依托,必须进行稳妥而合理的支配与管理。经费管理的最低标准是保证收支平衡,杜绝入不敷出局面的出现,管理行为的目标是财务得其所用,或有所盈余,当然根本目的是为了书院的顺利运行,并提高办学质量。

冀东北书院经费有几方面来源:有学田地租、房租、官神捐助及本银生息和免庄(免除各种杂差的村庄)供给等项,每个书院以其中一两项为主,辅以其他。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抚宁县东山书院共有院田9.33hm2,以地租为主要经费来源同时间或有官神捐献,主要作为延聘山长、教习的束脩,还有用作书院其他办学经费所需,包括学习奖励及寒门子弟的补助支出等。道光四年(1824年)抚宁县云从书院计有租田13.33余hm2,经费主要来源于地租及本银本生息。山长薪水、学生学费及教学用具都可以由本银本生息来支付。1842年,玉田经州书院的经费主要靠历年房地租来养济,而丰润县浭阳书院的学生学费,则多来自各界人士捐输而来的基金、院田公产所生的利息租金。由上述例证可以总结出:冀东北书院的经费来源多种多样,但主要靠地租获取经费,而又有官绅捐献、房租、本银生息等方式加以辅助。从书院经费支出的内容及途径来看,有序规范,有助于书院办学活动的有效开展。

(五)冀东北书院的近代改制及其他

自唐代至清末“新政”改制之前,历经千年之久的书院在古代教育史上跌宕起伏、起起落落,其间随着声势逐渐浩大,曾一度成为除官学以外最重要的人才培养与学术思想传播者,清代中后期甚至呈现其实际效益及影响超出官学的发展态势。然而,正如古语“花无百日红”。随着清末社会矛盾尖锐以及西方列强的入侵,发展至巅峰的书院逐渐僵化呆滞,失去其曾在文化传承、学术研究以及教育创新等方面的活力。这独一无二的古代教育瑰宝最终在代教育史的长河中凋零乃至消亡。

书院的改制自然离不开社会和政治环境的变迁。1842年清政府被迫签订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中国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志士仁人不断寻求救亡之道,富国民强之术,揖美追欧之法。但犹如唐代大诗人白居易《长恨歌》中描述:“上天入地下黄泉,两处茫茫都不见。” 1894年甲午兵败,次年,清政府又被迫签订《马关条约》,使中国人民真正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学习西方、强兵富国、振兴国家,使中华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其中的关键则在于兴学设教,建立西方化的教育模式及学校制度,因而传统教育组成部分的书院改革势在必行。

当然,清末书院自身呈现的衰败、弊端丛生,也成为书院改制的内在依据。随着封建制度的没落,整个教育事业出现颓废,书院制度从整体上而言也日渐腐朽。沿至维新运动至清末新政发生的5~6年间,书院沦为科举的附庸,积弊更为显露,表现为学风消沉、士气浮夸、师资猥杂。此外,书院的规章制度如同虚设;经费管理混乱,又常被官吏侵吞。在国势沉重、日消月割、民族危机加深,亟须西方教育思想及制度输入,并在中国尝试推行的压力及刺激之下,书院无力承担通过教育培养合适有用人才以促成社会进步的重任。这意味着书院已远非培育近代社会所需具有新思想理念及实用知识技术人才之所,如果仍顽固保守、抱残守缺,反而会助长空疏无实,坐而论道的士风陋习,损毁以民族、国家为己任的责任抱负,从而导致了教书育人,培养人才功用价值的失落。

由于上述关于书院衰落的内外原因可以得出,传统的书院教育不再适合近代教育的历史趋势。书院改制不仅成为发展近代教育事业的中坚力量,也确实是推动新式教育的“至速之法”[17]。伟大的民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说:“世纪之洪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以此作为观察视角,尽管清末的书院近代改制历经戊戌变法中的“百日维新”前后的种种波折与反复,但终究属于顺应近代教育的终极走向之举,符合历史发展潮流。

冀东北地区自古是连接华北与东北的咽喉要冲,故有“畿辅咽喉”“两京锁钥”之称,更是位于清代政治经济中心——北京东北部,属于雄关要塞,边境之地。书院的衰落及改制必然会影响冀东北书院的变迁。在社会矛盾尖锐和民族危机日益加深的大背景下,境内的书院自然也是弊端显露,僵化呆滞,失去在已有学术研究、文化传承以及教育创新等方面的活力,因而实行改制是大势所趋,符合地域近代教育进程。笔者对可以明确查考的改制书院信息整理,见表4。

表4 清代冀东北书院改学堂情况一览表

资料来源:河北省各县市相关地方史志文献资料的相关内容。

冀东北清末书院改制与河北其他地区相似,一般可以分为四种情况:一是书院改为校士馆,例如,秦皇岛卢龙县的敬胜书院和秦皇岛市的榆关书院依次于1901年、1902年改为校士馆;二是将书院改为中学堂,如唐山遵化市的燕山书院(1902年);三是唐山丰润县的心香书院改为师范类学堂;最后一种是将书院改为初等或高等小学堂,例如,迁安市的安昌书院(1902年)、乐亭县的尊道书院(1903年)和昌黎县的碣阳书院(1903年)滦县的海阳书院(1904年)及玉田县的经州书院(1905年)相继改为初等或高等小学堂。(括号内年份所示为该书院改制年份)

由表4所列的9所书院,笔者撷取的部分书院改制在所查文献中确有记载状况,未必显示出清末冀东北进行改制的书院的全貌,但仍能体现此地书院在20世纪初经历改革,努力向教育近代化迈进的朝气及稳健走向。这里还有必要说明的是:有两种情况均未录入表内,但仍可以视为书院进行了改制或无力完成新旧转型而终被废除。

首先,史料中只记有“书院废除”或书院改为学堂”,但并没有明确记录具体或大致的改制时间。如民国《丰润县志》记载,“今贵县浭阳书院已改为高等小学堂”[17];还有在《滦县志》以及相关资料并没有找到横渠书院的改制情况,由此可以推断出横渠书院在清末改制之前就已被废除[18]。

其次,所修县志只记载书院产业或基金归于某学校所有。民国《丰润县志》记载,“科举废除后,心香书院已成为师范类学堂,原有院产及款项概归学校所用。”当然这两种情况也列为书院改制之中,只是将原有资源(人力、物力及其他)融入新设学堂或学校之中,在新的教育机构机体内留存,发挥出或显或隐的作用。由以上得知,清末“新政”之后,冀东北书院大都完成了改制,成为新式学校。

河北书院改制主要集中在光绪二十八(1902年)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这一期间,并于改制的第二年达到了高潮,由表4可以得出,冀东北书院也在这期间,以类似的节奏展开。通过清末“新政”的推行,冀东北书院虽然旧的形式解体,不无遗憾或带有忧伤,但在新的社会场景及教育制度中的方式或因子力量发挥着可贵的教育价值。从这种角度思考,旧式的书院并未消亡,而是以另外的形式达到一种新的高度,尤其表现为这种书院转型,不仅消除了禁锢士人思想,阻碍社会发展的因素,更是为其近代教育的发展抒写了崭新的篇章。

作为独特教育文化和学术研究机构的书院自在唐代出现以后,已在燕赵大地发展延续了1 000年之久,期间不仅一度成为除了官学之外传播教育文化最重要的承担者,甚至呈现出取代官学的势头;而且是我国古代文化教育的一块独具风格的瑰宝,在教育史上独领风骚。自明代朱元璋建立封建大一统帝制政权后,使长城内政治经济稳定,文化中心逐渐北移,致使冀东北开启了书院的发展历程。到了清代,统治者一方面极力推行尊儒重教的基本国策,发扬文教育人教化作用;另一方面政治经济中心北移,国内稳定,使得冀东北书院数量迅猛增加,教育效果加强,促进人才培养及学术思想活跃的功能日显。然而,随着清末社会矛盾尖锐以及西方列强的入侵,发展至巅峰的书院开始僵化,在学术研究、文化传承以及教育创新等方面的丧失了原有的活力及功能。书院改制不仅为近代教育事业发展奠定了基础,也确实是发展新式教育的“至速之法”。无论因源于书院存在时空的环境制约下导致清末书院如何退化,但它曾经为燕赵文化特色的形成和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同时,书院厚重的文化底蕴也为近代教育注入了新的活力。因此,从整体上而论,冀东北书院的近代改制推动其所在区域近代教育的发展与提高。新式教育取代旧式教育制度是历史的进步,书院的近代改制实现了教育资源古为今用,为以后冀东北教育的现代走向提供基础和借鉴。

[1]吕祖谦.东莱集[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麦哥的新浪博客.唐山文化溯源和发展脉络[EB/OL].[2016-11-16].http://blog.sina.com.cn/s/ blog_9cfd58e901019.

[3]学而不厌的博客.秦皇岛的历史[EB/OL].[2016-11-16].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3896bf01014s5h.html.[4]侯书勋.唐山气候[EB/OL].[2016-11-16]. http://wenku.baidu.com/view/ a5552f292af90242a895e56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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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卢龙滦州古城 [EB/OL].[2016-11-16].http://www.docin.com/p-1378563947.html.

[16]王炳照.中国古代书院[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

[17]滦县志编纂委员会.滦县志[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1993.

[18]丰润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丰润县志[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杨燕萍)

Research on Ancient Academy of Northeast Hebei

Wu Hongcheng, Liu Pingping

(College of Education,Hebei University,Baoding Hebei 071002,China)

Compared with other parts of Hebei, The ancient academy of northeast Hebei (including Tangshan, Qinhuangdao) is relatively backward. In the course of the evolution of the college in the Ming Dynasty until the late Qing Dynasty from the stage of history of nearly 400 years, there is still a quite deep effect on later generations in the region of the academy, having a unique style of teaching activities and school-running mode, and has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local education and personnel training. Along to the “New Deal” Colleg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ancient colleges of northeast Hebei were changed into the new schools, and continue to play a role in the modern education system.

northeast of Hebei province;ancient times; the academy;education reform; college system reform

10.3969/j.issn.1672-7991.2016.04.012

河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河北古代高等教育史研究——以书院教育为中心”(SD132004)。

2016-11-20

吴洪成(1963-),男,浙江省金华市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教育史、教育学原理研究。

G649

A

1672-7991(2016)04-007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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